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湮虽是无赖贵公子,身手颇是不弱,避开小坏袭击倒不困难,但阿原也已趁势甩开他,笑嘻嘻地袖手观战。
小坏虽占不了便宜,翅膀扫过茶盏,在攻击慕北湮时便带出一串串的水珠,很不客气地甩了慕北湮一头一脸。
阿原的屋子虽齐整,到底不算大,如今一下子挤了七八个人进来,早显得狭仄异常。
景知晚早已退开数步,冷眼旁观,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慕北湮握向阿原的手;待阿原召来小坏作弄慕北湮,这才缓缓转过眼,若无其事地抚弄食指和拇指间的薄茧。
那是长期练剑的人,才会留下的薄茧。即便此刻双足不便,他依然可以出剑如电,击向对手。
可惜,他似乎并不知道谁是对手。阿原吗?为何隐隐的杀意,只想衝着向来放荡不羁的小贺王爷?
其他如李斐、朱绘飞等抱着头闪到一边,拘于身份不好说什么;谢岩则留意着阿原的神情,沉吟不语。
正闹腾得厉害时,忽闻得床榻边有人高吼道:“滚出去!”
众人愕然,连小坏都惊得歇回阿原肩上,歪着脑袋看过去。
一路执着地跟过来的朱继飞定定地站在床榻前,双目通红,哑着嗓子叫道:“出去,都出去!不要吵她!”
他的言行,已全无往日的温文尔雅。
慕北湮眯了眯眼,还未及说话,小鹿已跳起身来,叉腰叫道:“喂,你也有病吧?病糊涂了吧?这是我们的屋子,你赶我们出去?这叫喧什么剁猪好不好?真想剁了你们这些猪?”
李斐忍不住问:“什么……什么剁猪?”
慕北湮道:“大约说错了,想剁了她家鹰吧!”
阿原却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教导无方,只得亲自更正道:“是……暄宾夺主。”
众人无语凝噎。
朱继飞喃喃道:“可你们吵到她了,你们吵到她了……”
左言希是贺王义子,与慕北湮等于是一家人,何况跟景知晚也交好,故而来得很快。
为姜探诊脉毕,他默默看向她,许久方低叹一声,“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或许还能问一问。”
朱继飞身体一晃,已跌跪于地,失魂落魄地盯着床上无声无息的苍白女子。
朱绘飞忙去晃动左言希,叫道:“什么意思?她……她没救了?可我还没弄清她有没有参与害我父亲呢……”
左言希低叹:“害了又如何?没害又如何?无非以命相抵而已。而她……”
小鹿闻言不住点头,向朱绘飞道:“可不是!算来她爹也是被你爹杀了,你爹又被她妈杀了,她妈又自杀了……何况她妈也是你妈,算来该死的都死光了,犯不着再扯她吧?”
她一席话绕口令似的说完,众人居然都能听得懂,居然都不想责怪这丫头的无礼。
慕北湮似笑非笑地看向阿原,“看来你们听力不错嘛!只是为何不进去听审?窗外冷得很,不怕蛇伤之后再添冻伤?”
阿原将一条腿支到凳子上,拿未出鞘的破尘剑戳着凳面,懒懒道:“冷吗?那哪来的蛇?”
刚过仲春,天气甚凉,从死去的丁曹,到夜行的阿原,便都遇到了蛇,而且都是毒蛇。
毒蛇之外,雨夜忽然冒出的杀手也诡异之极,阿原敢断定那杀手绝不可能是朱夫人、姜探或朱继飞中的任意一个。
慕北湮再不知阿原指的是案情,摸着下巴一时不解,景知晚已道:“言希,让她醒来。”
左言希含笑应了,从随身医箱中取出数颗药丸喂姜探服下,又施以金针,等了片刻,果见姜探喉间滚动,低低呻|吟着醒转过来。
朱继飞慌忙扑过去,也不知是笑还是哭,只是连声唤道:“探儿,探儿,你怎样了?”
