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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中,无姜一边服侍嬴栎沐浴更衣,一边道:“栎大哥,留侯与你会面之后,就会离开栎阳。”
嬴栎道:“张良在朝廷里得天子器重,他与相邦萧何,是刘邦的左膀右臂。”
“所以,后宫与朝廷在立储的大事上,都要相询于留侯。”
嬴栎道:“我辞官之时,的确听到过后宫有易储的传闻。当今天子,喜爱戚夫人之子胜于太子刘盈。太子温仁懦弱,才华平庸,天子多有厌之。”
无姜为嬴栎换上新衣,又在郎君面前一一摆上菜肴。只见无姜起了个陶炉,温上了药酒。
嬴栎看着衣襟上密密的线脚,说道:“姜儿,这件新衣可又耗了你不少功夫。”
无姜笑道:“缝件袍子,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无姜一边摆弄着杯盘碟盏,一边说道:“那位戚夫人的儿子,可是当今的赵王?”
“正是,赵王聪慧过人,品貌端正。天子多有亲厚。”
无姜想了想,又道:“周朝的法理,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太子这些年随陛下吃了这么多苦,陛下若要废去太子,那些个老大臣可不会同意。”
嬴栎莞尔一笑:“姜儿,你若是个男子,保不准能够参议庙堂,决策中枢了。”
无姜俏皮地说道:“你这话,我听过一次了。你记得东山驿站么?当时你教我用剑,三招之下,你还夸我若是咸阳君在,必定会收我为徒。”
嬴栎取过温热的药酒,为无姜慢慢斟上一盏道:“你若不说,我倒险些忘了。”
无姜待嬴栎自满之,便双手奉盏而敬:“大将军,民女无姜,敬你一盏。”
嬴栎受之,他道:“傻丫头,哪里的将军?我啊,一直是咸阳的卫尉。”
两人敞怀一笑。嬴栎看着眼前的菜肴,正是一碟清鱼,一盆熬烂的羔羹,以及几豆不知名的醢脯。
一盏温酒下肚,嬴栎顿时觉得腹内温热顺畅,有种难以言状的舒爽。
“这酒......在太湖......”嬴栎细细回味着。
“是清濡酒!”无姜接话道。
“是了......的确是清濡酒......”
“清鱼是城外溪水利打的,这羔羹呢,是羊肉。醢脯呢,就是雌豚了。”无姜看着嬴栎一点点地享用,心下甚是欢喜。
无姜跪坐在侧,继续道:“朝廷的事,我俩就不要再去管了。”
嬴栎放下手中的骨刀,说道:“姜儿,我既然已经辞官,回到这里,从此以后就不会再和汉室有所牵连了。”
无姜听罢,双手捧着陶壶,看着嬴栎的眼睛说道:“栎大哥,你这是假话。你还是想去雒阳,去见楚王,是也不是?”
嬴栎方才连饮一番,神情有些迷怠。他望着空空的酒盏,伸手就去接那陶壶。不想这一下却一把握住了无姜的右手。他接过陶壶置之一边,手上留存着不知是清濡还是无姜手掌的温热。
嬴栎转头看着她,只见无姜一脸霞红,明眸流盼,美艳夺魄。无姜似有些紧张,她道:“你要去见楚王,谁......谁也拦不住你......”
嬴栎道:“姜儿,你随我一道去雒阳。”
“我若走了......这......栎阳的药庐.......”无姜低首嗫嚅时,嬴栎却轻轻捏住她的双手。无姜与他双目一对,心绪瞬时飞出了神窍。
幽昏的烛火之下,温暖的内室里旖旎缱绻。帐帷之下肌肤相亲,两人沉醉于琁肌柔骨之中。无姜脑海之中浑然空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禁锢住。而自己那沉寂已久的身骸之中,也开始散发出靡醉的气息。无姜想要挣脱眼前的禁锢,但是靡靡之时,早已没了一丝气力。纠缠之时,背后的瀑发忽然被一只大手用力地绞住,无姜挣扎不定,想要推开横亘在胸脯前的大手,然而这眼前健硕的身影,却仿佛在刺探自己一般,诱使着自己与“它”缠绕在一起。此时此刻,无姜脑海里全是“它”的身影。当自己被这一团黑影包裹之时,无姜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吞吐的洪流所刺穿。无姜耳畔迷乱的**与低吼交织旋绕着,柔弱无骨的身体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热浪所淹没。这一刻,她宛若在这小小的温室内迎来了一场暴雨的洗礼,狂乱之际,自己的矜持与骄傲,全部被这凶猛的影子所撕碎。无姜没有一丝羞愧,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从心底渴望着把自己全部奉献给郎君,任凭这凶暴蛮横的身影噬咬着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
无姜的心绪,随着这股激流飞到了天河之外。那撕裂身体的剧痛,突然幻化成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自己猝然地推向那团黑影之中......
