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光浮动月黄昏(1 / 2)

腊月笔记 书海沧生 2537 字 1个月前

阿润很自然地坐到了吉太太身旁,吉太太看来不是行家里手,她的牌,打得一团糟。阿润不动声色帮她摸了几只牌,又把牌面理顺,总算看着顺眼一些。阿润年轻时也爱打牌,如今这些年,长大了,为了修身养性、警戒自己不要争强好胜的缘故,已经很少玩这种搏击之术。阿润自知,如果胜负之心太重,一定会被眼睛锐利的聪明人一眼看出。

奎因背部消瘦,加上今日的装扮,像只绷紧的黑天鹅,之前的东风一直在奎因这裏,她连赢了几把,心中十分高兴,唇边带着点笑。朱太太则是赢了几把,也输了几把,心态一直很平稳,作为这间私宅的女主人,为了丈夫的事业,定期邀请太太们来这裏聚会,能让众人乘兴而来,意浓而归,就是今日最大收获,更何况此次多了奎因夫人和吉太太,都是她极愿意拉拢的对象,尤其奎因夫人,这样冰冷聪明的女人,但凡能让她今日欢欣,朱太太真是花再多钱、浪费再多资源都是荣幸之至的,更何况喂牌、递牌这样的小事。

聪明人看的都是长远。

吉太太也是聪明人,但是比起在先生蒸蒸日上的事业中出的力,她显然对于麻将这种国粹,少了点天分。吉太太已经连输五把了。

阿润觉得这样的吉太太有些可爱,因她在日常的合同谈判中表现得太精明了,如今的反差令人觉得有趣。阿润又捉了一只九万,在奎因夫人伸出手摸牌的一瞬间,轻轻推倒了牌,他微微咳嗽了一声:“胡了。”

奎因一愣,收回了手,微微一笑。

之后的几局,阿润似乎挑衅一般,又或者在别人眼中看来,阿润似乎专程在奎因夫人要胡牌之前,截了她的顺运一般,提前胡牌。

朱太太之前便觉得奎因夫人和吉太太之间火药味浓厚,现在看来,并非自己多疑。从吉太太手下人阿润的表现,便可看出一二。

按理不该如此,吉先生一直想要和奎因集团合作,如今刚刚签订几项合同……朱太太漫不经心用红指甲敲着晶莹如玉的牌,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递出去一张。

她知道奎因要胡大三元,也差不多凑齐了,就扔了一张发。依照奎因的脸色,如果这局再不胡牌,定然要发怒了。

奎因看到“发”,脸色稍霁,正要拾回,阿润却微微笑着开口:“大四喜,胡了。”

阿润又截胡。

奎因烦躁,去摸手边金玳瑁盒中抽惯了的女式烟。结果,烟也没了。

朱太太有些担忧,笑着圆场:“您要抽什么,水茅还是香草,我这裏都是有的。”

奎因扣上玳瑁盒,发出清脆的声响,冷冰冰开口:“这些我都不喜欢。”

她转身,瞟了一眼司徒斐,带着不悦。她埋怨司徒不够尽心,凭借司徒的聪明,如果他来帮助,哪里会让吉太太二人得意。

司徒只顾着自己读书望雪品茗,自忙自的,甚至连熏香都玩上了,唯独忽略了自己。

司徒斐含笑,摘掉奎因的黑色小帽,宠溺地了抚她的黑发,用几乎要揉乱的力道,大喇喇的,看得朱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男人是疯了吗,敢这么对奎因。

奎因微微怔了一下,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司徒却笑着问朱太太:“太太,一局麻将需要多久?”

朱太太沉吟了一下:“平均下来,最少亦要十五分钟。”

司徒目光转向奎因:“还想要薄荷紫苏味的烟吗?”

奎因抽惯的烟是淡淡的薄荷香味。

奎因脸微红,点点头。

司徒笑了笑,对朱太太眨眨眼:“那就劳烦太太,给我十五分钟。”

众人不明其意,司徒却已经放下书,从会客厅走了出去,阿润没在意,司徒巴结着奎因,无论做什么都是乐意的,更何况买一盒烟。他一直低头看筹子,这次赢得不少,亦从奎因处赢了不少脸面,总算将之前的仇怨平息一些。

吉太太看着阿润数筹子,心想这个人可真爱钱,也真老实。她笑了笑。

不多不少,十五分钟,司徒斐走了回来,递给奎因一盒新买的,又问朱太太:“这局结束了吗?”

