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所有的人都惊了。
因为天下承平日久,以至于对于失败的滋味所有的人太久没有体会了,自然也就无从承受。
账内立即陷入一片混乱。
“乱什么,诸位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吗?自然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我军三万先头部队虽然被歼,但是这与咱们五十万大军相比又算的了什么?不过九牛一毛。依本座看,这倒是一桩好事。如此一来众将士必定是知耻而后勇,战力大增,我们大可一鼓作气迎头而上,将也先打个落花流水!”王振举起酒杯衝着诸臣笑了又笑。
烛火的映衬下,他的神色竟有些说不清的邪佞。
这算是临危不俱吗?诸将开始反省自己,是这些年太过安逸了吗?怎么遇事反而没有一个太监冷静呢?
刚刚停歇了半日的雨又下了起来,豆大的冰雹转瞬而至,城中各处刚刚拿出来晒晾的粮草与将士们的衣服又被淋了个彻彻底底。
居于驿馆正房内手拿孙太后玉佩的朱祁镇终于有些慌了。
母后当真料事如神吗?远隔千里,她竟然料定自己会败?真是心有不甘,若非这鬼天气,大军怎么会陷入如此进退两难之境?
他年轻气盛一心想策马苍穹打一个大胜仗令天下臣服,就这样撤军真是不甘心,可转念又一想前方的战报,不由深锁愁眉,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宁候宋瑛,武进伯朱冕战死,三万精锐一夕之间全军覆灭。
正是惨败呀!
年轻天子的面色异常苍白,这些日子他已然清减了许多,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龙目如今似凝了千年寒冰又加上龙颜阴沉面无表情,让人看了越发觉得寒彻心扉。
“传旨,大军即刻整装,兵马南还!”朱祁镇挣扎了良久,然而终于违心从命。
“是!”自有太监下去传旨。
为朱祁镇送来孙太后密旨的禁军统领樊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色说道:“皇上,那王振……”
“王振何罪?太后久居深宫不知内情,想是受了小人挑拨才会让你秘密处死王振。朕已尊太后之命下令回朝,王振之事就暂缓执行,待回宫后朕自会与太后说个清楚。”朱祁镇面色越发苍白,神情却依旧清冷高傲。
“可是……旨意说的明白!”樊忠还待再讲。
朱祁镇忽地变了脸,原本失去光泽的乌瞳中射出阵阵冷光犀利刺人,像利刃一般要径直射入樊忠的胸口。
“你是太后的人?”他的语气依旧平缓低沉,但隐隐的杀气却丝丝缕缕地迷漫开来,让人寒了心。
樊忠听出皇上话里的意思,立即以头触地磕的呯呯作响,“臣是太后的人,自然也是皇上的人。”
“哈—哈!”朱祁镇笑了,袖中握紧的拳头渐渐松了开来,神色中有些黯然,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不知怎的,朱祁镇对于母后突然生出了些许的怨愤之意。
“皇上,请三思!”樊忠再次叩请。
“先帝遗诏‘国家大事务白于皇太后’,故朕听从太后之命从容撤军。可是杀不杀王振非国家大事,况且他只是一个奴才,这个主朕还做的!”朱祁镇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正是这苦涩让樊忠犹豫了,他觉得皇上说的似乎有理,皇上毕竟是皇上,于是他没有再开口相劝,而是郑重行礼后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五十万大军奉旨班师回京,留下广宁伯刘安镇守大同。
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与来时的意气风发满腔激|情不同,待到回程时,从王候将相至普通士卒均心情沉重地闷着头跟着队伍向前走。
大军走了四十多里,队伍中突然发生哗变。
英国公张辅、大学士曹鼐、成国公朱勇、兵部尚书邝野等人将王振的车驾团团围住,与王振成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