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开渡河(2 / 2)

落下星 李丁尧 7163 字 3个月前

祝秋亭拉了手刹,右手扣住副驾驶椅背,冷不丁俯下身来,吻住了她。这个吮吻并不深,但是很漫长,他耐心极了。

她余光扫到暮色四合的海景,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照顾她的学弟给她写过的情书。当时她拿回家拜读,读到某一句时笑得前仰后合。那封情书写得太幼稚了,幼稚得狗屁不通。

现在却觉得不无道理。

她仍记得信里有一句话:我的心上人,给星星都加温。

通常来说,如果纪翘愿意回应,她完全可以被划到吻技高的分类里。

没有其他,唯手熟尔。但他们亲密那么多次,心无旁骛的亲吻次数并不多。

永远是他在黑暗里追逐,她若有似无地躲避。

纪翘难得主动还回去。这是个无关情欲的吻,触感热度与心跳并行。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切感官被无限放大。吻从绵长变疯狂,他们谁也不打算放过对方,只顾着交换杀意、爱意与永恒。

直到祝秋亭的手无意识地从她背上滑下,落在她腰间。最后落下之前,被她扣住了手腕。

今天要来海边,纪翘穿得非常轻便,短袖外套搭一件挡风的长薄衫,黑色牛仔裤。

裤腰很窄,他根本不用碰就知道是什么。

纪翘没什么安全感,睡觉时也不会卸掉这层保护。这个习惯还是从他那里学过去的。

“别动了。”纪翘稍稍离开他一些,红唇翕动,接吻也耗体力,她声线不太稳,“我不习惯。”

“今天只有我们,”祝秋亭左手没进她发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眼角,声音低了些,“你也带着?”

纪翘顿了顿,轻哼一声:“你没带?”

祝秋亭道:“没有。”

纪翘难得被噎,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

她一直倾斜着身子,还挺累。现在亲完了,她便重新回副驾驶位瘫坐着,额头抵在车窗上。

事到如今,纪翘冷静下来想,就算动了他,杰森真会放过孟了奚吗?她当年也对J.r抱着一丝“不能这么疯吧”的幻想。事实是,他们抓到孟景的第一时间,就没打算留下他。

如果要捞孟了奚,真听他们的话,恐怕什么用也没有。

何况,他在她出发前,提供的两个目的地之间选择了这个,或许就是天意。

另一处的海滩有J.r的人。而这裏,只是她年少无知时,想跟重要的人来的地方。

“祝秋亭,我想问你个事。”

她没回头,眼里倒映着的海浪前撞后涌,在岩壁上打出浪花,不远处的天际还有丝极淡的粉,在太阳掉下去之前,跟天鹅绒般的墨蓝混在一起。

“你的真名到底叫什么?

“我很想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见祝秋亭开口,但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有想过,我为什么没带它吗?”

他说得很轻淡,语气似乎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话题转移得太过生硬。

纪翘本来不想回答,越想越觉得不对。

今天只有她带了吧?

等她猛然扭头时,电光石火间,腰间已然一空。

祝秋亭很少自己动手,但整个祝家身手比他好的人,纪翘还没见过。其中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不是没有被人威胁过,这种情形对她来说很常见。

只是从前在她身后被保护的人,是现在面前这个人。这么一想,显得这一刻很魔幻。

他的神态有些漫不经心的冷漠,黑眸凝视着她,像很早以前,每一次她扭过头时看到的祝秋亭。

她很快镇静下来,本来想试着开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干,干脆又闭上了嘴。

祝秋亭没有要跟她废话的意思,说得也很简短:“覃远成给我看过一个东西,你随身带的。但你没有用,真可惜。”

纪翘嘴角勾了勾,眼皮轻轻一合:“是啊,怕效果不及时,就没用。不过,你教过我的第一条,不要心软——还挺对的。”

“纪翘,”祝秋亭轻声道,“我确实挺喜欢你。不过,也就那样吧。我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至于以前那些话……”

纪翘盯着他,没有慌乱和恐惧,只是目不转睛地专注看着。

祝秋亭话头一顿:“就那么一说。”

纪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这样啊……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叫什么?”

纪翘笑了笑,斜靠在窗上,下巴微昂起来,额头往前送了送,顶上那硬物。

她手臂不小心碰到按钮,窗户稍微落了点下来,海风强劲地涌进,她的发丝被吹起,声线却慵懒得像调情。

“我叫纪翘,你呢?”

“我没改过名字,只是不姓祝。”

祝秋亭沉默几秒后,给了她确切答案的同时,手指微动。

黑暗来袭前的最后一秒,纪翘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好。”

挺好。

纪钺从前完全没有文艺细胞,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闲时却喜欢上背诗,逼着上中学的她也一起课外“加餐”。

她背得不情不愿,大部分却也进了脑子。

第一次知道他时,纪翘莫名就想起背过的《止庵》。当时没有见过他,她就觉得,单是名字,便挺好了。

杖藜不到闲亭上,恐有秋声在树头。

秋亭。

据说对付杨家强这类人,有种杀鸡儆猴的法子,把他“奋斗”的成果在他眼前付之一炬。人心气一散,也就很难再起来了。

J.r的主要厂区在KA市,总负责人杨家强最近彻底体会了一把这滋味。

不过,他倒霉了些。拜祝秋亭所赐,家和事业一起烟消云散了。

这消息吴扉第一时间告诉了杰森。不过杰森听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本来穿着浴袍窝在沙发里喝酒,吴扉说完,他换了个姿势,望着落地窗外滚滚的江水,饶有兴致地问道:“这裏景色好看吗?”