这一夜,浮云移月,两人仿佛置身于高山之中的深瀑,轰鸣的激流将两人的身躯冲刷地一尘不染-当湍流从天儿降,沉默在两人胸壑之中的欢情,难以阻挡般地爆发出来.......
第二日,嬴栎从醉梦之中醒来。身畔的姑娘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独子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无姜听到身后的响动,镜中所见,嬴栎已经起身。她脸上一红,却并不回头。
嬴栎见无姜正在盘发,先前一直梳成椎髻的长发,如今已经绾成了云髻。从后看去,又是不同于无姜先前俏皮明亮的一种姿态。
“栎大哥,你看什么?”
嬴栎痴痴地看着无姜,此时被她这么一问,回过神来道:“这个发髻......真是好看。”
无姜轻笑了一声,这次终于盈盈转身。今日的她略施粉黛杏眼桃腮。一颦一笑之间风情散溢,说不出的妩媚夺目,让嬴栎惊若天人。
无姜浅不语,从案上拿起一只簪子,说道:“栎大哥,还记得这簪子么?”
嬴栎接过去细细看之,发现这只晶莹剔透的簪子,正是当日他在临淄时所得。他点头道:“这是赵国的发簪。”
无姜起身,轻轻握住他的左手道:“栎大哥,你的左手曾用来使剑。如今,能为无姜簪住发髻么?”
嬴栎心领神会,他轻轻将玉簪插入无姜的发髻。两人相视一笑,情到深处,便是眼神之间的交汇,也体会到了彼此之间的情谊。
无姜问道:“栎大哥,你何时动身去雒阳?”
“明日一早,便从栎阳出发。”
无姜替郎君整了整衣襟,叹气道:“从姑苏一直随你到此,你要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吧。”
嬴栎握住无姜的双手道:“姜儿,我应你之诺,绝不会反悔。待我再见楚王一面,了却了这桩心事,我便解甲归田,不问世事,从与你在......此厮守一生。”
无姜叹息一声,和嬴栎出了老宅。她低头注视着门前斑驳的树影,幽幽说道:“郎君有所往,妾身有所至......君之何处,妾之何处。嬴栎,谁让我和你一道,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雨呢......”
嬴栎站在古槐之下,他看着无姜模糊的身影浸没在天光之中。这一刻,父亲咸阳君与母亲长寿公主相扶而立的身影,又缓缓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帝驾回京后,高祖与萧何陈平等一班重臣定议楚王韩信之罪。
诸臣皆言韩信有罪当诛,不得轻恕。高祖思虑再三,念在韩信有功社稷,最后还是赦免了楚王。然而,子虚乌有的“谋反”之罪无法轻易免去。高祖下诏,削去了韩信的王位,改封其为淮阴侯。居雒阳。
韩信被高祖软禁在雒阳,外出行事,多受监察。时日一久,淮阴侯不免锐气尽失,郁郁寡欢。
这一日,几个“亲随”跟着韩信在城外走猎。众人在洛阳城外游荡了一阵,韩信被高祖的宫人所跟随,自然是没了狩猎的兴致。待到太阳下山,韩信勒马调转,但见淮阴侯一手提着长弓,一手抓着缰绳,神情甚是倦怠。
走到城门口,淮阴侯忽然见到有两人站在城门之下,往自己这方向频频远眺。待到近前,认出来却是嬴栎和无姜。
嬴栎看到韩信,上前拜道:“黔首嬴栎,拜见楚王。”
“民女孙氏,拜见楚王。”
淮阴侯翻下马来,喜道:“两位何时到的?”
