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托马斯·哈代的小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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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景象生动逼真地呈现在眼前,而且我们不仅仅是看到了这些景象,因为在阅读之时我们的每一种感官都参与了活动,这样的景象渐渐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帘,它们的光彩在我们的记忆中永存。但是,这股力量突然来临,又倏忽离去。在刹那间的幻象之后,是漫长的平凡的白昼,我们也不能相信有任何手艺或技巧可以捕捉住这股任性的力量,并且更好地加以利用。因此,那几部小说充满着不均衡感,它们佶屈聱牙,沉闷而缺乏感情,但它们从来都不是贫乏无味的;在它们周围总有一点扑朔迷离的无意识的东西,那个鲜明的光晕和那没有表达出来的轮廓往往给人以最深刻的满意之感。似乎哈代本人并未意识到他做了些什么,似乎他的意识包含着的东西比他所能创造出来的更多,而他就让他的读者们自己去寻找他作品的完整的意蕴,并且根据他们自己的经验来加以补充。

由于这些理由,哈代的天才的发展是不确定的,它的造诣是不均衡的;然而,当时机到来之时,它的成就是辉煌的。在《远离尘嚣》这部小说中,那时机完全充分地到来了。主题是恰当的;方法是恰当的;那位诗人和老乡,那位官能敏锐的人,那位忧郁反省的人,那位渊博的学者,他们全都应召而至,齐心协力地创作这本小说,无论文艺风尚多么变化多端,它必定在伟大的英国小说中间牢固地占据它的一席之地。首先,哈代比任何小说家更能够把那种物质世界的感觉带到我们的面前:我们感觉到人的生存的渺小前途被一种自然景色所包围,这景色独立存在着,然而它又给予哈代的人生戏剧一种深沉而庄严的美。那黑色的低地,点缀着埋有尸骨的古冢和牧羊人的茅舍,它和苍穹相颉颃,像海面上的波纹一般光滑,但是坚实而永恒,向一望无际的远方延伸过去,在它的皱褶中隐藏着幽静的村舍,它们的炊烟在白天袅袅上升,它们的灯光在夜晚广袤无垠的黑暗中闪耀。加布利埃尔·欧克在大地的背脊上放牧着羊群,他就是那永恒的牧羊人;那些星星就是古代的篝火;多少年来,他一直在他的羊群旁边守望。

但是在下面的山谷里,大地充溢着温暖和生命;农场里人们忙于耕作,谷仓里装满了粮食,田野里牛哞羊咩响成一片。大自然是丰饶多产、壮丽辉煌而又富于情欲的;然而她尚无恶意,仍旧是劳动者伟大的母亲。现在哈代第一次充分发挥了他的幽默感,在乡巴佬的嘴里,它最鲜活、丰富。简·柯根、亨利·弗赖依和约瑟夫·波尔格拉斯在干完了一天的活儿之后,聚集在麦芽厂里喝点啤酒,发泄一下他们的既尖刻又有诗意的幽默感,它早就在他们的脑袋瓜里酝酿着,自从那些香客们踏上了朝山进香之路,它就借着酒兴找到了具体的表现形式;莎士比亚、司各特和乔治·爱略特都喜欢偶尔听到这种乡巴佬的幽默逗趣的话儿,但是没有人比哈代对此更为喜爱或者了解得更加透彻。然而,在威塞克斯小说中,农民们并不是作为个人角色而占突出的地位。他们构成了一个群众智慧、群众幽默的深潭,一种永恒生命的蕴藏。他们评论着男女主人公的行动,然而,当特拉、欧克、芬妮或巴斯喜巴进入了小说或者离开了,消逝了,简·柯根、亨利·弗赖依和约瑟夫·波尔格拉斯却依然存在。他们晚上喝酒,白天耕地。他们是永恒的。我们在哈代的小说中一再遇到他们,他们身上总是带着某种典型的东西,它更近乎那种标志着一个民族特征的性格,而不是那种属于个人的面貌。农民就是那刚正不阿的伟大神殿;农村就是那幸福生活的最后堡垒。他们一旦消失,整个民族就失去了希望。

欧克、特拉、巴斯喜巴和芬妮·罗萍陪同我们来到了哈代小说中那些男子和妇女的完美形象面前。在每一部小说中,总有三四个人物处于主宰地位,他们巍然屹立,像闪电的指挥一般吸引着暴风雨的力量。他们是欧克、特拉和巴斯喜巴;游苔莎、韦狄和凡恩;亨查德、露赛塔和法佛雷;裘德、淑·布莱德赫和菲洛森。在这几组不同的人物之间,甚至还有某种相似之处。他们作为个人而存在着,并且作为个人而各不相同;但他们也作为典型而存在着,并且作为典型而有相似之处。巴斯喜巴就是巴斯喜巴,但她是个女人,对于游苔莎、露赛塔和淑来说,她是一位姊妹;加布利埃尔·欧克就是加布利埃尔·欧克,但他是个男子,对于亨查德、凡恩和裘德来说,他是一个兄弟。不论巴斯喜巴多么妩媚动人,她还是个弱者;不论亨查德如何顽固不化、误入歧途,他仍是个强者。这是哈代的观感的基本部分;这是他许多小说的主要素质。女人是比较柔弱而肉感的,她依附于强者并且模糊了他的视线。尽管如此,在他的更伟大的作品中,生活多么自由地冲破了这个固定的框框!当巴斯喜巴在她的苗圃中坐在马车里,对着小镜子里她自己迷人的姿容微笑之时,我们就可以知道——我们之所以能知道,正是哈代有能耐的证明——在故事的结局之前她会遭受多么厉害的痛苦,并且会给别人也带来痛苦。然而,这一瞬间焕发着生命的全部青春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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