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远成正调点滴流速,闻言头都不抬:“小纪,醒了就别装了。”
他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身后男人僵住了,一切动静像丢进真空,瞬间收了声。
覃远成直起身子,转头冲祝秋亭扬眉:“年纪大了,看岔了。”
男人脸色难得一变。
覃医生见好就收,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把人拽了出去。
客厅不能待,随便一点动静,二楼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去了阳台吹风。
覃远成没披外套,冻得直哆嗦,余光瞥到火星倏然一亮,男人刚刚没点成的烟续上了。
“你也抽得下去,”覃远成状似无意地向外扫了一眼,无奈道,“人家全给你记着呢。”
警方盯得紧,他的几处住宅全被暗中布了监控。
尤其是今天,刚回国的当口。
“想看就看。”
祝秋亭神色很淡,弹了弹烟灰,侧头问了句:“还有多久?”
覃远成知道他记挂着什么,自然也知道他问的什么。
“我在K市待那么久,就为了那姓瞿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抱怨到一半,祝秋亭看他一眼,覃远成及时拐了回来:“拜你所赐,一直没问你这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覃远成转头望了眼屋内:“不招惹她,别让她起什么心思,有那么难?你自己知道,她被那些人盯上了,真成靶子了会怎么样。”
祝秋亭没说话,低头用手指把烟捏灭。
他习惯这样灭烟,不知道多少年了。指腹脱皮成常事,指纹也会越来越模糊。
“等他们知道你有兴趣……被狼盯上就晚了。你应该比我了解他。他现在想引你回去,苦于无处下手,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覃远成轻声丢下一句,走到阳台门口,脚步一顿:“我虚长你十岁,也只能提醒你,别因为一时冲动,让心血都付诸东流,更别让以前的苦都白吃了。他最近明显在试探挑衅你,本来HN工厂里的东西可以送他进去,现在不也不行了……反正具体你自己掂量——”
他话音没落,一道微风从他身旁掀过。
“去哪儿?”
“去看看狼养的狗,牙有多利。”
祝秋亭语气听起来很淡漠。
开门前,祝秋亭顿住脚步:“她退烧以后,你帮我把人送回去。”
“你要去找吴扉?!”
等祝秋亭背影消失,覃远成猛然反应过来,他冲到二楼,抓起外套就走,却被一道女声轻唤住了。
“覃医生?他去哪儿了?”
覃远成扭头,看见纪翘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沿,有些迟疑地望过来。
吴扉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他常年剃一个青茬寸头,个高手脚长,线条处处都显得很凌厉,嘴唇极薄。
灰狼器重的人里,敢常年在国内晃荡的不多,他算一个。
数年前,吴扉在SA洲活动,最后跟了灰狼杰森。
吴扉知道祝秋亭不敢拿他如何,祝秋亭敢对他动手,那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只是没想到,祝秋亭真有胆子出现。
“哇!”吴扉靠坐在沙发上,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紧紧地盯着祝秋亭,脸上那一丝不可思议变成挑衅似的笑意,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祝总,好久不见。您看着更……成熟了。”
这裏是祝氏郊区一处写字楼,顶楼办公室,吴扉待得仿佛是自己家一样随意。
祝秋亭把门带上,慢悠悠地卷了袖口,没应他。
“这次在M国,真是好巧。”
吴扉笑嘻嘻地扬唇:“可惜没能好好聊聊。”
“唉——看我这记性,”吴扉一拍大腿,鹰隼般凌厉的眼眯了眯,“杰森他去哪儿,您就去哪儿,这不是肯定能遇到吗?”
祝秋亭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问道:“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吴扉跷着二郎腿,语气渐冷:“那我问了?
“祝总,为何这么热衷跟我们作对啊?”
呈凡港,龙新,晴江,连SN洲都有他的身影。
如果那时不是看在祝绫三分薄面——
“是吗?”
祝秋亭两手交叠在膝上,笑眯眯地截断了吴扉的话:“大家都是为了生计,理解一下。”
“轮到我了。”祝秋亭给吴扉倒了杯水,推过去,姿态闲适懒散,“晴江当年的事,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有个人找不到?”
吴扉盯着他笑了笑:“你说呢?”
