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司为他着想都把他拉出来了,这人真犟,还要执意蹚这趟浑水。
要不是看在他是纪钺认识的熟人分上……她才懒得管。
可她最近不明白的事越来越多。远的不说,祝秋亭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更让人头疼。
拿她出来挡枪,任由别人以为她已经上位,纪翘的仇家瞬间多了一个连,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像今晚这种局,祝秋亭说让她来,她能怎么样?
纪翘把手里的慕斯蛋糕解决完,又换了盘黑森林蛋糕,端着盘子准备跟徐怀意说再见,却被拉住了。
“怎么了?”纪翘问。
徐怀意像是经过漫长的天人交战,才轻声问道:“在你眼里,祝总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目光越过纪翘肩膀,对上一双黑眸。
纪翘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她仔细地打量了徐怀意几眼,有气质,长得好看,戴的珠宝看着也有品位,还是警官同母异父的妹妹。
大概是近墨者黑,纪翘现在扯起淡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纪翘从侍者那儿顺了杯香槟,递到徐怀意手里,语重心长,循循善诱道:“你可以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徐怀意有种……纪翘在甩烫手山芋的错觉。
温柔体贴——祝秋亭?
“徐副总,人借我一用。”
他终于出口打断她们的谈话,男人的声音温和有礼。
徐怀意勉强掩住失落,笑一笑:“好。”
很快,纪翘深刻体会到温柔体贴的真意。
在金碧辉煌的衞生间单间内,她被抛上浪潮巅峰,又被裹挟得说不出话来。
一片狼藉。
他是操控欲望的个中高手,能轻易让她溃不成军。
纪翘猛地仰高了头,脖颈拉出一道绷紧的弧线,手指没入男人黑发,在崩溃边缘打转时,忽然痛叫一声。
他咬她?!
“纪翘,”祝秋亭直起身把人压在门板上,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问,“你想干什么?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
敢拿他当工具人,胆子大得没边了。
纪翘没说话。她理亏时很少顶嘴,一向如此。
祝秋亭做事是不需要原因的,他想要什么,她都得尽量给。
纪翘望着天花板几秒,平复了呼吸。在男人松手要放下她的时候,纪翘忽然用手臂圈住了他脖颈,头埋着,像小动物一样用鼻尖轻蹭了蹭他,声音极轻,懒散得要命。
“我想姓祝,你给吗?”
祝秋亭僵住。这么多年,他刀尖舔血的生活已经数不清多少时日。还是第一次,他生出一种冲动。
望命运仁慈,未来让他归于这一抹红。
希望那是他避无可避的结局,一开始就写在掌心。
纪翘只是随口一问,带了点戏谑心思,当然没有期待过答案。
可他们此刻离得那么近,他的掌心紧贴她的腰,她的头发垂落在他肩膀。
纪翘没见过祝秋亭的母亲,照片资料都没有。她猜想,如果祝秋亭像他母亲,对方会有双好看的眼睛,优美无尘,极具欺骗性。
他的黑眸仿若一潭深湖,深不见底。
纪翘总觉得祝秋亭想要说什么,仔细一看,又像是她的错觉,他可能只是在压着把她塞到厕所里冲掉的冲动。
纪翘轻拍了拍他,示意他们该出去了。手刚抬起来,她就听见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她僵了几秒,决定暂时不出去给人看笑话。
站着也不合适,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单间里两个人。纪翘想着,勾着祝秋亭的脖子,考拉抱树似的又往上攀了攀。
攀到一半,纪翘察觉到不对,及时停住了动作,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不给面子地继续往下瞥了一眼,意思是您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祝秋亭这下真想把她冲到马桶里了。
纪翘刚要说什么,忽然耳尖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哎,那女的叫什么来着?纪翘?”
“嗯。”应和的女声还挺悦耳,轻哼了声,“人跟名字一样,没品位。徐家千金傻得跟她搭话,真是掉价。”
“我让我爸费了那么大功夫,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搞来……你说祝秋亭怎么看上她的?脸看着倒是挺贵的,估计下了不少血本。”
“你管呢?野鸡毛插得再鲜艳,也成不了凤凰。别说徐家和你了,今晚在场的,有份儿扒上祝秋亭的,一个都没有。”
“滚!”女声愤愤地嘟囔道,“他是还没见过我,上半场他身边都被人围满了,等会儿你——”
“你知道他前一任是谁吗?”
