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村上义隆在七月十二日夜间酉时三刻遇刺,但当时未死。前两日,有泽满教请令前往征讨上总饭野保科藩,于当日午后驻兵千叶城外,然后据说因为兵粮霉变而军心不稳,请求义隆与同族生实砦主村上岩清前往弹压,作为护衞的武士不足三十名。在伏兵乱刀劈刺之下,左马头岩清等当场毙命。而义隆高呼:“信弘公!”向北而倒,却一时并未断气。
听到义隆高呼主公之名,有泽满教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抛刀哭道:“我上当了!”因此,当明智隆秀高喊:“诛杀叛贼——”,领兵冲进来的时候,满教没有丝毫抵抗,就让对方取下了自己的首级。
这边隆秀诛杀有泽满教,另一方面薄田兼教弹压住满教麾下的所有八百多兵马。戌时,隆秀等用担架抬着村上义隆,叫开了千叶城门——据说,义隆完全断气,是在即将进入城门前的戌时两刻左右,死因是胸部伤口过大,止血后再度破裂,血尽而亡的。
薄田兼教和明智隆秀很快控制了乱成一团的千叶城,并准备为村上义隆举办盛大的葬礼。义隆的亲衞头目——年仅十八岁的星猿若丸信纯,自请前往羽前,将噩耗禀报大殿。
信弘闻报大惊又复大悲,竟然就此病倒。他命家老直江景介在文珠堂为村上义隆设置灵位,请智空和尚主持超渡的法事。即以平叛的功臣明智隆秀继承有泽满教的取手砦,薄田兼教继承柴田秀熊的市川砦,义隆之子村上太郎虎吉义弘继承村上岩清的生实砦;以柴田左大夫秀熊为总大将入驻千叶。
天水勘兵衞对信弘说:“此事可疑。满教谋叛,如果不事先告知明智和薄田,他们怎么会作出如此快速的反应?如果事先告知了二人,知情不报,别有阴谋!”
信弘躺在病榻上,叹一口气:“我知道……可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仙台藩主力在雁户山覆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坂户。堀政成点一点头:“果然不愧是上杉信弘啊。”似乎敌人的能力高强,既给他很大压力,也带来一丝欣慰。
他立刻叫来枧三郎家丰:“会津的情况怎样?我要详细的情报。”
“会津已不复昔日景象。城下町的热闹繁华,几乎要成为东北第一;新招募了许多关东失国的浪人,虽然装备稍差,但士气异常高昂——尤其听说松平大人要关东出阵,攻击上杉势……”
政成一边仔细听着,一边频频点头:“是个与众不同的年青人呀……”
“……据说松平大人非常喜欢南蛮火器,准备组建一支超过三千人的铁砲部队。然而东北并没有技术高超的铁砲匠人……”“那么,就叫城下工房里的市村五郎走一趟陆前吧——当然,不要提是我叫他去的……嗯,三郎,你再秘密前往会津一趟,探查松平有无与我结盟之意——要快,我等着呢。”
“是,在下遵命。”
有关陆前的情况,其实云游各地的长谷川五十岚,在给真田昭错的信中,有更详细的描述——
“与在下三年前所见,大不相同。会津之城下町,今已为奥羽两国之魁首。坐商鳞次栉比,行商络绎不绝。究其缘由,实松平正信大人之运筹有方也。
“会津之町奉行,为老臣片具修理,其凛遵松平大人之政策,用老子无为之道治町。各行百业,只需登记造册,一律发给勘合,只要不阻闭交通,可任其择地开张。大小市集,不规定时日,随民自便。
“然有一条,即各行行会,不得哄抬物价,亦不得用强力或降价之手段,排挤外来商贾。如此一来,本地大商不得霸市之利,自然不满。松平大人遂为其另辟生财捷径,准其贡献钱粮资军,或者因此赏赐武士头衔,或者战胜之后,两倍奉还其利。商家无不踊跃,尤其名将山内晴贤之门庭若市,竟有因山内大人粮满婉拒而攀门痛哭者。
“士道脸面,丧失殆尽。然保科旧臣,多随先正孝公战殁羽前。正信大人继承藩主后,将旧臣苗裔,或放逐,或降低俸禄、削减封地,罢斥尽净。于今宠信者,为真田幸羽、九户高准、小堀十太夫等浪人投效者也,莫不以与商人鈎通为荣,互相比较所得投资之多寡。
“至于农民百姓,松平大人下令,凡外乡流民至会津垦田者,三年免其赋税。因此附近米泽、二本松、三春等藩,每日有成群百姓移来。会津原不过二十三万石,而短短一年间,如今石高,几不下三十万。年贡赋税,亦由六公四民改为半公半民。里巷街陌、田边山林,无不称颂松平大人为贤侯也。其收买人心至于如此……”
上杉大败伊达,暂时迟滞了小一郎的关东出阵。不过到是年七月末,他终于统合了一万三千大军,浩浩荡荡,延那珂川南下。
先阵,为白河藩主本多元纲,兵力一千两百。次阵,为泉、菊多等诸藩联军,以会津大将堤良彦为主将,兵力一千。三阵,山内晴贤,兵力两千八百。四阵、真田幸羽、小堀十太夫、片具太郎,兵力一千六百。五阵,二本松新藩主丹羽良通,兵力一千七百。小一郎本阵,兵力三千。后备田边时敏、九户高准、绪方织部,兵力两千一百。
可是,进攻的第一个目标,竟然是同意借道的黑羽藩大关藏人高纲。
小一郎有言在先,黑羽等藩不但要借道,还要提供两万石军粮,以应会津所需。黑羽的年贡不过只有两万石,虽然几经哀告求恳,降为一万八千石,还是一样拿不出来。大关高纲加重了赋税,搜掠领内,奈何北地寒冷,近半数的稻谷尚未来得及收割,只拼凑了一万四千石送到军前。他向连襟、宇都宫的奥平贞直商借,贞直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却一再拖延。小一郎在接见黑羽藩第二位请求延缓的使者之时,拍案大怒:“我们为关东诸侯而准备去流血,你们自己连提供点军粮都不肯吗?!”
于是挥军进攻黑羽,三日即下。大关高纲切腹自杀。
第二个,是乌山藩两万石堀重亲。重亲不等会津军兵临城下,就弃城而走投壬生藩。小一郎以窝藏罪人为理由,立命山内晴贤进攻壬生。
最初的调解人、水户藩主德川光国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前往会津军驻扎在佐良土的本阵,求见小一郎。小一郎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面孔:“笠间还差六千石,土浦还差一万两千石,玉取和谷田部根本还没有送来——老大人也帮忙催一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