姜探眼底恍惚片刻,终于在映住朱继飞的面庞时温柔而清莹起来,“继飞,我没事……你别怕,别怕……”
朱继飞胡乱擦着泪,握住她手笑道:“嗯,你没事,我自然不怕,不怕的……”
左言希已俯身说道:“姜姑娘,有一些事,几位大人要问你。”
姜探抬眼看到他,微有愕然,然后虚弱地笑了笑,“我娘……死前……把所有的罪都认下了,对不对?”
左言希柔声道:“在下不知。但姑娘病已至此,想来也不愿将许多秘密带到地底下去。”
阿原顿时刮目相看。
如此温存优雅地宣布一个年轻姑娘的死亡,左言希的毒舌其实跟景知晚已不相上下,果然……般配!
仿佛为了印证阿原所想,景知晚亦走到姜探跟前,淡淡道:“你母亲应了多少不该她背负的罪过,姑娘应该很清楚。不如趁着清醒赶紧说明白,以免二公子日后有些说不清楚。”
不论朱继飞事前知不知情,他第一时间试图带姜探逃走总是事实。
朱夫人是嫡母,按律,他知情不报可以免予责罚。
但棂幽和丁曹之死破绽颇多,若姜探不能解释,朱继飞无疑难逃嫌疑。
朱继飞却似不曾听到左、景二人说话,跪在榻前痴痴凝视着姜探,干涸着嗓子道:“探儿,你不必想别的,赶紧好起来最要紧。若你好不了,我……我也只好陪着你。我总不会辜负当日的誓言。”
姜探仰了仰精巧的下颔,眼底的泪水倒涌,泪光便淡了下去。
她甚至微微地笑道:“继飞,谢谢你……谢谢你陪我这一程。”
朱继飞胸口起伏,揉捏着她纤瘦的手指,似要将她搓碎,压到自己骨肉之中。
姜探喘着气,将眼前众人一一看过去,然后停留在谢岩面上,“棂幽……是我杀的。他知道得太多,猜到与我有关,但他心裏又有鬼,那边一报官,便逃来找我,威胁我……索要钱帛不算,还对我……对我甚是无礼。但他极蠢,于医药之道全然不懂,偏要装作大师,轻轻松松被我骗着服下两种相和后足以致命的‘强身’之药。”
她说棂幽对她无礼时,面上泛的红晕明显含着羞怒,便叫人不难猜到,那个丑陋粗鄙的江湖骗子,对这病弱的绝色女子,怀了怎样的心思。
李斐不由摇头,“这骗子,真是该死,该死……”
忽见众人都抬眼看他,他舌尖转了转,忙道:“那丁曹呢?总是无辜被你害了性命吧?朱蚀所服之药,是你母亲掉换无疑。而你当然是同谋,才会杀丁曹灭口。”
姜探凄冷地笑,“朱蚀所服的灵鹤髓,是我故意掌握不住火候,炼作了夺命毒丸。我知道我娘要做什么。那是我杀父仇人,我没觉得我们做错了。但此事继飞并不知情。他知道我也炼过灵鹤髓,才心生疑虑,暗藏起两颗药丸准备问我娘,却被官差发现……他虽怨我和母亲害死他父亲,却也担心我出事,发现官差在查点药材,怕我被盯上,遂叫书僮通知我,想让我有所准备。”
景知晚似在惋叹,“可惜,反而暴露了你……”
姜探叹息,“我也……无奈。继飞其实想让我避一避,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娘亲和他,我也不知道该避到哪里去。何况……我已避了十来年。我父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是他们光明正大生下的女儿,却不得不躲躲藏藏地生活,连跟亲生母亲见上一面,都跟做贼似的……”
她咳嗽,屋里有异样的腥味溢出。
谢岩盯着她虚弱的模样,问道:“杀丁曹……你是怎么做到的?朱二公子没有参与?”
姜探道:“朱府被盯得那样紧,他怎可能参与?丁曹入我屋中查探过,中了草乌毒后慌忙离开,我疑心他听到了我和书僮对话,勉强追了出去,正见他击杀毒蛇后狂奔离开,我追不上,反而在附近摔了一跤,体力不支,只得回去了……”
阿原不由摸了摸还在隐痛的毒蛇啮咬处,问道:“于是……毒蛇与你无关,平白冒出来的?”