那中年人太狡猾,意志力也顽强。
在C国的大庄园里,吴扉亲手为灰狼砌过一面墙,类似陈列馆一样的存在,保存了灰狼胜利的痕迹。
“别担心,有位置给祝总留着呢。”
吴扉站起身,冲祝秋亭嬉皮笑脸地笑道:“那是留给您的……”
他尾音刚落,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阴沉,有一闪而过的光点在他额际正中间出现。
“别担心,”祝秋亭也道,“那不是留给你的。只是闲着无聊,玩玩。”
祝秋亭说得很诚恳。
吴扉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下次,有缘再见。”
贴身的手机已经振起来,他该走了。
“噢,对了。”吴扉握着门把手,问道,“迈市那个女人,跟你很熟吗,你对她还挺上心?”
“纪翘。”
祝秋亭语气很平静:“纪钺的女儿。”他看都没看吴扉一眼,“想知道?回去问灰狼……你不认识?哦,对了,那段时间你们301的点被撬了,你正忙着逃命呢。”
——他人生至今唯一的惨败。
做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也挺绝的。吴扉恨得直想把他撕碎,但还是得维持表面和平:“噢?不记得了。”
吴扉面上有些遗憾:“不跟你抢了,本来觉得她人挺有意思的,想借几天呢。那这样,龙新的地,跟祝总那边买回来,反正你不缺——”
祝秋亭说:“那你把纪钺的女儿带走吧,”他已经明显不耐烦,蹙着眉倚在门框上,唇边勾了个懒洋洋的轻笑,“地我有用。”
吴扉的目光简直要把他穿透,恨不得挖开他心脏,仔仔细细地检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最后,吴扉倒也笑了,有咬牙切齿的意味:“祝总真会开玩笑,一个人就想换那块地?”
祝秋亭没再说什么,做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您那边滚。
从天台离开的时候,纪翘盘算着,刚才要是当着祝秋亭的面扣了扳机,祝秋亭会怎么样?不过,覃医生显然靠不住,她叮嘱过不要告诉祝秋亭,他却还是说了。
纪翘下楼梯的脚步轻快,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快。
她大概能猜到,祝秋亭会说些什么。
横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来。现在烧没完全退,纪翘自己能感觉到。刚刚他是有收获的,纪翘更能感觉到。
祝秋亭的神态变化极细微,没让对方看出半分破绽来,可她那双视力5.2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最后吴扉走的时候,明显一肚子没处发的邪火。
祝秋亭的气人能力她是晓得的,想想都开心。
此时正值中午,日头照得人脸都发烫。
纪翘大步流星地走到轿车旁,敲了敲车窗:“唉——”车窗没摇下来。
她刚要再抬手,有人在背后敲了敲她。
转身一看,不是祝秋亭是谁,纪翘眉毛微扬:“你怎么不在车上?”
她脸上仍留着病态的红晕,祝秋亭顺手一探,有点烫手。
他垂眸,对上纪翘仰起的头,那双藏着希冀的眼。
这张脸他明明看过无数次。即使未来某一日,面前这人化作一把灰,他也能认出,现在他却想避开。
纪翘在等,等他分享一个信息,大概率是好消息,从对方那里套来的好消息。毕竟她刚刚在瞄准镜里看着,吴扉肯定没讨到好。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祝秋亭什么也不愿意说,嗤她一句,烧都没退,跑来等死?
但都不是。他今天一反常态的沉默,那种累极的沉默,纪翘从没见过。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有拥抱他的冲动,像拖住大洋上漂流数年的孤岛。
这想法一出来,纪翘就头疼。什么玩意,母爱瞎泛滥,泛滥到祝秋亭身上,嫌活得太久了?
她刚想找个借口脱身,手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覆在她温热手背上,把她右手拉了过去。
祝秋亭以额抵住了她掌心,一并盖住了眼,羽睫极轻地扑在她手心,像蝴蝶挥翅,大洋彼岸风暴因此而起。
他总是提要求,难的有,刁钻古怪的也有。
他今天却说,一起走走,这个提议太少见,也简单得让纪翘诧异。
纪翘没多想,点头应下:“好。”
她把手抽出来,转头要找合适的掩藏位跟着。这条街是主干道,梧桐树种满两侧,掩体却不多,距离一百米以上,要及时做出反应保护他就很麻烦了。
祝秋亭没让她抽走,轻声地重复了一遍:“一起。”
纪翘眉心一蹙:“为什么?”
