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军趁夜后退三十里,利用屋代乡东边一座废弃的小城,再次构筑防御工事——这座小城,据说原本是战国大名最上义光对抗米泽原领主“独眼龙”政宗的桥头堡。
伊达军乘胜追击,在城的东、北、南三面扎下营盘。一连三天,竹丸二羽雀旗静静地飘扬;第四天,激烈的攻城战才拉开了序幕。
近千梃铁砲轰鸣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人的呐喊和惨叫。经过三天的攻城准备,伊达的来势异常凶猛,义隆等三人各分守一门,从午前辰时直到午后申时,滴水粒米未进,累得腿都发软了。
黄昏,攻军暂退,驻守南门的义隆一边命令家臣督率步卒抢修残破的城壁,一边瘫倒在地,“咕咚咚”灌了一肚子凉茶。“敌人太多了,只靠这座旧城,怕是挨不过明天去。”他轻声对太郎虎吉说。
虎吉递上去一枚饭团:“大殿的援军几时能到?”
“大概明后天吧,希望能赶得上,”义隆叹口气,“最难下决心的,是何时撤退。退早了,即便大殿的援军来到,作用也不大了,高畑之围势难继续;退迟了,恐怕三千大军要全部覆灭于此……”
“殿下!”一名堞边的家臣突然大叫。
“怎么?敌军又进攻了吗?”义隆一口吞下饭团,奔到城堞旁。远远地,正南方火光冲天,人喊马嘶,混乱异常。
“夜惊吗?失火吗?”虎吉惊问。话音才落,一面白底黑字的大旗在硝烟烈火中突然扬起。
“乱龙旗!”上杉军齐声大叫。
伊达政实急退十里。收好冲锋的信号乱龙旗,上杉信弘统率三千骑兵,进入城中。
“殿下来得真快。”村上义隆等三将在门口迎接,施礼。
“本来还可以更快,不过顺道去高畑取了点东西来。”信弘摘下金色饭纲天狗前立的头盔,一挥手,亲衞呈上来三个涂漆的木箱。
三将大吃一惊,因为箱中赫然正是松平广亮、保科正孝和结城元朗用盐水渍过的首级。
信弘微微一笑,迈步走到廊前折凳上坐下:“再给你们介绍一个人——过来吧,勘兵衞。”
一个脸上矇着白布,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人,应声走到信弘身边。
“这个家伙,”信弘说,“他的祖父生时得重病肌肤溃烂,总是蒙块布在脸上。为纪念先祖,所以他……嘿,连我还没看过他的真面目呢。”
“原来你是……”三将又大吃一惊。
“先祖于关原殉难后,先妣带我逃到越后天水山中隐居,是故以山为姓,”那人道,“在下天水勘兵衞高继。”
“铺开地图,”信弘在一边叫道,“对这场战争,你们三个有什么看法?”
三将转向信弘,却都不说话。
“没关系,实话实说吧。”信弘沉下脸来,一边用军扇轻轻敲打着亲衞刚铺开的地图。
“我们……”义隆鼓足勇气,“我们是在孤军奋战,四面皆敌,恐怕胜算不大。”
“嗯,”信弘点头,“是啊长门,是我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没有等待更有利的时机就仓促起兵——但我不会放弃越后的,如今只有死中求活。”
他转向天水高继:“说说你的计划吧,勘兵衞。”
高继深深一鞠,迈近几步:“诚如殿下所说,现在的局势凶恶万分,咱们只有军行险着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直线。
三将都瞪大了眼睛。高梨政直结结巴巴地说:“这太、太、太玩笑了吧。”
“置之死地而后生,”信弘玩弄着日月军扇,沉声说,“作战有时候也象赌博,只好孤注一掷了——敢干吗?”
“而且咱们手上还有三张王牌。”高继一指那三具漆箱。
“伊达交给我,高畑的四千步卒明晨就到。这招险棋,我想交给你,”信弘望向村上义隆,“另外两件事交给你们。”他是指粟野景行和高梨政直。
三将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四月三日晚,一骑快马奔入若松城中。
粟野景行埋伏在远处的群山中,焦急地等待着密探的消息。
四日晨,密探来报:“会津军出动了,领头的大将是山内晴贤。”
“多少兵马?”
“大约两百步兵。”
“城中少说还有三五百人,”景行挠着头皮,“再等等吧——再探!”
又等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得到消息,保科小一郎正信统带五百多步兵,离开了若松城。
“这还差不多。”景行长舒一口气,立即下令,全军整装待发。
当天夜里,三百名经过改扮的上杉军拥至会津南门:“下野宇都宫奥平殿下麾下金子隐岐守,奉命协助防守会津城,来也。此为松平伊豆大人敕令,城中想必已经知道了,若有不信,松平大人与保科大人联署文书在此,可与前文对验。”
一封箭书射上城楼,少顷,守兵打开城门。
“杀!”景行长刀一挥,将一名守兵斩为两断。上杉军鼓噪冲进,数十名会津军仓皇奔蹿。
景行一马当先,杀入城中,直扑本丸。但是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砲响,这位羽前的骁将一个倒栽葱撞下马来,面上血肉模糊。
约摸五十步外的岗楼上,保科小一郎正信笑着缓缓收起铁砲:“这是第二个了——六郎,我的砲术如何?”
“你不怕大殿回来骂死你啊?”身边的年轻侍衞片具六郎半开玩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