短暂的耳语后,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L国度假的时候听人说的。新闻被祝氏压下去了!”
“她之前的片子可是我哥最喜欢的,不是说她单身吗……”
补完妆的两人声音渐渐飘远。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砰的一声,最左边单间的门从裏面被人踹到报废。
纪翘迅速贴边,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瞥了眼已经变形的门:“这可不是我弄的,酒店赔钱别找我。”
祝秋亭把袖子往上挽了两折,抬眸扫她一眼,突然轻笑了笑:“纪翘,你脸皮真是够厚的。”
她一边挡着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那意犹未尽的劲儿,像是在听别人的八卦。
纪翘低头,把红裙理顺,扯了扯布料褶皱的地方,语气平静:“这是我的优点。而且就这程度算什么?更难听的我也不是没听过。”
祝秋亭沉默几秒,音调偏冷:“你今天来就是要见徐怀意,提醒那小警察——”
纪翘开口截住他话头:“不小了,跟您差不多。就是看着年轻。”
她走到洗手台旁,倾身摸出把常用的防身物件,慢条斯理地装好,才低声道:“吴扉留在了国内,就在本市。他从M国入境,却跑到了东边,这代表短时间内他不会离开。瞿然再继续,会很危险。”
纪翘顿了顿:“虽然我们没聊过这事,但吴扉背靠着谁,您不会不知道。”
J.r据点常年在国外,他们的一把手、二把手都不会轻易换地方,现在吴扉却在国内开始露脸。
这不是个好信号。
纪翘撩开裙子,把防身的物件重新放好。
“下半场您跟周总好好聊,瞿辉耀的事,祝家欠他一个人情。还有,看好徐怀意。其他事就别管了,让小闫也不用盯了,回去休息,他总不能真把吴扉怎么样。现在闹翻没必要。”
祝秋亭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纪翘什么都清楚。她知道吴扉近在咫尺,知道徐怀意已被盯上,知道祝秋亭今晚为何会来。徐怀意要是成了筹码,被J.r那群人握在手里,事情会麻烦很多。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前提是——
“祝总,您跟他们不会扯上什么关系的,对吧?”
纪翘微眯了眯眸,看向祝秋亭。
J.r这种存在,人人得而诛之。
在一切变得更复杂之前,纪翘只想先保证认识的人远离那帮疯子。
瞿然查得比想象中的快,祝氏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J.r那帮人有了危机感,怕牵连到自己,自然会给瞿然一个教训。一次不够,就两次。
纪翘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微微蹙眉:“我先走了,我负责楼上,您负责看好徐小姐,等会儿——”
祝秋亭直接打断:“纪翘,‘您’字你说够了吗?”
纪翘没想到祝秋亭发火的点这么奇特,耸了耸肩,转身要走,又听见他说:“那两个人,你准备怎么办?”
纪翘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什么。
明白过来后,纪翘说:“不怎么办啊。”
她握着门把手,眉眼透着股冷淡英气,笑了笑:“没办法,志不在此,那种流言跟我无关。”
纪翘侧身对着他,看见祝秋亭的神情,忽然将长裙一撩,修长漂亮的腿上有伯莱塔和小巧军匕。
她轻声道:“这是你给我的,谢谢。”
他教给她子弹不一定要打出去,但你一定得有。要有自保的能力、勇气和决心。
祝秋亭轻声道:“我没你那么大方。”
话音落下的时候,纪翘已经闪身走人了,压根儿没听见他说的话。
祝秋亭回到宴会厅后,让侍者去找徐怀意来。
转个身的当口,一道身影挡在眼前。
傅于天,是周肆的手下之一。
祝秋亭花了一秒,想起来这人的光辉事迹——跟他要过纪翘。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纪翘已经被祝家放弃了。
祝秋亭从旁边的托盘上取了杯酒,眼神从他身上掠过,抿了口澄金的酒液,语气很是平淡:“你怎么还在?”
