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开渡河(1 / 2)

落下星 李丁尧 7163 字 2个月前

纪翘有拔腿就走的冲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你现在习惯这样吗?”祝秋亭道,“习惯躲避。”

纪翘背对着祝秋亭也能想象得出,男人是如何倚着门框,神态轻淡地问话。

她呼吸都有点急促,虽然幅度很小,他也能看出来。

祝秋亭凝视着她的背影,视线垂落,望见她攥起的拳紧了又松。

他能判断出纪翘情绪不佳。一般为了避免失控,她通常会及时离开。

但这次她没有,纪翘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右手猛地抓起他领口,手肘一横,小臂用力发狠地卡住他脖颈,步步逼近,将祝秋亭径直推到了墙上!

她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只问了两句话,目光尖锐。

“你到底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那次黑赛,到底为什么要救我?”

纪翘语气沉沉,但问出口时她知道她已经败了。

祝秋亭刚才讲电话,并不是讲给对面的人听,是给她听的。

如果她是普通人,或许会悸动到找不着北,她多想那么做。只是纪翘早就习惯了,习惯从信息里提取核心,辨出弦外之音。

“在她手里的意外”这一句,让纪翘刚刚几乎脸色惨白,血从头凉到底,像被剥光。

这是明白白在说,她在他面前,没有藏住一丝一毫。连那些中途放弃的计划,他都极其清楚。

不过三秒内,她又迅速全副武装了。干吗被剥光,知道又如何?她当着他面也敢承认,是动过杀心。

纪翘怎么会记不得那个人长什么样?那个人化成灰她都记得。

对方的姿态、侧影、步伐的距离,所有的动作细节,被绑架那次,都深深刻在纪翘心裏。

祝秋亭的侧面轮廓,跟他很像,动作习惯、细节,几乎相差不离。

必须说,这样招眼的深刻轮廓,帮了她大忙,太好记了。

但又有一点不同。具体哪里,她很难说清。只是这点本质上的让纪翘有种强烈的违和感,阻止她动手。

他们对彼此隐藏的秘密有无数,可纪翘被他一句话激到气血上头时,能问的那么多,晴江市的“他”是怎么回事,绑架案发生那一年他在哪儿……

她却问了两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无关仇恨,无关前路,无关纠葛,只问心。

出口那一刻,她在自己这裏,已经输了。

对不起纪钺,也对不起她这么些年。

“挺早的。”

祝秋亭轻昂了昂下巴,调整了下姿势,虽然调整完还是任人鱼肉的样子。

他脖颈喉结处被她凶恶地卡着,嘴角却扬起极淡的弧度:“救你?可能因为我不喜欢看美人狼狈。”

“你——”

纪翘气得不轻,右臂下意识使力,扯到已经裂开的肩上伤口,手臂便倏然滑落,摆动时不知碰到墙壁哪处,听到了“嘀”的一声。

她朝那个极小的按钮望去,沉默了片刻:“是什么?”

祝秋亭说:“安保警告系统。”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身后的门被暴力破开。纪翘吓了一跳,但一秒也没耽搁,飞速地在腰上摸武器,摸上的一瞬心裏暗叫不好,为了换药方便,她回来就换了睡裙,腰间空空如也!

一回头,她傻了。

这人数,她带什么也没用。

纪翘正从左到右默默扫视这群下属,腰就被人从后面揽过去。

祝秋亭把人圈在怀里,眉头懒懒一挑,语气却有些冷:“来参观?”