“还没有。我记得最近的商店也要穿过公里,走一公里,男人的脚步就是要快一些。”朱太太笑着开口,但是表情并不太自然。看着牌局,吉太太一方顺风顺水,怕是又要赢了。这个叫阿润的人长得拔擢,人也练达,是个有福气的人,但是惹人生气的本事也一流。

她又觑了觑奎因。

奎因在司徒离去买烟后,烦躁的情绪就到了极点。她本就是个任性的女人,性子也冷,从丈夫在世时就一直都被人捧着,怎么会愿意受旁人的气?可是瞧着牌面,无论大三元小三元还是清一色,哪一个都差点意思,一旁的朱太太想喂牌都犯愁,更何况奎因胡乱摸牌。

司徒把烟递给她,奎因脸色起初好了些,但是抽上烟,瞬间又狐疑,任性地冷笑着,质问司徒斐:“在你眼中,我也许就是爱抽烟的坏女人吧?”

如果说奎因自我定位是个良家好女,她自己都臊得慌,但是男友千依百顺地买回了她常抽的烟,奎因也不舒服,只觉得这个男人不过求她财势,却不担心她的身体,亦不管制她的不良嗜好。没有占有欲和管制欲怎么叫爱呢?以前的那个男友,就令奎因吃亏在这裏。他不似司徒这样会讨女人欢心,但是却处处管制她约束她,奎因一贯会玩男女游戏,觉得这么着,游戏的味道才对。虽然因此跌了个大跤,但是她并未改变自己的看法。

她讨厌这样失去爱意的放纵。

她可以不够爱司徒,她甚至还在缅怀她逝去的爱情和被她害了的前爱人,但是司徒不可以。司徒必须对她全心全意。

“你不是坏女人。”司徒斐眼珠黑亮,垂着的眼皮却显出一种无谓的态度。他从未畏惧过奎因的霸道,自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反而淡淡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她:“你只是个坏女孩。”

他点了点奎因秀挺的鼻子,奎因还没脸红,朱太太脸却红了。

这个男人……段位未免太高了。

他递给奎因的,除了烟之外的,刚刚外出买到的,另一样东西,是奶糖。

他把奶糖递给了奎因。

烟和糖。

一个代表世故和风霜的成人,一个代表自由和快乐的幼儿。

奇怪的,也奇妙的搭配。

阿润在一旁注视着奎因,他看着奎因的眼神潮湿而柔软,他看着奎因变得像一滩桃花水,笑着开口:“听牌。”

奎因察觉到无与伦比的快乐和满足,但是又厌烦阿润,纤细的手想推了牌,索性不玩了,司徒斐却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他取下奎因红唇上的烟,又剥开糖塞到她嘴裏,笑着开口:“等着我。”

朱太太忍俊不禁,看着高大的司徒代替奎因,坐在了她所在的位置上,倒也拾起了几分认真,想试试司徒除了情商以外,是否还有其他过人之处,如果样样都好,不妨通过他和奎因建立紧密联系。毕竟,司徒看起来可比奎因好相处多了,而奎因,如果没看错的话,她以后多半会被这个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或许……结婚也未可知。

毕竟,丧偶了的奎因还年轻,而和之前的男友也曾传出婚讯,不过后来不了了之罢了。

朱太太一边飞快想着,一边码着牌。

奎因看着司徒斐飞快敏捷地挪动着牌,就像精密计算的机器人,眼睛渐渐惊讶,又渐渐含笑。

“听牌。”又是阿润。

“吃。”司徒。

“出。”阿润出了一张。

“吃。”司徒。

“出。”阿润出了一张,又摸了一张。

“碰。”司徒。

阿润冷冷看了不断紧跟的司徒一眼,迅速调整牌面:“听牌。”

阿润又快胡牌,他倒想看看,司徒还有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