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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讫,三人忽然动身离开内室。无姜在他耳边低语询问,嬴栎说道:“两人离之甚远,未能听清。”
随着脚步声远去,竹馆之外的喧嚣渐渐平息。嬴栎决意离开地窖,外出查探。然而,无姜冰冷的双手拉住他的衣角,制止了嬴栎。
无姜在暗中说道:“栎大哥,馆舍之外情形未明,还是不要出去为好。”
“难道我要留在此地,坐以待毙不成?”
这时,长信侯取出火折,不知从何处找到一只豆台,点燃了烛芯道:“雷杨二人不会就此罢手,两位请随在下前来。”
说罢,赵桓倚靠着土墙,缓缓向下挪步。两人借着微弱的灯火看到,在地窖石梯的下方,竟然是一方可容数人的空地。
赵桓道:“此处,是昔日掌门人练功闭关之地。除了掌门及其亲近之人外,再也没有人会知道这间密室。”
嬴栎抬起头来,看到石梯上方的若隐若现的光亮,心里不禁担忧端奴的安危。
“两位请坐。”
在密室空地上放着几张破旧的竹席。长信侯将豆灯放在地上,自嘲道:“只怪我先前有所不察,以致于中了对手的暗算。如今宫中的局面,赵某......难辞其咎......”
无姜问道:“敢问君侯,长信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
“为何昔日北地第一大派,会变得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为何我手下的各派堂主,会争权夺利,相互厮杀?孙姑娘,你是想问赵某这些问题,是也不是?”
无姜的心思被赵桓识破,她瞄了一眼身旁的嬴栎,顿时紧张不已。
赵桓道:“有些事,在如今看来,到底还是赵某的一厢情愿罢了。”
“当时我为了《神农本草经》,曾请雷公道出山。然而如今,他为了这本《百毒之书》,已与虬龙门联合。其实,魍魉门本就是属于药家一派。我没有料到的是,雷公道在得知此书留存于人间之后,便欲占为己有。”
“方才听到杨雷之间的对话,长信侯身中的内伤,又是如何引起的?”无姜问到。
“一年前,他来到宫中,在宫内的饮水之中投以剧毒。这五毒摧心散是其独门秘方。只有雷公道一人留有解药。正如他方才所言,在下只有一月的性命了。”
“在饮水之中投毒?”
嬴栎想了想,说道:“那么,当时的叛乱,孟舆等人能够一战而下,也是因为如此?”
赵桓苦笑了一声:“正是这样,这五毒摧心散是一种****。身中此毒者,在方一开始,饮食起居,行事劳作皆和常人无异。然而随着时间深入,潜伏于体内的毒素便会发作。中了此毒,浑身脏腑便会接连溃烂。先期之状,乃是散气乏力,接着是呕血体虚,双目失明,周身出疮。到了最后,疮裂血尽,脏腑溃烂而亡......”
无姜听了,一时如芒在背。她从小随祖父行医,见识过无数疑难杂症,也治愈过无数沉疴痼疾。但唯独今日面对赵桓的毒疾,无姜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惧。
赵桓见到无姜的愁眉,淡然说道:“孙姑娘,在下的这身疾病。怕是难以医治了。一年前,雷公道来此。宫中有相面之人于暗中观察,此人面向,乃是一副篡位行恶,反噬其主的凶相。彼时我必以为然,却不知其后雷公道暗中行凶,在宫内与孟舆等人合谋。图谋不轨。”
赵桓转而言道:“方才的丹药,是端奴从一位异人处所得。这两粒丹药,也不过是用于延缓我数十日生命罢了。一年前,我已察觉出身体的异状。宫内不愿与谋反者合流的部下,大都因为此毒而暴亡。雷公道方才所说的,你二人也已听见。宫内余众已被屠戮干净,我身边再无可用之人。臂膀既断,这接下来要上路的人,就该轮到我赵某了。”
至此,无姜明白了为何长信侯抢夺炎帝遗书的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治愈这场长信宫中的恶疾。然而事与愿违,就是连《百毒之书》上所载的古方,也没有可以用于治疗五毒摧心散的丹药。
嬴栎问道:“足下之伤,既然已是无药可治。为何还要再兴赵国?”
“咸阳君,有些事,在我赵某眼里,是不得不去做的。就如你向子婴承诺的那样.......”
“承诺?”
“我和嬴政是异父同母的兄弟。赵太后是邯郸人,既然嬴政可以做秦国的王,我赵桓,为何不能做赵国的王!”
嬴栎道:“当年我父亲......不惜冒着诛族连坐的危险留下赵太后的骨血......这到底......有何意义......”
赵桓听到此话,缓缓从席上站了起来。他转身从身后的案上取出一只木盒。置放在嬴栎面前。
长信侯道:“咸阳君,这木盒,是恩公留给你的遗物。”
“父亲的遗物?”