“毒蛇……”姜探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并不知道从哪里来……大约……他采了我屋外的凤仙,把蛇引去了吧……”
她忽身体一晃,整个人伏在榻沿,大口呕吐,竟是墨绿色的汁液。
朱继飞慌忙扶她,又扯住左言希,叫道:“你是名医对不对?是名医对不对?快救她,快救救她!”
左言希拍了拍他的肩,“医者救得病,救不得命。她五脏衰竭,本就靠药物吊着命,如今惊痛之下肝胆俱裂,方才呕出这样的液体,当真……公子,你节哀吧!”
朱继飞将他猛地一推,叫道:“胡说!她早上还好端端的!她明明说她会好起来的!她……她刚才还叫我别怕……”
他也不顾污秽,跪在地上去捧姜探的脸,连声唤道:“探儿!探儿!”
姜探微微地喘息,半睁着眼看他一眼,眸心的光亮已黯淡下去,然后无声地垂下了头。
阿原怔了片刻,忙叫道:“毒蛇不是你养的?那是哪里来的?还有那杀手……那杀手是谁?”
丁曹所采的凤仙偶尔引来一次毒蛇,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阿原捡到那两株凤仙时,凤仙已然半枯。
何况谁见过毒蛇从上方攻击人的?凤仙再怎么招蛇,也不至于招来杀手吧?
姜探不答,黑鸦鸦的长发盖住了苍白精致的脸。
景知晚走近一搭脉,看向阿原,“死了。”
朱继飞蓦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会医便不会医,为什么胡说八道地咒她?为什么咒她……”
他抖索着抱起姜探,却极温柔地向她说道:“我不怕,你也别怕,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找好大夫!要灵鹤血是吧?没事,我去给你拿,拿很多的灵鹤血……谁也拦不了,拦不了……”
姜探极瘦极轻,朱继飞抱着她也走得飞快,脚下却似喝醉了般歪扭着,奔到门槛时竟重重往门框上一撞,整个人仰面摔倒。
“二弟!”
朱绘飞忙要奔过去扶时,朱继飞已一咕碌爬起,也不顾额上破了条大口子,只是惊恐地摸向姜探的脸,慌乱地问道:“探儿,有没有撞到哪里?疼不疼?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额上的伤处有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淋了他满头满脸,他却浑然未觉,只将姜探宝贝似的藏紧在怀中,踉跄着飞奔出去。
朱绘飞呆呆地看着沿路滴滴答答留下的血迹,忽无力坐倒在地,高声哭叫道:“什么灵鹤髓啊,什么灵鹤血啊,要什么你们说呀!我都给你们,我什么都不要,你们别发疯了好不好?为什么一个个都疯了?疯了?”
那些死去的,那些活着的,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其实没人说得清。
但阿原等最后确定的是,朱继飞真的疯了。
朱蚀生前看得跟眼珠子般珍贵的那群赤颈鹤,被往日那个连杀鸡都不敢的朱二公子,一只不剩地全宰了。
有的被砍成两半,有的被扭断脖子,有的连翅膀都被活生生撕下……然后献祭般排到姜探的尸体前。
朱继飞满身是血,抱着姜探又哭又笑,口口声声说她会醒来,会嫁给他,会跟他生一堆的男娃娃女娃娃,且个个都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朱绘飞承继了万贯家财,但本来还算和美的家已乱成一团,好容易在两个还算忠心的管事帮助下安葬了父亲,又将朱夫人和姜探远远葬到涵秋坡上,让他们黄泉之下也隔得远远的,免得死后还记挂着那些怨恨,魂归地府都不得安宁。
丧事未毕,各处田庄的帐本又塞到他跟前,还不得不面对疯了的朱继飞,日日延医煎药,忙得人仰马翻,连傅蔓卿的邀约都不曾理会,更别说思量什么午阳丹遂心丸了。
因祸得福的是,他本为肥胖身段烦恼,被关入牢狱那数日瘦了十余斤,操劳家事又瘦了二三十斤,竟意外地变回了身姿挺拔的英俊公子,后来还娶了个贤惠美貌的妻子,很是恩爱,遂将害了父母兄弟的那些所谓珍奇药材,送的送了,丢的丢了,一样都没留。
他前后变化委实太大,以至于沁河人提起他来,无不啧啧称奇,以为是猪会飞般的奇事。也不知当年他生母为他取这样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因为精通道法之门,预测到了他后来的种种经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不论如何,这案子算是结了,李斐可以交差了,谢岩也可以回京了。
但几人都有耿耿于怀之事。
李斐摇头叹息于人心不古:“这朱继飞也是个读书人,老子死了都没见多难受,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还疯了,这是读书读疯魔了吗?”
