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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嬴栎在内史府迎来了回归咸阳的王氏兄弟。王仓兄弟两人带来了一份极坏的消息:楚国大将军项籍率领诸侯联军四十万正向关中挺近。
嬴栎在议室之中言道:“伯颉,君上已经与武安侯刘季约毕,将在明日向楚军献城。不论项籍进关与否,这咸阳城,都将易主了。”
王廉惊呼道:“栎大哥......怎么会这样?”他完全不敢相信嬴栎所说的话,王仓长叹一声:“子正,那先前我等苦心所为岂不是全部白费了?”
嬴栎道:“你和叔冽有见过君上么?”
王仓道:“君上隐居深宫不出,是韩谈让我兄弟二人前来此处寻你。”
嬴栎将王廉交上来的军报放在案上,他道:“与刘季知约,便是君上的回应了。”
王仓道:“君上......君上当真要放弃咸阳?”他退后数步,说道:“关内侯难道没有劝阻君上么?”
嬴栎听他说道嬴显,心中一酸,他无奈地说道:“这几日你二人不在咸阳之时,关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王廉道:“栎大哥,我们去找关内侯......”
“关内侯已经不在了。”
嬴栎打断王廉的话,王仓死死地盯着嬴栎,问道:“子正,峣关失守了?”
“关内侯率军前往峣关抵御楚军,然而守将朱全投敌,我军大败.......刘季在峣山设下伏兵,乘势攻占了蓝田。关内侯与张开,皆战死。”
王廉将佩剑重重摔在地上,他语无伦次地说道:“大秦要亡了......我要出城再多杀几个贼兵!”
王仓制止道:“叔冽!事已至此,你如此作为又有何用!”
嬴栎继续道:“楚军进入灞上,咸阳城内已无可用之兵。刘季派遣使者前来会见君上。在之前的朝会上,众大臣亦是不愿守城再战。君上为保全城中百姓,决意献城城池,再图后事......”
王仓终于明白,他道:“这也是为什么君上不愿与我等相见的缘由。”
王廉怒道:“这些叛贼......怎么会信守承诺保全百姓?项籍在河北招降章邯二十万军队,最后背弃诺言尽坑之.......栎大哥,楚人不能轻信,我们再去见君上!”
嬴栎道:“王廉......君上不会让你我进宫的。”
王廉道:“大哥!你我难道就要坐以待毙么?”
王仓道:“子正,你可知项籍新安坑卒一事?”
嬴栎点点头,他道:“灞上楚军之统帅与项籍不同。刘季有容人之量,君上权衡再三,,两相其害取其轻者,这才与刘季立约。”
“君王之意,我等岂能违背?”王仓看着嬴栎身后堆积如山的奏案,也只能道:“子正在此可行内史之职?”
“我这几日暂任此职罢了。”他从身后的竹简中找出一封榜文,说道:“昨日我已命各部文吏在城中各要处张贴此文。两日之后咸阳易主,君上为避免百姓骚动,特命我执掌京畿,安定民心。”
“一城百姓之性命,在两军统帅之间来回浮摆。正是身不由己。”王仓说完,嬴栎对他说道:“两位府上之事,陛下已经让咸阳狱撤去了罪状。武城侯府上下,如今已是清白之身了。”
王仓感慨一番,遂让三弟自回府上,而他自己则要留下协助嬴栎处理公务。
此时,内史府上下将一堆堆公文竹简搬进天井。嬴栎在一旁说道:“但有破损旧简及公文,皆投入天井掩埋。”
陈主簿拿着咸阳公族留下的文书,前来交给嬴栎勘验。嬴栎翻开这些染着灰尘的文书,发现都是一些两三年前公子高等人进谏胡亥的奏简。嬴栎合之,交付与主簿道:“都焚毁吧。这些竹简,已再无用处了。”
嬴栎看着眼前的竹简被一点点毁去。在他的心中,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失落与自责......
待处事完毕。王仓和他谈及函谷关的守备。
嬴栎道:“此事还需禀明君上。”
王仓问道:“子正,若你是函谷守将,你还会继续固守关隘么?”
嬴栎背对着王仓,没有答话。王仓看出他的迟疑,上前言道:“子正,换做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抵挡关东四十万诸侯联军......如今,就算君上愿意死守,你我也不知明日会变成何样。”
王仓语气有些哽咽,但听之:“君上献城而降,难道他就甘愿做一名亡国之君么?”
嬴栎转过身来,他怔怔地看着王仓。府院之中霎时寂静无声。
嬴栎看着天边逐渐散去的白云,终于说道:“伯颉,君上既然已有谕令,多半......函谷关也会像咸阳城这般一并撤防。”
嬴栎和王仓走出内史府,他轻声道:“君上是为了保全城中百姓,才会出此下策。时人只惧君王立于陛前,揽天下之权柄。但又有谁人愿意做那亡国之君?”
王仓缄默无言。
说罢,嬴栎带着王仓大步前往咸阳宫。嬴栎深知,国事进展到如今这一步,作为卫尉的自己,只有尽力辅佐君上渡过这最后的难关了。
两人路过先前饮酒逗留的大梁寓。但见店铺牌匾坠毁于地,里面的伙计店家都已不在。想来掌柜魏广,是趁着新君登位大赦之时,早早便离开了咸阳都城。昔日热闹的客店,早已人去楼空。
两人来到宫中。向子婴禀明了函谷关外的军情。
子婴听罢,只是说道:“两位,可知当年五国叩关函谷之事?”
“君上......”
子婴打断嬴栎的话语,他自顾自话:“当年战国大争之世,关外诸侯曾有两次合纵共击大秦。无一例外,皆被我秦人击退。想不到这王位传到寡人手中,堂堂大秦之门户,会由寡人为那关东叛军开启!”
子婴说罢,命韩谈带上帛书。他拿起帛书,下令道:“王仓......”
“臣在。”
子婴走到陛前,将帛书交在他手中说道:“带着这卷帛书,回函谷关去吧。”
王仓拜倒,泣曰:“君上,罪臣无能,不能为大秦抵御贼军!”
子婴扶起王仓,勉励他道:“伯颉,此事罪在寡人......你有此帛书,传令守关将士,待刘季人马抵达函谷,就此交接守关之任。”
王仓领了帛书,泣拜而去。
子婴转言道:“子正,你随我来。”
君上拉起嬴栎的左手,两人一前一后,没有马车,没有护从。两人孤单地穿过门扉紧闭的咸阳城。也不知走了多久,君臣两人终于在太庙大门前停下。
太庙令张汤早已不知去向,太庙的大门被一副铜锁紧紧地锁上。子婴拔出泰阿剑,一剑将庙锁斩断。他说道:“子正,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前来拜会先君了。”
嬴栎拾起地上的铜锁,轻轻拭去上面的泥尘,拭出一片锈迹斑斑。
子婴看到庙中兀立的古槐,他道:“春去秋来,草木生而不息。然日月逾迈,可以再追么?”
子婴慢慢步入大殿之中,他闭上眼睛,嗅到了殿中呛人的腐朽气味。子婴将泰阿剑从腰间解下,置放在嬴政的灵龛之前,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