为首的保镖是祝家的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礼貌话要说,要求该提还是要提,很是执着。

“抱歉。但为保险起见,纪小姐,请您先出——”

祝秋亭说:“滚。”

“是。”

其实偶尔不用执着也行的。

保镖队长07号退出时安慰自己,人生在于勇于放弃。他家服务了祝家三代,这位发火时声量不高,却让人更怵得慌。

一切恢复平静后,纪翘立刻要挣扎跳开,但没成功。下一秒,她手就被人握住了。对方伸出双手将她一只手合在手心,男人垂首,额际轻贴在她……他们的手上。

“别动。”

纪翘不认真听,会漏了这句话,太轻了。

她手有点冰,比平时还要凉些。他的掌心又暖和。纪翘没有抽出来,心裏又在想,现在不是夏天吗,何必贪恋这点温度。

但鬼使神差地,她还是任他去了。

重抬起头来时,祝秋亭望向她:“你能安分地待十天吗?”他柔和地抚了抚她的发,“安分,别老离开了。”

纪翘反问他:“你觉得呢?”

祝秋亭难得失笑,点头:“也是,不可能。”

纪翘也勾了勾唇:“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呢?”

祝秋亭随手执起她一绺发,捏在指间摩挲把玩,闻言笑意更深了些,黑眸垂着,情绪藏得很好。

“侥幸吧。”

有一分钟,他们之间都没人说话。

祝秋亭说:“有个年假,”他顿了顿,“第一次休假。”

纪翘把头发从他手里抢出来,站直身子,扯了个官方微笑:“想让我陪吗?理由?报酬?”

祝秋亭说:“因为喜欢。”他的眼神叫她想起月色下的水影,轻描淡写,想想又俯下身,放轻了音量,尾音带着点低沉的勾人,“我很惜命。但如果是你来结束,我可以勉强放弃它。我没有开玩笑。”

纪翘在他面上扫视,最后忍不住扭头笑了。

“不是我不信,只是你自己觉得呢?可信吗?”

只要她脑子还没坏,就准能记得起祝秋亭以前那个脾气,啧。

纪翘越发谨慎的性子,就是被他的阴晴不定磨出来的。

祝秋亭听她语气这么彬彬有礼,又带点阴阳怪气,也不火大,只觉得人很可爱。

“休息吧。”祝秋亭往前两步,自然地单腿下蹲,“上来。”

纪翘垂眸,有些呆愣地望着他,等反应过来后,手脚并用地飞快爬了上去,单手攀着他臂膀,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腰,“驾”到了嘴边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但作死得有限度。

祝秋亭没有站直,只是平静道:“纪翘,你可以再多动几下。我不介意多试次书房。”

纪翘唰地拉开他们上身的距离。贴得太紧,她气都捋不顺了。

“试呗。”认输从来不在她字典里,只是这两个字,怎么听都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刚才动作拉扯间,肩上的伤口已经开裂,只是覃医生给她绑的纱布厚,血还没渗出来。

祝秋亭没再说什么,把她背回了房间。路不长,他走得也挺稳,她没有颠得生疼的感觉。进屋时,他顺手想开灯,却被纪翘一把摁住了。

她的指腹有些凉,声音也低了许多。

“不用。”

祝秋亭没开,把她放到床上,转身离开。

房间里没有灯,纪翘只瞥到他侧影,神态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下臂膀,顺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的光照得她眼睛刺痛。

门无声地合上了。

在关上门之前,纪翘忽然开口,轻声问道:“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走廊灯柔柔地亮着,屋里一片漆黑。

他停在中间地带,轮廓一半藏在黑暗中,一半显在光亮处,低眉垂目,像是在考虑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她是很认真地在问。

到最后,祝秋亭只是笑了笑,握着门把手,退出门口前说:“睡吧。”

接下来整整一周,纪翘十分安分,能躺着绝不坐着。那个休假从来不超过三天的人,也难得地把手机关机,休起所谓的年假来。纪翘无聊之际,想起祝缃放暑假了,问祝秋亭人什么时候能过来,虽然她肩动不了,但还是可以陪祝缃玩的。祝秋亭说已经送去国外参加夏令营了。

她在家就只剩三件事,吃饭、睡觉、换药。祝秋亭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就在她跟前晃,看她换药,看她吃饭,还有心情嫌弃她缠的新纱布太丑。纪翘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把纱布卷砸过去,他也乐意上手代劳。