景知晚当时未曾回答李斐这话,但有一次却跟井乙道:“说什么父慈子孝,首先也要父慈才行。父不慈,子何必孝?”
阿原对于“慈”或“孝”的感觉甚是模糊,但还记得小鹿说过从前原夫人抢过她喜欢的什么养鹰少年,而她对母亲显然也心有芥蒂,大约慈孝什么的,跟她们母女也没啥关系。她只记挂着,那晚险些送掉她小命的杀手依然不曾找出来,再猜不透是何来历。
可惜那晚跟她交手的杀手就她一人见到,赶过去的景知晚只发现她被蛇咬伤,听她嘀咕此事,还毫不客气地问她:“你真的确定,不是被蛇咬伤后出现的幻觉吗?”
阿原很郁闷。
难道和杀手交手时看到的那把剑,还有剑上的双雀纹流苏穗,都是她的幻觉?
谢岩在查明案子后,写了道折子递入京中,禀明前因后果,但并未回京。
他竟屈尊住在了小小的县衙,慕北湮也相伴左右,坑得李斐只好让出自己的卧房,卷铺盖在外面的客房里睡了两晚,委屈得不敢怒更不敢言。
阿原对谢岩颇有好感,但看到慕北湮便想起先前在贺王府别院的尴尬,羞怒得恨不能打个地洞钻进去藏起来。
再想起她不记得的那些年月里,她跟这两位不知该怎样的颠凤倒鸾,日夜荒唐,被慕北湮拉着上茅房似乎就不算什么事儿了……
来回想了几次,她已如坐针毡,不但不敢亲近谢岩,连走路都远远绕开。她甚至跟小鹿商量着,悄悄整理好行装,预备着他们一旦戳穿她身份,立刻一走了之,必要时哪怕大打一架,也得先保住清白要紧。
小鹿倒是应了,只是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小姐,清白那玩意儿……你什么时候有过?”
阿原脸红,“总归……有过吧?”
在很遥远的从前总该有过吧?
何况如今的原捕快一心为民,天天在沁河县抓贼,拒绝了多少花朵般的美人儿,难道还不够洁身自好?
小鹿偏掰着手指数给她看,“皇上后宫三千,小姐是不好比,但手指头随便掰掰,百儿八十还有的。若从中拔出个百夫长来,却不知小姐是中意谢公子,还是中意小贺王爷?”
阿原沮丧,“一个都不敢中意了……”
“那么,中意景典史吗?”
“噗……更不敢!”
阿原驳得很快,脸庞却更烫了起来。
景知晚也曾是她入幕之宾,而且言语恶毒刻薄,但她想着山上的那一夜,居然心口温温的,竟有种说不出的妥贴感。
于是,她端来清水奋力擦地时,暗暗思量着,她大概是太喜欢景知晚煮的汤了。
这粗活本该是小鹿做的。
可惜小鹿想着姜探死在她们的房里,恨不得换间屋子住,惟恐姜探魂魄不去,半夜来勾她的小命,阿原只得百般安慰,亲自动手清除姜探等人留下的秽物和血渍。
于是,小鹿反而跟主人似的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然后忽然道:“小姐,你有没有发现,谢公子和景典史长得有些像?”
阿原顿住手,“嗯?”
小鹿道:“他们的身材气度都有些像。还有,眼睛特别像!景典史的眼睛更好看些,但谢公子看起来更和气!”
阿原想起第一眼看到谢岩眼睛时,那种心跳蓦地漏掉一拍的感觉,忽然间呆住。
那到底是因为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日情分,还是因为……景知晚?
