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往西北三十里处,是爱宕山。在爱宕山的深处,有一座不大为人所知的爱宕神社。八月初,金田一龙丸潜行来到了这座神社。
“龙丸吗?赤军殿已经举旗了吗?现在信州形势如何?”神官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上下,见面后一连声地问话。
龙丸笑一笑,不疾不徐地回答:“四月二十五日晚,在甲州小佛垰奇袭德川将军一行——可惜被德川家光走脱了……”
“可惜……”
“次日,赤军正式举旗,开始在海津馆筑城。上个月十八日,与松代真田氏结盟;二十三日,海津馆竣工;二十四日,取下上田城,真田氏以松代城相交换;同时攻克长沼、须坂和附近天领——目前总石高达到三十三万石,真田氏在信州为十五万石,两家总兵力九千七百……”
“终于干起来啦,”神官无法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站起来笑着踱步,“我这裏也要开始动了……”
“且慢,大人,”龙丸笑笑,“信州没有强藩,幕府也无重兵驻守——可是您看看畿内,就在您的身边:西有园部、篠山,北有小滨、大沟,南有龟山和淀……”
“就算是若狭小滨藩也不过三千老弱残兵,我岂惧哉!”
“可是您不要忘了,京都所司代板仓麾下,有旗本两千,再往南是伏见、奈良、大坂……”
“够了!”神官叫了起来,“难道我就继续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等下去,等到猴年马月赤军上洛吗?!”
“请问大人现在举旗的话,能够调动多少兵马?”龙丸继续笑问。
“骑兵两百,足轻六百……可我只要登高一呼,畿内起码有三千人响应……”
“还是太少啊。大人有没有想过,新任‘北陆探题’前田氏召集三越和若狭的亲藩、谱代,三万大军进入畿内不用十天!”
神官吸了一口凉气,但随即宁定下来,微笑着问:“赤军殿下叫你来,不是为了阻止我起兵的吧。”
龙丸“哈哈”一笑:“半个月内,这三万大军就要进入信州,那时大人再在畿内举兵,以足利氏的威名号令天下。松平嘉也东西两侧起火,如何兼顾?”
“哈,果然,赤军殿下是要我帮他牵制北陆护幕军啊……”
“到时,敝上将秘密给殿下增援一千兵马……”
神官的眼睛放着光:“真的吗?赤军殿下……”
“可是,”龙丸盯着对方的眼睛,“大人真能恪守诺言,成为我赤军家生死不渝的盟友吗?”
“我说到做到!”神官严肃地回答,“我只想恢复足利家系,拥有数万石世袭领地,别无野心——我不想做征夷大将军,如果赤军殿下上洛的话,我愿意以足利家督的资格,给予赤军殿下源的姓氏,使他可以开设幕府……”
“那倒不用了,”龙丸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请签署誓书。”
神官“嘿嘿”地笑:“赤军殿下也相信这个吗?”
“当然,这只是个形式而已。敝上真正的条件是,将大人的侄子,同时也是继承人竹丸殿下,交予在下带回海津馆。还有,土屋信方老爷带一千兵马来援,大人请收其为家臣,负责所有军事行动。”
神官愣了一下,但随即打开誓书,签上了姓名——足利太郎义信。
“北陆探题”前田嘉也是八月十二日,经针之木岳进入的信浓国。联军共包括前田氏七千五百人,越中百冢松平氏五百人、越前胜山松平四百人、福井松平八千人、丸冈本多三百人、大野松平八百人,总兵力一万七千五百。
前锋是新封的百冢藩主松平昭明,延着大町道路急进,先后遭遇数起敌兵,多则上百,少则数十,无不望风而逃。八月十四日晨,联军进入信浓平原,在高濑川木崎湖边扎下大寨。
“不过是一些小小的山贼,天兵一到,顷刻殄灭,”松平昭明踌躇满志,“倒是取下川中岛以后,就要和上田的真田交锋了,真田军训练有素,我是知道的,一定要仔细才行。”
“真田不足三千兵马,有何可惧!”丸冈藩主本多兼胜,乃是“三河之鹿”忠胜的侄孙,秉承了家传的豪气和枪法,可谓联军中第一猛将。
众人均兴高采烈,前田嘉也却低头不语。他深悔此次出兵的孟浪。一则进入信州已近三日,仍然摸不清敌人的虚实,所击溃的都是赤军的小股部队,很可能是诱敌深入之计。二则福井藩主松平清辉兵多将广,又是神君的嫡派子孙,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此番联军,除自己外全是亲藩、谱代,隐约以清辉为主将,对自己的命令一直阳奉阴违。
“请求松本水野正俊出兵牵制真田。”前田嘉也环顾众人,还好大家这次都没有發表异议。可是,松平清辉的下一句话,却把嘉也气得半死:“还是由在下给松本藩写信吧,水野一定会出兵的——如果探题大人去信,那就难说了。”
真田昭错此时,正在上田城中整顿兵马。前此他背反幕府、与赤军结盟以后不久,上野沼田的三万石领地就被驻在日光的幕军吃掉了。百余名世代家臣逃出上野,这些天才陆续来到上田城中。昭错向他们打听东方的情报,得到的唯一消息是:“二本松丹羽长吉发兵会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