她歪着头反问,嘴角沾了点笑意,好整以暇地回望。
纪翘是故意的,难得她病着也有兴致。能看他笑话的时候太少,纪翘就是快死了,听到有祝秋亭的热闹可以看,爬都会爬去的。
祝秋亭看着她,温和道:“低血糖。”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他倒了也得找个垫背的。
纪翘点头,差点笑出声:“行,您扶好了。”
她说完总觉得有点熟悉,等抬眸撞进祝秋亭眼睛,纪翘想起来了。
但说这话的人得换成他,祝秋亭可不会用敬语。
这一出让纪翘不爽,压根儿无心轧马路,被动地跟着他走。林荫道很长,他们之间的距离却短,他的衣角偶尔碰到她。他的风衣已经换成薄的,手表还是没换。
纪翘漫不经心地想着,视线掠过他手腕。
祝秋亭活得算细致,表却不常换。多年前一款白金材质的表,黑色珐琅表盘文着藤蔓,有复杂的计时功能。
纪翘有块同品牌的女表,款式和颜色都不一样。
是忙了一阵子后,正值春节,也是在祝家第一年,算是新年礼物,祝秋亭送的。他送了她一块表,送祝缃一套高年级人教版《五三天天练》。
看着有点贵,她偶尔会戴,戴的时候通常很小心。视线从手表滑到交握的手上,纪翘嗓子突然有点干。
他抓得太自然了,而后又转过头,一副心无旁骛看风景的样子,纪翘也不好强行抽出手。
她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空是烟蓝色的,还透着点灰。
——有什么好看的,天上不就那两只鸟。纪翘想,要是在野外就好了……想到吃,她才意识到有点饿了。
“欸,”纪翘无意地瞥了眼,迅速拉住他,“能等下吗?我想买点吃的。”
路边这家小店简陋得很,开在郊区,现在又不是饭点,门口挂着大牌子,白底红字地印着推荐,她只看得进“排骨年糕”四个字。
祝秋亭没说什么,在原地站定。
这就是同意了。
纪翘立刻速战速决,十八块一份,多加五块给个鸡腿,排骨炸得酥脆金黄,年糕上淋着酱油、甜面酱,她还加了点辣椒酱。
纪翘拎着塑料袋回来,手上捏着两根竹签,可以当筷子用。
她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纪翘对高油高盐食物爱到骨子里,现在一是能吃,二是借这个为由也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压力小一点,跟他并行累得慌。
“那我……”纪翘站在他后面半米,礼貌地微笑着请他先离开,她就可以就餐了。
祝秋亭视线在排骨年糕和纪翘之间徘徊,目光微动,最后化成一句很淡的话。
“我的呢?”
纪翘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她没买啊。这么明显的事,还要解释吗?
纪翘还没来得及说话,祝秋亭便从她手上抽走一根竹签。
第一口,这可是最珍贵的第一口。
纪翘气到一半,视线瞥见祝秋亭慢条斯理地吃年糕,又觉得有点好笑,真是整条街装得最正的。
“饿了?”纪翘大方地插了块排骨,递到祝秋亭手里,又指了指前面,“林新路拐过去有家馄饨店挺好的,环境一般,鲜虾云吞做得不错。”
到了以后,祝秋亭沉默片刻,问道:“店?”
准确地说,那只能叫路边摊,座位都不超过十个。
纪翘抓过一把椅子,拿纸巾仔细地擦着,顺便科普:“原来是早餐摊,做得好,能摆到中午以后。本来还卖米线的,牛肉米线最好吃,后来就不卖了。”
祝氏在这边的办公楼位置偏,祝秋亭不常来,她以前帮忙做事时经常跑,把附近摸得门清。
祝秋亭看她弯腰擦椅子,擦得很起劲。明明还发着烧,动作却很麻利,整个人带着快要开饭的喜悦,满得都溢出来了。
也许是熟悉的地方让她觉得亲近,人都放松了不少,也不纠结别的事了。
祝秋亭看了会儿,接过椅子:“不用擦了,没什么区别。”
她叫了一碗鲜虾云吞、一碗云吞面,替他拆好筷子递过去,自己拆了一双,在桌沿轻快地敲出节奏。
注意到祝秋亭的视线,纪翘头也不抬道:“要是有不同容器,我可以敲出一首歌来,”她指了指筷筒,“这个也可以。”
祝秋亭嘴角轻勾,凝视着她,声线懒懒的,似乎只是无意一问:“你闲着就研究这些?”
