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衔羽转头去看卖伞郎,只见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喇喇地往过来,三分清明,七分痴妄。只觉得一时间被那目光盯得心头一紧,竟逼得别开了眼睛。
简衔羽摇头:“或许吧,前世的事谁知道呢。”
当晚,卖伞郎在简家大门口站了一夜,直到天边微亮那人才不见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九十九桥镇举行桥祭。
当天细雨蒙胧,河道里装饰得美轮美奂的龙舟伴着鼓声一叶一叶地驶过桥拱下,龙舟头坐着年轻力壮的年轻男子充当接引人,皆穿着颜色鲜艳惹人注目的衣裳,每过一座桥便喊一声:“守桥娘的盘缠在哪?”
桥上的百姓便回:“守桥娘的盘缠在这儿呐!”
接引人再喊:“守桥娘的盘缠够吗?”
桥上的百姓再回:“不够明年再来拿。”说着便把手中的木梳和鲜花扔在桥下。那些花浮在水流之上,给河面铺就了一层花毯。
今日铺子关门一天,全锦棺坊无论大小都出来看祭礼。
白清明、柳非银和画师就在一家临河的茶楼坐着,龙舟直接驶过窗外,对面河岸已是人潮追着人潮。
画师微笑着说:“在九十九桥镇的传说里,那些投河而死的年轻姑娘,死后冤魂不散,就成了守桥娘。守桥娘会在深夜躲在桥下哀哀哭泣,有路过的男子从桥上伸头去看,守桥娘就会把人拖进河中淹死。九十九桥镇上有九十八座桥,桥多了,遇到的鬼就多。所以要举行桥祭,扔木梳给守桥娘梳妆用,用盛开的鲜花讨她开心,最好能把她送走,求这一年平顺安康。”
正说着,河上又驶过一叶龙船,船头坐着简衔羽。
柳非银挥手喊:“简兄!”
简衔羽听到呼唤,往茶楼一看,爽朗一笑也挥手:“柳非银,你怎么不来做接引人?”
柳非银大笑:“本大爷做接引人,守桥娘就舍不得走啦。”
简衔羽哈哈大笑,又冲他挥手,龙舟驶过,迎着桥而去,远远听到他爽朗带笑的喊声:“守桥娘的盘缠在哪?”
“守桥娘的盘缠在这儿呐!”
……
白清明不经意一转头,突然看到岸边的人群里站着卖伞郎,他站在人群中,目送简衔羽经过,眼中空空荡荡没有悲喜,好似他才是要被送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