消毒换药这种事,祝秋亭做起来比她熟练很多。

他绑起纪翘的长发,指尖偶尔会划过她脖颈。轻微的触碰,让她心尖蓦地收缩。

他们坐在餐台旁,面对着一整面落地窗,晨光照射在地板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那一刻的宁静让纪翘有种错觉,好像人生的某个阶段会永远停留在这裏。那一刻,就像小学的时候,纪钺心血来潮地给她扎拳击辫,答应周日带她训练,然后一起去吃汉堡,那时她晃着腿,享受被扎辫子的感觉,享受着期待七天之内都是闪光美好的感觉,再往后的未来也因此而值得期待。

她单方面决定,真的安分几天,也许这一刻的安宁一辈子也只有一次。

他们翻了很多电影出来看,纪翘不想去家庭影院,祝秋亭陪她在客厅沙发上,拉紧窗帘,用投影仪投在墙上看。

很多老电影,动作片、黑帮片,她最多看三分之二,然后就倒在他肩上就睡了。

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

纪翘身下那一块躺热了,她自动滚到右边凉快的区域,抬脚蹬一下他,懒懒地道:“饿了。”

这个家里,除了暗处的安保,只有他们。食材是有,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厨艺竟然还不错,至少比她炸厨房的技术好得多。

她也是仗着伤员的身份,从试探性地提要求,到肆无忌惮地提要求,转变不超过一天。

吃完饭,纪翘又翻出一部正宗冷门催睡片。之前她睡着了,祝秋亭看完了电影,在晚饭时漫不经心地夸了她选片的品位。

他说这种电影看一部是倒霉,连看数部就是自找的,能在一堆经典里精准挑出,她也算反向选片天才。

纪翘挑了部动漫,画面粗糙的哲学动画片。

主角在梦境中醒不过来,只能在梦中遇到一个个角色,冗长大段的伦理哲学说教。为了睡得舒服点,她准备好了毯子——单人的,嫌她品位差的人不配盖毯子。

但她看电影时没睡着,难得清醒到了结尾。

倒不是电影变有趣了,是开头讲,青年主角从朋友那儿得到一个预言,梦即命运。

纪翘本来就是倚着祝秋亭睡,稍一抬眼,就能看清他神态的每一个细节。

祝秋亭本来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了开头后,却专注沉默地看了下去。她也就没睡,转头跟着看了全程。

之前几天,电影放完了,他都会摁下遥控打开窗帘。

这次却没有。祝秋亭坐在沙发上,她枕在他腿上躺平身体。

整个空间像被深河般的暗色包裹起来,两个人坐在那儿,不拉窗帘不放光,就可以与整个世界隔离。

纪翘沉默了会儿,问他:“你喜欢?”

祝秋亭没说话,手在她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好像身上趴了只慵懒娇气的小猫。

“不。”

他说,然后从玻璃茶几上摸了两颗薄荷糖,塞给她一颗,自己一颗。

“有时候,”祝秋亭昂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声音不高,“我也分不清。”

他没有说完,也不用说完,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梦境和现实的分界点,她又何尝分得清。纪翘也知道,安分一点的意思。像其他人一样,像中间没有深渊一样,平淡地待在一起,哪怕只有十天。

她望进他眼里,忽然抬手拽住祝秋亭衣领,就着枕他腿的姿势,把人拽得弯下腰来,吻住他。

男人只愣了一瞬,很快反客为主,吻着吻着,把她拉了起来,唇舌交缠,无声又激烈,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吻得难舍难分之际,祝秋亭稍稍离开了些,唇却依然贴着她的。

“换我了吧。”

说这话时,他又极主动,慢条斯理地耐心吻她,这句低沉的话便融进了彼此的唇齿间。

她今天穿的睡裙是浅色软缎,最后的理智繃着一根弦,她下意识抓住他。

“我的肩——”

其实她的伤口已经好了不少,只要不特意去碰。

但万一又裂开了呢?