谢岩明摆着已认出阿原就是原清离,却也无意揭穿她,甚至也无意跟她再续前缘。
他虽在衙中住着,时不时遇到她,偶尔还到她窗外赏赏花,入内讨两口茶,很随意地跟她和小鹿说说话,并无任何异常,更无逾矩之举。
倒是阿原,见他明澈双眸蕴了微微笑意,好看得惊心魂魄,便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颇有些恋恋之意。
好吧,景知晚有着相似的眉眼,可惜从不曾对她如此温暖轻柔地微笑。
何况如此清俊之男子,谁不愿意多看几眼呢?
不过她想多看几眼似乎也不行。谢岩身边还有个慕北湮,时时刻刻跟他形影不离。
慕北湮也不曾为难她,可一双桃花眼看向她的笑意总似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就像一只找到老鼠的猫,因专注而格外可爱动人。
不幸的事,阿原就是那只绝色|猫眯相中的老鼠。
于是她只能抱头鼠窜,避之惟恐不及。
她不知道的是,慕北湮其实很想逗逗她这只看到他便动不动脸红的老鼠,可惜谢岩每次都拦得很快。
“她不是清离。”
无人之际,谢岩很沉默,但最终下了判断。
慕北湮剥着松子笑得无赖,“你觉得,清离不该是这个样子?可旁人不知,你我该知晓,清离从来不是旁人眼中的那个样子。若有机会失去记忆重来一次,指不定就是这样……虽不如从前端雅高贵,却比先前可爱得多!这才像个活生生的真人嘛!”
谢岩也拈过一粒松子,剥了剥,没剥开,随手掷了,说道:“清离懂得的,她不懂得;清离不懂得的,她懂得。何况你想得出清离擦地吗?还是为了安抚侍儿擦地。”
原清离自出世便如众星捧月般长大,别说擦地,连倒茶都罕有自己动手的。
而阿原擦地居然擦得自然熟稔,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粗活,——便如并不是第一次使剑、第一次养鹰。
最要紧的是,原清离以风流闻名,阅人无数。
可阿原跟男子接触时很不习惯,明显有种女儿家的敏锐羞怯。
这岂会是原清离的作派?
“可明明还是那样的容貌!或许天底下有相像之人,但哪有这么像的?”慕北湮懒懒向后一靠,轻松地将一颗松子仁弹起,张嘴接住,笑嘻嘻道:“我不管。既然她以原清离身份出现,那她就是原清离,就是我的女人!”
见谢岩眯眼瞅他,他忙又加了一句:“我们的女人!”
谢岩再拈了颗松子,居然又是个剥不开的,他不得不再次放弃,眼底闪过怅惘,低低道:“若她不愿意,她就不是我们任何一个的女人。”
慕北湮顿时扫了兴,“难道还能算作是端侯的女人?当日清离倒是说过,他们是两厢情愿。但清离逃婚,离京这么久,端侯那里似乎没什么动作。”
“你怎知他没有动作?你我都不曾见过他,便是他如今站在我们跟前,我们也认不出来。”
“你是说……”
慕北湮将手中松子掷了,起身走到窗口,看向某个方向。
一个中年妇人正走进去,苍青衣衫,身姿挺拔,行止甚是利落。
谢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道:“这妇人今天刚到,应该是一向服侍他的下人。看来他病得不轻,这两天好像没出屋子。李斐有事要商量,都是纡尊降贵跑他房里商议。”
慕北湮问道:“你觉得……他可疑?”
“我觉得端侯可疑。”谢岩沉吟,“从端侯忽然出现,清离忽然和他订亲开始,整件事便透着古怪。清离遭遇劫杀之事……不简单。”
慕北湮抚额,“其实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可如果她不是清离的话,你可能认错,我可能认错,总不能连原夫人都认错吧?那是她自己的女儿,独女!”
“所以,等拜见过贺王爷后,我就回京再找原夫人谈谈吧!”谢岩看向慕北湮,“若她不是清离,我就必须弄清,真正的清离,究竟去哪里了!”
慕北湮也不由收敛了嬉笑之意,低低道:“对,若她不是清离,若一切都是有心人安排,那清离她……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