周围许多宾客本来就注意着这边,祝秋亭不管和谁交谈,都是焦点,不管什么内容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
傅于天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我的意思是,”祝秋亭虽然面上笑盈盈的,眼里却没那个温和耐心,“周总身边不留蠢人,我以为这不会变。”
傅于天脖颈上的青筋暴了暴,眉头一松,又咧着嘴角笑了:“祝总,我是找您有事,人多口杂,我们不好在这儿说,不然换个地方……”
祝秋亭看都没看他,懒洋洋地道:“说吧。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傅于天偶然得来的信息,本来想以后拿来要挟祝秋亭的,不过祝秋亭这种态度,他实在忍不下去了。祝家的丑闻,影响的反正也不是他!
傅于天挺了挺背,在众目睽睽之下,冷笑一声道:“祝总,您有位好下属,纪翘纪小姐,以前做过小千金的家庭教师,现在她在哪儿呢?”
当然是在你未来安睡地蹦迪——
如果纪翘在,大概率会这么呛过去。
祝秋亭垂眸,因为想起纪翘而失笑。在傅于天看来,刺眼得很。
傅于天一字一顿道:“听说纪小姐可是您的得力一员,祝氏也都知道,您当时出手救了她,还被传为美谈。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年是怎么认识她的?”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不敢明目张胆看热闹的人,一时间都将目光投向了祝秋亭的方向。
祝秋亭态度倒诚恳,简洁明了的两个字打了回去:“忘了。”
傅于天咬了咬牙,目光阴鸷道:“您第一次遇见纪小姐,是在港口吧?哎,就那么巧,纪小姐刚好就出现了。后来那场比赛,投资的老板跟您也是老相识吧?那个赛季你就去看了一次,她一个女人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上面,祝总不觉得奇怪吗?是巧合的相遇,还是纪小姐……算好了一切呢?”
傅于天这话一出,周围空气明显一凛。
周围都是在商界踏足的人,“商业间谍”这种事听起来滑稽,但因美色跌到陷阱里的人,不在少数。
纪翘这名字,今天所有人都耳熟了。祝秋亭第一次在这样公开的大型场合带进来的女伴。
祝秋亭“嗯”了声,给足了耐心:“你想说什么?”
傅于天心裏暗骂了一声,装到这种地步,这男人也太绝了。
但已经到这个地步,他总不能跟着祝秋亭一起装傻。
傅于天假惺惺地笑了笑:“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祝总,您能咽下这口气?”
要人那次,傅于天脸面尽失。他不是心胸宽阔的人,总想着人和面子,他总得抓一个回来。
等纪翘被彻底抛弃了,傅于天拾个漏,也就是顺手的事,还能在美人那儿落个好。
祝秋亭转了下酒杯,淡淡道:“所以,你是想知道听后感?”
傅于天咬了咬后槽牙。
这宴会上的客人都是入世的老狐狸,察觉到气氛不对,现在祝秋亭明显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都背过了身,假装热火朝天地投入了社交,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只有些年轻的女客,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满心激动地等着。
祝秋亭把酒杯放回托盘,拿了块暗色手帕拭拭指尖,那儿沾了几滴酒液。
他擦得很仔细,音色也带着相似的细致性感。
“我的想法就是,”祝秋亭头也不抬,慢条斯理,“荣幸之至。”
同一家酒店的高层江景套房,从落地窗望出去,霓虹倒映在江水里,波光粼粼,很是耀眼。
吴扉横躺在沙发上,黑色背心下裹着结实的肌肉,靠在沙发上咬牛肉干,电视里正在放实时精彩大戏。
监控画面有三个方向,吴扉调出了其中一个,放大屏幕后,便可以窥清对方神态,连带收下了周围人弹眼落睛的反应。
祝秋亭那四个字一出,吴扉轻哼一声,半直起身来,冲等在一旁的酒店服务生道:“东西放下。”
他叫了夜宵,有五荤三素,四道小吃。
服务生推着三层餐车,候在一旁等了快十分钟,闻言照办,却又被吴扉喝住。
“等等。”
吴扉从沙发上跃下,走到餐车旁,俯身将餐车垂盖的布冷不丁掀起!