纪翘耸肩:“只能敲简单的,《小星星》、《生日歌》什么的。”
想起什么似的,她又笑了下:“我也没什么文化,研究不出什么有趣的,看书又怕头晕,以前孟哥给我——”
纪翘猛地刹住话头,她真是放松过头了。祝秋亭会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吗?
她看向祝秋亭,却没在他神态上寻到不耐烦,便继续轻声道:“买了火车轨道玩具,我那时候无聊,装完能玩一晚上。”
祝秋亭静静地听着,末了轻笑了笑:“喜欢这个?你还真是挺闲。”
纪翘没在意,祝秋亭嘴本来就毒,自然看不上这些爱好。她支起身子看了眼进度,馄饨已经捞上来了,翻腾在热腾腾的汤里,摊主正往里加着虾米和紫菜。
她又坐下来,嘴角和眉目都很舒展,姿态难得的放松潇洒:“年轻咯。最擅长浪费时间。怎么,羡慕吗?”
她本来是开玩笑,祝秋亭却盯着她,没说话。
纪翘这才注意到,他眼里泛着淡淡的血丝,情绪翻涌其中。
她下意识地蹙眉,怎么也没想出来哪句话说错了,戳到他哪根筋了?
幸好摊主这时候来解了围。
“你的云吞。”纪翘接过碗,迅速地给他推了过去,避开他视线。
“羡慕。”祝秋亭忽然道。
纪翘怔住了,抬头望着他。
风吹抽芽的树枝,吹云,也吹得她心狂跳,心脏像被大手狠狠攥住,捏碎前又松开。
《鹧鸪天》里讲,给雨支风券,留云借月章。祝秋亭更甚,玉楼金阙都不在他眼里。
但他现在是在……难过吗?纪翘被这个想法震飞了。就因为她开玩笑说他不年轻了?
“我羡慕得发疯。”
祝秋亭望着她,声调很轻,又像费了极大的力气。
祝秋亭有一把好嗓音,明潮暗涌都在其中。可这内容不是纪翘一时能消化明白的,于是空气陷入停滞般的死寂。
没人说话。纪翘心神微动,不动声色地抬眸。
刚刚竟然只顾着跟他说话,太大意了。
无论行走坐卧,永远不可松懈。分析,观察,等待,蓄势待发。这还是面前男人教过的。
这条街不在主干道上,馄饨摊又没几个客人,纪翘抬眼一望,视线扫过街对面又收回。
她舀了口汤,垂着眼将话题转开:“手腕那个什么时候文的?”
纪翘不喜欢打探别人隐私,尤其是祝秋亭的隐私。
祝秋亭手腕上的文身,在纪翘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了,明显带着纪念意义。
其实,就算纪翘想随便找个话题做给盯梢的人看,也没必要聊这个。但在M国刺青店内,发现的那张图和字,总在她脑海里萦绕着。
她没想到,祝秋亭真的回答了。
“很早。”
纪翘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松开,转移了话题。
“他们在这儿多久了?”
她顺手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压在唇上低声问。
祝秋亭看她一眼,惜字如金。
“很久。”
便衣跟梢,跟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尽管早知道警方盯得紧,纪翘还是有点意外,都跟到了日常生活里?
祝秋亭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但很快,她意识过来祝秋亭今天为何这么反常,又是闲逛,又是在摊上磨时间的——
他没打算回公司,就是要待在外面慢慢磨时间。
市公安局三楼,办公室和走廊里常年忙碌,泡面味都快渗进了墙缝。
瞿然从办公室后门走出来透气,最近他为一个室内凶杀案忙得昼夜颠倒,出来时没注意,迎面撞上一个人。他抬眼一看,面孔白净清秀,还有几分眼熟。
“瞿哥——”
周舟刚要开口,就被瞿然扣住膀子,抓小鸡似的拎走了。
天台上,瞿然把门仔细地关好,又检查了两遍,才转头看向周舟:“你说。”
周舟扶了扶警帽,有些不安:“这样好吗?成副局已经不让查这事了……”
瞿然打断他:“停。他老人家生怕我闲着,最近连塞给我两个案子,我听到他名字头疼。你就说说吧,有什么发现吗?”