祝秋亭停下动作。

过了几秒,他将已褪到她大腿的睡裙耐心地捋下来,语气温和道:“等你好了再说。”

纪翘完全没料到,她甚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她也就客气客气,他竟然能做出来打退堂鼓这种事,纪翘着实惊讶了一会儿。

“你说实话,”纪翘虽然声音不大,但可以称得上字字千钧,“男人是不是……年纪一上来——”

祝秋亭本来想找毯子裹她,把人抱回房间,闻言便不动了,缓缓扭头看她,黑眸深不见底。

纪翘抿了抿唇。

好像问错话了。男人最需要什么?尊严。

她准备迅速逃离案发现场,可惜两步都没迈出去,就被揽着腰压回了沙发上。

纪翘也懒得忍了,抬手环住他脖颈。黑发散在腰间,亲吻时的呼吸落在祝秋亭耳中。他轻扳过她下巴,吻住她嘴角,在最后时刻,他低声道:“叫我什么都行,我能听见。”

早晨起来时,她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她一抬眼,差点吻住男人下颌的位置。祝秋亭眼内含着一点笑意,垂眸瞥她一眼。纪翘盯了他一会儿,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他喉结,小兽一样发狠用了力。好一会儿她才离开,气喘吁吁地拉开了距离。祝秋亭微微皱眉,望向她的黑眸里情欲意味极浓,他掌心环住她腰肢,把人往前扣了扣,纪翘却侧头一躲。

祝秋亭动作顿住。纪翘却又折回来,垂首用鼻尖轻蹭了蹭他的。

“我们去看海吧。”

她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得见的音量说。

是个正经的请求,柔软又带着憧憬。

“我想看海。”

申城有江,最后汇入长江再到东海,开车四十分钟就到,但要去海滩,得开将近一个半小时。

让祝秋亭花钱花精力不难,让他花时间并不简单。连祝秋亭也不能保证,他的时间是完全属于他个人的。

但他想都没想:“好。”

纪翘笑得眉眼弯起来,不想让他看到,又翻了个身转过去。但还是被他抱进怀里,他怀抱能收进整个她,契合得像天生如此。

直到祝秋亭进了淋浴间,她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淡了。

纪翘从床头柜摸出手机,给信息栏最上面的人回了一条信息。是个未备注的号码。

——我会把他带到的。先让我看看孟了奚的视频。

他们中午出发,开车去的,但没去市内的海滩。

十分钟不到,纪翘就发现了,他去了她最后磨蹭很久,临时决定改的地址。但她让他自己选,之前想好的地方要近很多。

她打开车窗,探出头看了眼深绿的指示牌,省际高速,继续往下开两个小时,会过跨海大桥。

她什么也没问,又把车窗关上,摸出瓶水来喝了几口,盖上盖才想起来他。

纪翘晃了下水瓶:“喝吗?”

祝秋亭开着车,抽空瞥了她一眼,额角有细小汗珠。

“不用了,”他把空调温度调低,“你昨天缺水,多喝点。”

他语气很是悠然,纪翘反应过来后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滚。”

车窗外,滚着金边的云翳从视野内飞闪而过。他们是去哪里,她没有问。

没一会儿,她歪着头,靠在车窗沿上睡了过去。祝秋亭手扶着方向盘下端,松散地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她,又很快收回视线。

纪翘侧着头倚在车窗上,喉咙那一侧完全朝着他,是大忌,按常理,她不会犯这种错误。

任何时候都不会暴露致命弱点——这应该是她刻入骨髓的习惯。如果是以前,祝秋亭会直接把她叫起来,让她自己注意,但这次他没有。

祝秋亭越往前开,道路上的车辆也渐渐少起来,快下跨海大桥的时候,公用手机开始响起来。

响了一次他没接,但铃声继续响。

祝秋亭扣上蓝牙接起:“说。”

那头是林域,他只问了一句:“您前段时间有去KA市……”

他没问完,就听见祝秋亭应了:“嗯。”

也不知道天生还是后天,光看他的态度,仿佛永远也不会走到任何绝境的地步。无论事态如何,有利或不利于他,那股漫不经心,置身事外的镇定,永远清晰可见。

林域只沉默了不到一秒,声音很快压到最低:“您不方便?”