嬴栎道:“在下携拙荆来此,刚有一日。”
韩信听到这话,神色顿时一亮,他看到无姜的穿着打扮,顿时明白了几分。韩信不作他想,从腰畔上取下一枚圆环玉佩道:“子正,你与无姜姑娘新婚大喜,为兄不能亲临讨杯薄酒,实乃憾事!”他将玉佩塞在无姜手里,笑道:“一时半刻,没有别的物什,这块玉佩,就送给两位了。”
嬴栎正要推辞,韩信却纵声长笑,双手各挽一人,大步朝城中走去。
城外不便叙旧,韩信带着两人返回侯府。嬴栎来到门前,看到匾额上书:淮阴侯府。便问道:“王上,这是何故?”
韩信摇摇头道:“子正,陛下赦免了我的罪责,但也因此改封爵位。从今往后你我以兄弟相称便是了。”
嬴栎道:“不敢,在下黔首平民之身,怎敢与君侯......”
“子正,你就是迂腐!你是咸阳君,为兄是淮阴侯,你我二人,差别几分?”
无姜轻笑道:“君侯胸襟坦荡自在,倒是栎大哥反而拘谨了。”
韩信回头看到无姜,见她云鬓瀑发,眼若秋水。与嬴栎站在一块儿,当真一对璧人。
韩信抚掌道:“正是如此,你这位郎君,总是一板一眼,太正,太直!”
三人入到府中,嬴栎看着这熟悉的屋室,对无姜说道:“姜儿,天子分封时,此处曾作为楚王在雒阳的宅邸。”
韩信道:“子正,当日为兄离开雒阳,本以为不会再回国都。但是怎料世事无常......转眼之间,又回到了原处。”
淮阴侯无奈地笑了笑,他又问道:“两位这次来到洛阳,是为了何事?”
无姜看了一眼嬴栎,说道:“韩大哥,我二人得知你身在雒阳。便想过来探望。”
嬴栎言曰:“先前关外的谣言......传入栎阳,天子欲借楚国之事处置在外封王。我与无姜放心不下兄长的安危,这才不请自来......”
韩信拍着嬴栎的肩膀,点头道:“子正有心了。回到雒阳之后,陛下便行朝议。天子念我有功于汉室,未有追究那子虚乌有的罪名。改封我为淮阴侯。这里的仆人侍卫,都是宫中之人。”
无姜道:“陛下还是......放心不下......”
韩信道:“功高震主,主必自危。天子赏罚占夺,我等只能受之。”他看了看两人,便吩咐下人准备酒食,为两人接风洗尘。
席间,两人把盏言欢,酒到酣处,韩信指着嬴栎同无姜说道:“无姜姑娘,为兄与子正出生入死......可谓生死之交!”
无姜在旁凝神静听,嬴栎谦言道:“君侯连兵百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愚弟不过是效犬马之劳罢了。”
“嗨,子正过谦了。军中健儿,愚兄独委你于重任。老秦子弟的飞廉营,可只有你带得起。”
嬴栎敬道:“随君侯征战,嬴栎无怨无悔。”
两人将酒爵一饮而尽,韩信瞧着案几,长叹一声道:“子正,可记得井陉之战?”
“井陉之战......”嬴栎缓缓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爵,说道:“君侯,此仗之惨烈,在下岂会忘却。”
韩信道:“孙子云‘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赵国二十万大军席卷而来,你我背水一战,将全军生死压于一线......”韩信闭目而谈,回忆着当时在绵蔓水列阵破敌的景象情形,他道:“此战凶险,不亚于垓下之战。战场瞬息之间,倘若主阵之中的兵士不能与你我共同进退,这一仗必败无疑。”
“兄长将兵之才,可谓罕有。当时我等在魏代两地招募的新兵,连阵法都尚未熟悉。赵军强兵重甲,若是两军摆下阵势正面交战,恐怕是有倾覆之虞。”
韩信对自己的才能颇为自信,一时间神采飞扬,颇为骄傲。他道:“正是如此,愈是生死存亡之际,吾愈要驱使士卒以决死之气反击赵歇。你可记得钜鹿时,项籍破釜沉舟,九战王离?自古能征善战者众矣,然于战场之上出奇制胜,逆击而战者却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