“这木盒,是由宫中巧匠所制。开口之处,留有一处机关。”
嬴栎拿起木盒,这木盒长约一尺有余,高约两寸,遍体玄黑,是由上好的槐木所制成。
长信侯道:“咸阳君,你开出此匣,便知其中之事。”
嬴栎将信将疑,他正要开匣,却发下木匣上面的抽片无法取出。他又不敢用定秦剑斩劈,生怕损坏了其中的物件。
正观察时,无姜指着正面开头一出印槽说道:“栎大哥,你看这里的槽孔。”
嬴栎点头道:“确实是有一处方孔。”
无姜查看了一番,问道:“长信侯,你可知道这木匣要用何物开启?”
赵桓道:“此物是恩公留于咸阳君,在下岂知其中之奥秘?”无姜伸出一指,在那槽处比划了一下,突然说道:“栎大哥,会不会是用到印玺?”
“印玺?”
嬴栎仔细看去,这因此方方正正,确实很像印玺的模样。
无姜想到先前嬴栎送给自己的长寿公主之印,立刻从脖颈上解下来。对准印槽,轻轻推入之。这时,三人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嬴栎伸手按住抽片,这一次运力,已是能够抽取自如。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卷羊皮制成的帛书。
“是......书信?”
嬴栎伸手取起阅之,甫一入眼,便是父亲那苍劲有力的熟悉字迹:
始皇三十七年,上疾益重。至沙丘,令中车府令掌符玺事赵高赐书长公子扶苏,定大事。高于长公子有隙,密约丞相李斯,少子胡亥,谋逆不轨。
嬴栎看罢,这短短六十字言,是父亲所记录发生在沙丘行宫的一件密事。嬴栎看到木匣之中还放置着一枚牍片。这枚牍片,是驻守禁宫的咸阳中尉军所有,是用于急件传书的标识。
嬴栎道:“这一卷帛书,本是要加急传往咸阳.......然而看此情形,帛书并未能够传回关中。”
“栎大哥,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在沙丘行宫之中,始皇帝令赵高传诏太子扶苏返回咸阳,继承大位。然而,父亲发现了中车府令赵高与丞相李斯,少子胡亥密约,图谋不轨。”
嬴栎说到此事时神情异常平静。无姜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继承秦君之位的却是胡亥啊。”
“二世登基一事,确实是一场阴谋。此事的真相......君上早已查清。是那三人扣下了诏书,矫诏而发......皇长子自杀,蒙恬将军被害。李斯在圣驾返回咸阳之后,利用矫诏,辅佐二世登基。”嬴栎叹息一声:“此事,父亲在沙丘行宫时早已察觉......可惜......可叹!”
嬴栎问道:“那么,足下是如何得到此物的?”
“三年前,此物是你父亲派人送至秦王村,交托我养母赵夫人所保管。你父亲留有叮嘱,待到时机成熟,将此物送至关中,交给栎阳公族。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胡亥登基之后,会诛杀李斯,大杀公族,任用赵高为相。呵,嬴政的万世秦国,想不到,传位不过三代,便是旋踵即亡。”
“送至关中......交给栎阳公族?父亲这封密信,是要我亲手开启。”
嬴栎已经明白,木匣设计有如此机关,非得用长寿公主印玺开启。而那枚掌握整出事件关键的印玺,正是留在嬴烁身边!
赵桓接着说道:“三年前,我与咸阳君不曾谋面,素不相识。一年前,诸侯联军攻入关中,咸阳君的诸班事迹传遍天下。其实更早之时,我便派遣王孙秫与足下接触。”
“王孙秫!”长信侯如此一言,顿时让嬴栎想起了当日刺杀赵高之时,王孙秫出现在咸阳城中的旧事。
“原来当日在内史府,监视我与阉党的王孙秫,就是长信侯所派!”
“咸阳君,若是没有《神农本草经》的纷争,想必你我也不会兵刃相向。可是谁能料到,这其中发生了种种祸事,最后反而让你我在如此险恶的局势之中相遇?”
嬴栎此刻,愈发感到一阵无力之感。这一年来自己在天南地北所经历的事情,冥冥之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操控着。他原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志于决心而行,却殊不知,最后自己历经艰辛,辗转万千,又重新落入到了长信侯所布下的棋局之中......
“两位,看来各大派已经离开了。”赵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此时后方的暗门被人打开,端奴快步来到密室之中,扶着长信侯缓缓出了地窖。
出了馆舍,长信侯问道:“咸阳君,昨日的请求,可有决意?”
嬴栎握紧宝剑,说道:“我已是汉臣,绝无与足下协作之由。”
“咸阳君难道没想过要复兴秦国,完成秦王的遗愿?”
嬴栎这一次没有犹豫,他道:“此事,在下自有思量。”
“也罢......”长信侯走到竹林入口,说道:“咸阳君的回答,在下倒也能够猜得到。不过,即使你我不举兵而进,赵国早晚也会被他国所灭。”
“此话怎讲?”
“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有项刘两家所左右。诸侯各国,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附庸之辈罢了。若是项氏成为天下霸主,代赵等国也许还有生存之机。若是刘季获胜,以其之志,早晚也会翦灭诸侯各国。”
长信侯转过身来:“咸阳君,昨日我既然允你交还《归藏剑谱》,赵某决不食言。”他向端奴使了个眼色。端奴会意,带着两人来到林外的石案边上。只见端奴用力推开石案,弯腰对着正下方挖掘起来。
“剑谱就在这石案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