白清明和柳非银赶到悬崖的石碑边上,山风猎猎,却没了人的踪迹。
白清明终于觉出严重,皱眉道:“是我眼拙了,竟没看出卖伞郎还能闯出这种祸事来。”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白清明而起,若不是他起了可怜的心思,就不会去主动帮那卖伞郎,若不找出谢翎的转世,也就没有了卖伞郎得了失心疯去把人掳走的事。这桩桩件件都是命中注定般,白清明既开了头,就不得不去收尾。
简家和谢家的人找了一整日一整夜无果,简夫人一大早就去山中的寺庙中求签,连着三支都是下下签。简夫人哭了一路,回到镇上直接去了谢家,谢夫人也跟着一通哭。
镇上的人都觉着,简二公子是回不来了,不过两家的婚礼还在筹备着。
有好事的去打听,说是谢家的小姐嘱咐的,婚事一定要办,若人回不来,她当日也要抱着牌位过门。
白清明又托守桥娘们寻了一日,都找不到卖伞郎的踪迹。
卖伞郎与寻常的木精不同,他若有心要躲,纵然是白清明,几日之内也找不到他。
柳非银在旁边剥着盐水花生出主意:“你找不到卖伞郎,还找不到简衔羽么,他死了,鬼差能找着,他活着,鬼差就找不着了么?”
白清明是关心则乱,脑袋里是一堆线团,理不清头绪。见柳非银这个只会添乱的,难得有聪明的时候,顿时觉得他有几分可爱,纡尊降贵地伸手搓了搓他的脸,然后在黄纸上写了封信给鬼差,拿在烛火上烧了。
不多会儿,那烧掉的黄纸灰被一阵突来的阴风卷起,灰粉重新落在案上组成一行秀气的小楷:望乡台速来!
之前望乡台有白清明的老熟人,后来那个老熟人平白地没了,连望乡台,他也不爱去了。平日里有什么事要去冥界,连柳非银心这么大的人都要绕着这个地方走。按说那个老熟人舍了莲花身灰飞烟灭了,可有人不信,清闲的官也不做了,风餐露宿的,到处去找。
一想到那个整日追着他一团可爱地叫“白兄”的孩子在外面傻找,他就心疼。连带着遇到一个傻等的,也跟着心疼。
这心疼让他忘记了本分,让他惹了祸。
白清明不敢耽误,速速地燃香,踏上了去冥界的路。
到了望乡台,只见那亭台内站满了新死的魂,一个个都望着那云雾缭绕处,望着自己回不去的家乡痛哭。鬼差们看得多了,早就磨光了怜悯之心,时辰一到就冲进亭台内去拉人走,要罚的赶紧去罚了,不罚的赶紧抓去投胎,免得在这裏平白耽误他们的工夫。
望乡台一侧有个只供鬼差歇脚的茶肆,一株合抱粗的大槐树下,鬼差云墨眉目冷冽,一身黑衣坐着喝茶。
白清明走过去问:“人呢?”
云墨一指那亭台处,只看到白衣如雪的鬼差云清正扯住一个人的胳膊往外带:“走了走了,想看回去再看,你又不是真死了……哎哟这位大姐你的眼珠子掉了,快捡起来,踩碎了小心下辈子变瞎子……别挤别挤……怎么单独留小孩子在这裏?!鬼差呢!怎么办事的!小孩子直接送去投胎,还领他来看什么!”
白清明哑然,看云清手里拽着的不是简衔羽又是哪个,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
云墨瞥了他一眼:“没看到头顶有火光么,还是生魂。”
云清拉着简衔羽过来,远远地看到白清明,接着露齿一笑,真当得上明眸皓齿,唤道:“白老板,你可来了,这个人可半点不安分。”
白清明忙问:“另一个呢?”
“丢不了,这人在哪里,另一个就跟到哪里,锁链都用不上。”
白清明朝他们身后看去,果然看到卖伞郎背着个竹筐子慢吞吞地跟着。
简衔羽看到白清明都惊了,看了他半晌,才问:“你也死了吗?”
“在下没死,你也没死。”
简衔羽不明白了,看看身边的云清道:“黑白无常都抓着我了,怎么会没死。如果我没死,又怎么能到这望乡台?”
云清笑道:“你是没死呢,这只小精怪可没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