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站起来,走到堂下,他让侍卫关了大门。和庄御寇说到:“乐正之名,是你那好友的化名。此人是秦国剑客,嬴姓秦氏,单名一个栎字。”
庄御寇一听,失口说道:“将军是说.....子正真名是叫嬴栎?”
季布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嬴栎字子正,乃是栎阳公族。其族为秦昭襄王一脉,是悼太子嬴武之后。”
“昭襄王?”
季布续道:“嬴姓为秦国王姓,嬴武这一支的子孙。按法理而言,是可以继承秦国王位的。不过据我所知,悼太子的后人并没有与后代秦王争夺王位,相反,其后人世代为秦王护卫。尔来已有数十年,历经三代之久。”
“秦王护卫?那乐.....子正也是秦王护卫了?”庄御寇问着,他忽然想起已被项籍处死的秦三世,秦王子婴。他又道:“子正应该是秦三世嬴婴的护卫。”
季布道:“正是如此,到他时,已经是第四代了。其曾祖,祖父,其父皆为历代秦王护驾,侍奉秦孝文王,庄襄王,始皇帝嬴政。嬴栎一族可谓秦廷贵胄,世代功勋。”
季布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变,他道:“孟周,你可记得几年前在咸阳鸿台发生的六国试剑之会?”
庄御寇知道此事,他道:“回将军,是秦始皇嬴政在位之事。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曾召集六国剑客前往咸阳。在咸阳宫鸿台之上,诏令天下高手与秦宫侍卫比剑。胜者赐爵三级,赏秦王令一枚。”
季布道:“鸿台一役,诸侯国剑客共有六十人。实到五十一人,当日六国高手尽出。与秦宫侍卫车**战。最后全军覆没。无人得以幸免。”
庄御寇听到此时,不仅身子一震“全军覆没?那秦国剑客呢?”
“秦国剑客共有七人,去之有四,伤之存二。”
“去之有四,伤之存二......那还有一人呢?莫非是此人战到了最后?”
季布看着庄御寇,神情异常严峻:“你说的没错,正是此人。他一人手刃诸侯剑客一十七名,伤二十三名,鸿台一役,此人名动天下,六国为之一震。时人莫敌也。”
“敢问将军,这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
“此人就是秦国咸阳君,秦王政护卫,也就是嬴栎的父亲,嬴铄!”
“啊,嬴铄?就是当年用一把定秦剑大败六国高手的天子六驾?”庄御寇说到这,他回想起嬴栎从不离身的断剑:“那定秦剑......子正的宝剑不就是......”
“嬴铄在沙丘之变时被李斯赵高所害,嬴栎继承其爵位。你这几日所见嬴栎之断剑,武学,无一不是其一族世代之亲传。”季布此时从袖中拿出一枚牍片交给庄御寇道:“你且看看这物件。”
庄御寇接过牍片一看,发现这是一支记载这捉拿刺客要犯的诏令。这时候庄御寇恍然大悟,他道:“嬴栎......断剑,他也就是在咸阳刺杀项王的刺客!”
季布点点头道:“嬴栎与项王交手一事已经传遍诸郡。现在他就是项王通缉的秦国要犯。”
庄御寇问道:“那嬴栎如何刺杀项王?”
季布道:“此事说来话长了。一个月前,项王攻入咸阳。彼时我与诸庆正沿着驰道赶往会稽郡。半道之上遇到项王使者,接此项王诏令。使者便将嬴栎劫法场一事说了。原来项王攻入咸阳之后,杀死秦王子婴,火烧秦都咸阳,在咸阳城中大掠数日方才撤出。期间,嬴栎为了营救秦王子婴,与咸阳黔首数人突击刑场。嬴栎只身登台营救子婴,与项庄大战与刑台之上。”
“彼时,楚营三大将悉数而出。竟无法将其生擒......”
季布说到这里且,言语之中多有嘲弄,“项庄是大王身边的左膀右臂,是项王之下,西楚第一剑客。此人与嬴栎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后来项王亲自出手,将嬴栎击退,连他那家传的宝剑,定秦剑,也被项王斩断。”他说罢,语气一变,颇有赞赏之意。他道:“自秦国咸阳君之后,当世高手只有项王一人。不想还有嬴栎能在项王手下全身而退。”他闭上眼睛,想起之前在驿站和嬴栎的交手,心道:“嬴栎此人剑术深不可测,若非有内伤在身,我绝非其敌手。”
庄御寇道:“想不到子正是这样的人物,先前我以为他不过是寻常的江湖剑客,若不是听将军所言,又有谁知他如此身份?”