瞿然这个人,业务能力拔尖,但性格也轴,阻力越大,他越有冲劲。
周舟皱眉回忆:“没什么特别的,他生活很规律。”
“去M国出差前,谈生意,工作,常出入的酒店是四季、安缦。从M国回来后,在郊外别墅住,又去了祝氏分部,见了一个叫吴扉的人一面……噢,但是今天有点奇怪,”周舟顿了顿,“他是在路边摊吃的午饭。”
瞿然皱眉问道:“跟谁?”
周舟看着他:“纪翘。”
瞿然拿出烟盒倒了支烟出来,递给周舟一支,周舟摇头拒了。
他就自己抽了,一只手支着栏杆,能看出来心烦意乱。
周舟想想,还是问了:“瞿哥,其实我想问,你为什么认准祝氏这一把手跟J.r一定有关系呢?他们做国际贸易的,来往打交道的人员复杂,基数也大,如果有几个——”
瞿然打断他:“祝氏报过警。”
他咬着烟,视线投向老树伸长的枝杈:“晴江附近,他们有个工厂被炸了,那儿的警局接了案子,到现在也没结果。
“可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失踪了。”
周舟正努力想把这些信息串起来,就听见瞿然说:“没有意外的话,那人是J.r在国内的线人之一。”
瞿然还想继续说什么,视线无意一瞥,脸色顷刻间变得极难看。
“趴下!”
他猛地压下周舟肩膀,另一边,狙击手已然扣下了扳机。
子弹破风而过,从他们头顶堪堪擦过!
那子弹不单单是衝着瞿然来的,尽管最近他已经收到不止一次死亡威胁。
但瞿然非常清楚,这恶劣至极的挑衅,已经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而是在太岁头上挖坟。
这帮人从没变过,嚣张得无法无天。
瞿然咬牙切齿地想,别让老子逮到你们中任何一个,不把你们剥皮抽筋,老子跟你姓!
徐怀意难得接到兄长的求救电话,瞿然当年做警察没经过家里同意,这么多年也没有开口问家里要过一分钱,现在却要借两百三十万,而且是现金。
她挺奇怪,但很快答应下来:“知道了,我在外面忙,给我一天时间。”
徐怀意今晚代表徐家例行参加一场商会晚宴,特地多花了三个小时打扮。
因为她听说有一位稀客会来。
主办方是船王周肆,众人都说祝家那位是卖他一份薄面。
坦白说,徐怀意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祝秋亭不仅是难得露面,也是闹出新闻后,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
一周前,这人出现在了娱乐新闻版块。当天他与人街边约会,被全方位拍了下来。
初春的暖阳太盛,给简陋的桌椅也镀了层淡金。虽然两人之间没任何亲密举动,但那流动的氛围不言自明。
男女主角都相当赏心悦目,男方自不必说,女方长得美,低头吃碗馄饨吃得怡然自适,身份又扒不出所以然,灰姑娘的故事永远为人津津乐道,这事在网上被疯狂地热议了三天。
祝氏和他本人都没有出来解释或辟谣。
在晚宴上见到的时候,徐怀意发现所有的忐忑和不安都没了意义。
宴会厅的水晶灯已经这么亮,照得出所有细节。祝秋亭今天穿了一身纯黑西装,剪裁利落修身,白衬衫却解开一颗扣,锁骨隐约冒尖。整个人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性感。徐怀意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像跟整个世界隔一道透明屏障,不在乎任何人,也不介意——
徐怀意目光一转,登时屏住了呼吸。
祝秋亭今天带了女伴。
女人踩了八厘米高跟鞋,红裙摇曳,黑发如瀑,眉目如画,下颌线瘦削清晰,周身好像携着股明火。
全场人的目光都追过去,落在她身上。
但她眉头都没挑一下。
开场十分钟,纪翘端着盘草莓慕斯蛋糕,截住了徐怀意的道。
“徐小姐,问你个事。”
徐怀意淡淡地扫了纪翘一眼,没接腔。
纪翘也不在意,流利地报了一串数字:“这号码你熟吗?”
徐怀意哪有心听,等反应过来后,才蹙眉看向纪翘:“你?”
那是瞿然的手机号。
纪翘:“你跟号码主人应该很熟吧?提醒一下他,手上的事该停就停。”
徐怀意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在说什么?”
纪翘咬了口蛋糕,耸了耸肩:“总之,你帮忙转告,他会明白的。”
顿了一秒,纪翘又道:“如果不明白,可以让他来找我。”
那帮人的配合已经炉火纯青,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能抵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