空空如也。
虽然早有预备,服务生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客人气势骇人,眼风扫过来,鹰隼似的。
吴扉勾起嘴角笑了下,虽然安抚效果几近于零:“行了,菜放桌子上,走吧。”
解决完饱腹问题,也要解决其他问题。
今晚软玉温香在怀,吴扉却兴致缺缺。
他心思早飞了。
祝秋亭是老狐狸修炼成人形了,难得想忽略他一次,专注徐家姐弟,他却自己跑出来抢中心位。
荣幸之至?
吴扉脑子转得飞快,比谁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明白地昭告天下,动她如动我。
但……为什么?
这两年交锋次数很少,盯他盯了那么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纪翘的地位在祝家一直是尴尬的不温不火。
眼前忽然闪现她似笑非笑的嘴角,吴扉想起纪翘那张脸,莫名恼火。
偏偏是这个时候,柔弱无骨的女人手臂攀住他,可面前的脸越发模糊,他一把将人推开。
吴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几年前,吴扉还没进核心圈,但在J.r已经很有名,他是那时的三把手米歇尔亲自挖来的人。
那是J.r异常顺利、占了上风的一个春天,正是上升期,他却栽在一次简单的清除行动里,栽得很彻底。
对方只剩一个人,一把匕首,当时他手下的人全都狼狈逃走。吴扉一时大意,也落了进去,矇着眼睛,被五花大绑,那个人让他带一句话回去。
——跟灰狼说,我会亲手抓住他。
没人看清那人的脸,看清他的人也没机会开口了。
吴扉记得那人的头发很短,身材清瘦修长。
这么多年,在追查这件事时,他一直存在一个误区。
——对方绝对是男的。
直到在M国,他跟纪翘打了照面,她身影从眼前划过,致命的熟悉感扼住了他咽喉。
J.r上层要深查她,偏偏……这个时候,祝秋亭又要插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吴扉眼眸沉了沉,正要抽出一支烟来,火还没点上,门就被敲响了。
吴扉随便套上一件长裤,抬腕看了眼表,不到十一点半,宴会还没结束。
他没好气地拉开门,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悠然倚在门边,轻笑道:“祝总,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
祝秋亭站在门外,笑了笑,眼神从吴扉上身滑过,眼里半分笑意都没有。
“来接人。”
他神态平静,耐心却早已告罄,拨开吴扉径直进来,直奔里间主卧。
床上狼藉一片,被窝里卷着个肩膀光裸的女人,正瑟缩在角落微抖着身子。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祝秋亭毕竟是个严谨的人,扣过那人肩膀扫了一眼,随即甩手扔开。
“祝总,您要找谁,跟我说啊!”吴扉跟着进来,眼睛紧紧盯着祝秋亭,嘴角扬了扬,“怎么说我也是这房间暂时的客人,要是真在这儿丢了谁,跟我也脱不了干系……”
吴扉话没能说完,额头便被什么抵住了。他顿了顿,无辜地一耸肩,缓缓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祝秋亭看他一眼,平静地道:“你话太多了。”
吴扉紧了紧后槽牙,忽然想到什么,笑意深了些:“祝总,看来她一个人也能抵得上龙新?那我不用去找徐家那位大小姐了?”
祝秋亭散漫地扫视一圈,看都没看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凭你的能力,再过八十年,应该可以。”
“纪翘,我数到三。”
祝秋亭话锋一转,忽然道。
“三。”
吴扉终于无心再陪他周旋下去,正阴沉着脸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伴随着“砰——”一声,有什么落了地。
随即那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吴扉转身,余光只捕捉到一点身影,女人溜得飞快。
祝秋亭也跟着转身离开,临出卧室时,步子一停,侧身把手里的枪扔过去。
吴扉眼疾手快地接住,迅速调整到正位上了膛,下意识地对准了祝秋亭。
祝秋亭单手插在西裤兜里,弯起眸笑了笑:“当年从你们那儿借的,物归原主。保管费改天结一下。”
吴扉咬紧后槽牙——人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他算是见识了。杰森为什么不喜欢回国,他现在非常理解。
他不明白,杰森为什么非要跟祝秋亭耗下去,还再三警告人要留住……可祝秋亭跟他们,绝无可能回到同一条路了。
纪翘是来干正事的。她要盯着吴扉,替徐怀意挡掉危险,那毕竟是瞿然的姐姐。
她牢记着这点,才不至于被他那番话震到差点掉下来。吴扉播放的声音放得太清楚了,不想听都不行。
出了门,她安静乖巧地等在一旁,跟在男人身后,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视线也黏在上面。
怎么下的楼,怎么被各方打量,怎么出的酒店上的车,她统统不记得了。
唯一有记忆的,是在酒店门口的喷泉跟前,等着门童把车开来。她被风吹得打了一个寒战,今天这礼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纪翘靠仅有的理智站直了,要是抱着膀子瑟瑟发抖,未免太丢人。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西装就盖在她肩膀上,纪翘愣神的工夫,已经被人环过肩,带着往前走。上了车,开出好一段距离,也没有人说话。
纪翘望着窗外变幻的夜色,心绪复杂到极点。
被人算计的滋味,不好受吧?傅于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他。
纪翘本应忙着想借口,但在那一刻,只觉得内心被愤怒填满了。
傅于天讥诮的口气,周边人看祝秋亭的眼神,在她耳边和眼前萦绕不去。
她想说,你算哪根葱?
