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日本最大的藩主,就要算是以加贺金泽为居城的百二十万石前田嘉也了。庆长五年关原之战,四大老及其传人中唯有前田利长一人站在神君家康的东军阵营,战后加封越中、能登二十余万石,一下子膨胀到吓人的地步。二代将军秀忠数次推恩,要拆开这沿绵加贺、能登、越中三国的大藩,分封给利长不同的子孙。可是前田藩杀的杀、放的放,永远保持单一继承人制度,使幕府无从下手。
而此时的藩主,前田左近将监嘉也,乃是利长的侄孙,颇有贤名。除了有点倾奇的嗜好外,可以说是当今最孚人望的藩主了。前田藩一直对幕府恭敬有加,不修战备,只开发荒田、提高民生——可是乱世再起,嘉也终于坐不住了。
于是,正在听禀检地报告的他,突然间叹了一口气:“土地再多,没有一支能战的部队,也逐渐会无法立足啊……”
家老伊奈上野放下了手中的报告书:“殿下的意思是……”
“我多年来对幕府忠诚恭敬,不敢稍有违背人臣之道,”嘉也站了起来,“可是战乱一起,先在越中分封了松平氏清六万石,又在若狭东部分封了松平多闻三万石,和原有的越前胜山、福井松平,丸岗本多,全是亲藩、谱代,象两把铁钳牢牢钳住了我们……”
伊奈上野磕了一个头:“殿下不可对将军心存怨怼——前田家全靠对将军的忠诚,才成为日本第一大藩。”
“我知道,我不是怨怼,”嘉也走到屋角,轻轻拂拭最心爱的南蛮花瓶,“只是……首先,如果不能在护幕之战中立功,战后势将无我生存之地;其次,如果将军听信谗言,攻击金泽,也必须做好防守的准备——难道束手待毙吗?”
伊奈上野点头:“殿下所言不错。”
“上野,现在领内的兵力如何?”
“全部兵卒约九千,战马四百匹、铁砲一百梃、大筒一具。”
嘉也苦笑:“就这么一点点……按每万石可征兵二百五十名计,我们至少应该有两万五千兵马——上杉三十万石,兵马数就竟然要比我多近一倍!越中松平氏清有两千余军,越前、若狭的亲藩总合有一万三千,飞騨高山金森也有两千,一旦有变,如何抵挡?!”
“殿下想扩军?”伊奈上野吃了一惊,“恐怕会招致幕府的怀疑……”
“没有办法,生存是第一要务,”嘉也摇了摇头,“当然最好是数量不变,而加强训练和提升装备——可是现在藩内没有军事人才,对外国贸易又垄断在倒幕派手里,除了征兵,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伊奈上野又磕了一个头:“请殿下稍安勿燥,臣下愿意前往江户,向将军证明殿下的忠诚,然后寻找合适的军事人才出仕本藩。”
“好吧,我再写一封效忠信,你带给将军大人。不过,藩内的征兵也必须开始……可以先慢一点,但不能再等了!”
国府台战后,村上义隆趁势直进,麻生次郎长兵败如山倒,仅余六百余人逃回江户。
“为今之计,只有防守江户,等待后援,”大老西乡修理大夫宽佑召集诸重臣商议,“而将军大人,应该速离险境,前往甲府或者骏府。”
江户町奉行板仓雅乐头胜丰提出反对意见:“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将军大人岂能离开江户?!”
老中大久保正邻点头:“如若将军大人离开江户,城内士气必然大堕,难以抵御上杉军的进攻。江户若失,天下形势无法把握。”
西乡大老叹口气:“诸公所言甚是,我岂有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为人臣者,第一要考虑主上的安全。主上身在危如累卵的江户城中,我们保护惟恐不及,哪有心思用到守城上……”
面对如此奇怪的论调,诸人莫不挠头。
西乡歇一会儿,继续说道:“还是……听听主上本人的意见吧。”
诸人面面相觑。倘若神君复生,定会与城池共存亡吧。可就算先代的秀忠大人,也未必能与臣下同生共死,何况现在的家光将军。
果然,经过西乡奏报,将军一口应允:“只是,往哪里去才好呢?”
“有两个地方,甲府或者骏府。”
“臣下推荐甲府,”大久保正邻一看事情已然无可挽回,只好顺水推舟,“先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向神君建议,在武藏多摩地方埋伏下了一哨人马,以防万一……”
“你是说——八王子千人队?!”
所谓八王子千人队,是神君家康为了一旦天下发生变乱,后代将军可以顺利逃到甲府,而采纳大久保长安的建议,在武藏国多摩郡埋伏下的一招厉害棋子。
这裏,安排了甲州武田氏的遗臣五百人,和当地原住民五百人,聚集成村,世代耕种。现任的村长,当然也是八王子千人队的首脑,名叫近藤长作。
长作已经六十多岁了,依旧每天到地里干活,身体硬朗,武艺高强。收到了从江户飞鸽传来的书信后,他陷入了沉吟中。
“父亲,你看谁回来了!”儿子近藤六郎长康突然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