祝秋亭跳过了这个问题:“谁找的你?”

林域说:“杨家强。”

那个工厂的负责人,从人到地,都在杰森的管辖范围内。祝秋亭前段时间在M国,没跟他们任何人提过,自己只身去了北部的KA市。

姓杨的老板在制造线上待了多年,还没被人这么明晃晃地耍过,对方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连人都分辨错,他也不用再多混了——杰森没有多做吩咐,杨家强就已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将功补过,毕竟一家老小还在杰森手下。

很快,祝氏在M国的驻地被偷袭,三个负责人失踪了。

林域本意也不是问那三个祝家人该怎么办,在这个地界,自人失踪那一刻起,就要做好找不回来的准备。

林域说:“我会负责善后。但这边的形势有变,杰森应该也在专注国内了,前段时间维港那批货被查了,您要不要重新考虑布局。她还要继续留着……留在身边吗?”

祝秋亭没说话,油门踩到底,车驶下了大桥,午后的光直刺入眼。

他是千方百计,匍匐前行,也必须达到目的的人。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祝秋亭知道如何熬过考核,获得杰森的青睐,如何假意帮助他,成为他……直至毁灭他。

祝绫当年下过死命令,有些生意主场永远不能放在国内。

杰森聪明至极,也贪心至极。他哪边都不想放弃。

在那个时候出现的“私生子”,踏准了时间点。

祝绫三任妻子,十个孩子,在外面蹦出来这么个私生子来,并不叫人惊讶。

叫人惊讶的是,他的模仿能力。

任何事物细节过一遍他眼睛,所有秘密无所遁形,纪翘的一切也不例外。

何况他从以前开始就知道,她的决绝、狠心与细腻。能从当年的杰森手底下逃出生天,来年春天就摸清动向,蛰伏后偷袭了还是新人的吴扉,那次在晴江附近的谈判,一行四人,只有吴扉捡回了一条命。

这样的人不久前帮了瞿然他们,却连瞒都懒得瞒他。

纪翘知道了多少,他没去想。

他不用想也知道,在她心裏,杰森和他是何种关系,也许她不关心。在纪钺的事上,他们也许都参与过,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对她来说,大概知道这点就够了。开过一段路口,天色骤然变得温柔许多,祝秋亭给了林域答案:“厂不用留,把姓杨的拉出来,让他看着。”

他的火看来不小。

林域沉默几秒:“好,我让黎幺回来办。”

黎幺擅长这事。

“您自己小心。她不安分。”

最后挂电话前,林域说。

祝秋亭把蓝牙取掉,随手扔开。

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是舟市附近的小岛,他找了个游客少的地方,浅滩海深,海鲜不好吃,看海景日出日落是极好选择。

“怎么,担心我要你的命?”

车速慢下来,贴着护栏开,纪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将座椅角度放低了些,似笑非笑地问道。

“有时候的确会这么想。你可能不太清楚,祝秋亭,”纪翘摸出自己那瓶水,指甲在瓶盖上轻敲着画圈,叫他的名字时,声音很轻,“有时候看着你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我觉得怪没意思的。”

祝秋亭好像没听见,只是径直往前开。

纪翘见他没答,也不介意,把车里音乐音量调大了些,本来就是连着她手机蓝牙。

正好放到一首老歌——

<small>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small>

<small>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我要他生都有</small>

<small>今生的暖意 没什么可给你 但求凭这阙歌</small>

<small>……</small>

<small>暂别今天的你 但求凭我爱火 活在你心内 分开也像同渡过——</small>

忽然间,车子一个急刹,在道路尽头停了下来。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就在眼前,纪翘却无心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