可想一想,真的把他置于那个境地的,哪里是傅于天,而是她自己。
她当时听着,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祝秋亭一句荣幸之至,把她元神都打散了。纪翘本来以为,这么久了,她看不|穿他七八分,也能有五六分。现在看来,想太多是病,得治。
“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们分坐两端,中间仿佛隔着条银河。祝秋亭一句淡淡的问话,把纪翘拉回了现实。
纪翘下意识地答:“有!”
答得还挺清脆。
祝秋亭道:“说。”
纪翘把碎发统统捋到耳后,深吸了口气,盯着自己的手:“傅于天没说错,我认识你,比你想象的早。”
祝秋亭示意她继续:“嗯。”
纪翘说:“苏校在车下发现我的时候,我确实……”
祝秋亭做了个收的手势,瞥了她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对回顾过去这么有兴趣了?”
祝秋亭问她:“以后,怎么打算?”
纪翘沉默,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朝着疑似正确答案迈了一小步:“你是想让我离开吗?”
祝秋亭摁了摁太阳穴,这动作表明他情绪已经到边缘了,放轻了声音:“你想去哪儿?”
纪翘反应过来,有些迟钝道:“噢。也是。”
纪翘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她现在敢摸逆鳞,是有原因的。
察言观色是纪翘的生存本能,她感觉,就算像现在这样装傻充愣,他也不会中途把她扔下车。
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不动我不动。
祝秋亭没回答她,车最后停在了一幢尖顶建筑旁。纪翘有点惊讶。
今天和明天都不是周日,来教堂?
教堂没开门,纪翘跟在祝秋亭身后,望着他修长平静的背影,月光冰凉柔和地罩住他,就像罩住了一个美梦,她曾经做过的美梦。
他在门口中央站定,抬头望了望那十字架,目光很温柔,比月色更甚。
纪翘从来没见过祝秋亭这样,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突然想起什么过往,来怀念旧人了。
应该是……是收到过他心意的人。
什么美梦如期光顾。酸掉牙了。
祝秋亭突然转头问她:“你以前抄过的书,有喜欢的句子吗?”
纪翘:“让我想想。”
那时是被罚抄,又不是被罚背,记得住什么。
祝秋亭往后倒退两步,目光依然远望那尖顶十字架,轻声道:“我有。”
纪翘试着摆出一脸求知若渴的神情:“嗯,是什么?”
祝秋亭想了想,语气平静而柔和:“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祝秋亭低头,轻笑了笑:“过了这么久,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抵抗的力量。也许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山就定好了。”
这一次,纪翘没再捧哏,她沉默了几秒,声线低下来:“你为什么不当着她面说呢?”
她发现,她并不想听到祝秋亭对别人说的情话。相比起来,她宁愿被罚上三个月体能。
祝秋亭极轻地叹了口气,又好像是她的幻觉。他的语气很快恢复了平时的微冷:“过来。”
纪翘胸口哽了口气,于是她雄赳赳气昂昂,踩着高跟鞋踏步走近了他。
“什么事?”
她问。
祝秋亭望了她几秒,冷不丁地揽过了她的腰,左手扣过她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舌尖相触的瞬间,仿佛点燃了一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