季布道:“我本来也并不知道此中纠葛。我来吴县,一为查证山阴灭门之案。二来便是寻找出劫持法场的刺客。只是我暗中调查多日,到后来才知道嬴栎就是咸阳的刺客。”
“将军,末将心中还有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庄御寇想起一些疑点问到。
“孟周直言无妨。”
“将军是如何看出子正就是劫持法场的咸阳刺客?”原来庄御寇听完季布所言,他现在只相信这是季布的一面之词,他可以相信嬴栎是秦国剑客,但是他又是天下通缉的要犯,这一点他仍然还是不能够相信。
季布道:“那把剑,以及他的武功。”
“剑?”庄御寇想起嬴栎身上那把看似不起眼的断剑问道:“将军既然说那把断剑就是定秦剑,又何以见得?”
季布道:“孟周,关于定秦剑,我也不曾知道多少。时传定秦剑者,与之互击有邪寒侵入。此剑乃是一柄凶名赫赫的邪剑。其锋刃是用深山荧惑之石,辅以活人血肉淬炼而成。那一晚我与嬴栎交手,我的兵刃一碰到他的断剑,持剑之手就感觉被寒冰封住一般;其二,嬴栎所用剑术繁杂,但是仍旧能从中窥见一二,他的剑招多数以秦国剑法为基,端的是霸道威猛。我看,非一般秦国剑客可以比拟。”
庄御寇听罢,心绪皆已繁乱。他不曾想过,这位身染沉疴的江湖剑客,会有如此来历。
季布见他愁眉紧锁,又道:“你且随我去看一人。”他带着庄御寇来到药室,庄御寇见之,发现有一人正躺在床上,沉沉而睡。待近身所见,却是诸庆,他看着几个郎中在他左手臂出缝合包扎,这才发现诸庆竟然失去了一条臂膀!
庄御寇推开郎中,急忙揭开被褥细看,只见伤口那缝合之处血迹斑斑,自上臂以下全被齐齐斩断。庄御寇问道:“将军,这......莫非是子正所伤?”
季布道:“诸庆说是被嬴栎所伤,但是其实是自戕。”
“自戕?”
季布道:“我看过他的伤口,是为长刀所断,嬴栎用剑,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创口?”他走出屋外,庄御寇立即跟上去道:“那么说,诸庆知道子正的身份了。”
“是我派他去捉拿嬴栎的。”
庄御寇心想:“将军明明知道诸庆和子正为莫逆之交,怎么会让他去的?难道.....”
他轻声道:“将军之意,属下不懂。但是既然将军不愿追捕子正......又何必让我和诸庆两次缉拿嬴栎?”
这时候季布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意所在。你知道知道一二,那就可以了。我故意放嬴栎出走,就是为了让他替我查证山阴灭门一案。”
“山阴案,是了,先前我听嬴栎所说,山阴左福和孙家颇有渊源。那嬴栎今日出城......就是往山阴而去了!”庄御寇想到这,他不仅暗暗佩服季布。季布早已设想周全,他放走嬴栎,一来为了偿还他解救百姓之恩,二来则让他去往山阴寻找孙奂,以期查出左家灭门的前因后果。
季布道:“我和嬴栎道虽不同,但是他慷慨壮烈,有国士之风。此等人物当世罕有。只可惜不能为我楚国效力。”
庄御寇想到:“的确,楚国灭亡秦国,项籍还屠尽秦国公族,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嬴栎怎会不报?”
庄御寇问之:“将军,嬴栎已逃出吴县。我等又如何行事?”
季布摇摇头道:“诸庆自断一臂,算是给了郡守府一个交代。剩下之事,则需要你来办了。”
“将军下令,属下立即照办。”
季布道:“你明日就在县城内传出消息,说咸阳刺客嬴栎潜逃,你寻一画师将嬴栎的头像画出布告传于各县。你记住,务必画出他的样貌。要让会稽郡诸县能够遍查无漏。”
“将军,你既然让嬴栎离开吴县,为何又要再下令缉拿?”
“此为传讯所用,今日发生之事,我以让信使送至彭城。项王知道我等全力缉拿嬴栎,便不会对县中官吏有所查处。而且以嬴栎之能,若是一张画像就被拿住,那我看也是死不足惜。”
庄御寇立刻明白季布之意,他要营造出全郡捉拿刺客的之象,实则是让嬴栎不得不暗中打探山阴一案。这样反而是保护了嬴栎和孙无姜的安全。
庄御寇会意,立刻退出郡守府,着手准备通缉之令。(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