总统套房的景色怎么可能不好,但现在是看景的时候吗?

吴扉僵着一张脸:“都,还行。”

杰森晃了晃酒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没了就再建啊。不过,姓杨的事还用问我吗?”

吴扉不敢相信他是这个反应,但服从早已成了习惯,只能低声问道:“就这样?那人一而再再而三——”

杰森:“但他一直这样啊。”

男人笑得眼睛微眯起来:“他不止断了杨家强所有后路,他把最近娶的人也解决了。”

杰森抿了口酒,心旷神怡地望着远方。过了许久,他轻声道:“他离开太久,也该回来了。完美的赝品,也只是赝品罢了。”

吴扉能看出来,提到那个女的被解决以后,杰森心情都好了不少。

退出房间时,吴扉有点恍惚。

跟祝秋亭打交道以来,他认为纪翘算是那人的弱点和突破口,一旦撕裂这个口子,就能抓住那人的命脉。

但他完全看走眼了。

一是错估了祝秋亭,为了自身利益,他什么都可以牺牲。

二是错估了杰森,他这次回国,似乎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拉拢。

杰森确实挺愉快,不过跟纪翘无关。换作陈翘、李翘也是一样,他确定了一件事:祝秋亭本质上并没有任何变化。这样的人才适合做一个完美的搭档,有利益驱动力,才适合当他称心如意的工具。

纪翘也许还有取悦祝秋亭的价值,但她的心思昭然若揭,那点过往大概率已经被苏校或其他下属发现了。这事传出去,祝秋亭现在的位子也别想坐了。让一个这么危险的女人待在身边,对外,祝氏股票得跳水;对内,祝家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祝秋亭坚持不处理纪翘,杰森不介意用孟了奚作饵,把她引过来。到时候,她离开的过程恐怕会比较煎熬。

但祝秋亭这次没有手软。对于这点,杰森非常满意。剩下的唯一麻烦,就是找到瞿辉耀了。

毕竟,祝秋亭对于找他把柄这件事,似乎格外感兴趣。而瞿辉耀和HN工厂,刚好有他难得忌惮的一点东西。

与祝氏合作的公司总觉得,祝氏最近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气压,但看看股价和财务状况,也没什么大的异常。

只有公司内部的人,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苏校最近情绪非常不对,接连开除了三位高管,只要在公司坐镇,整个人阴沉得像快要原地爆炸。

过了快一周,忽然上了娱乐八卦头条的男人让大家恍然大悟——万能苏总解决不了的事和人,还能是谁?

在夜场跟美女喝酒,没什么稀奇的。老板跟美女喝酒,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祝氏刚结婚不久的老板被拍,妻子也明显不在,这就很有猫腻了。

第一个拍到照片和视频的记者被奖励了。

当时他还没摁下摄像按钮,氤氲迷幻的灯色下,男人懒懒地抬起眼,仿佛透过了无数身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准确地望进他镜头里。

那道目光望得他背上冷汗冒起,勉强稳住了心神,才继续下去。

而且他还有个惊天独家,并没有爆出来。

当时他跟着祝秋亭,去了二楼室外天台吹风,烟还没点上,就被人拦下了。

对方叫周舟,称自己是警察,简短自证后,冷着面孔单刀直入:“祝总,有点事想问您。请问,您的妻子纪翘,现在人在哪里?”

祝秋亭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还没来得及打火。

闻言,他眉头微挑,盯了周舟几秒,忽地笑了:“我能问下,周警官是以什么立场发问吗?警察、正义路人,还是受她帮忙的……朋友?”

周舟磨了磨后槽牙,声调不高,语气里满是对这种道德败坏男人的不齿与鄙视:“祝总,您既然已经结了婚,就请对家庭负起责任。就算外面的女人再漂亮,这种行为也是——”

祝秋亭拢了把风,火光一闪把烟点燃,直接截断了他话头。

“说这话,周警官不觉得可笑吗?”

周舟怒目而视:“你?!”

祝秋亭转身,靠着栏杆,低头吸了口烟,声调懒散到有些性感。如果周舟是女的,甚至会错觉这男人在调情。

“刚刚你也从下面上来的。那裏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你觉得哪一个比她漂亮?”

对于周舟这种正常人来说,一个人的脸皮厚度上限参照基本就是纪翘。

看来是他错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祝秋亭根本没有管他什么反应,上句话音刚落,下句已经好整以暇地出口:“没记错的话,周警官,你受伤那阵子,没敢去医院,住处和护工都是她找的吧?”

“做人呢,”祝秋亭微微一笑,“要讲点儿良心。”

周舟站在原地,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怒火如果能杀人,祝秋亭已经消失一万遍了。

“我们虽然是夫妻,但也不会每个小时都跟对方报备行踪。”

祝秋亭说:“我很忙。”

周舟差点被气晕。

他出过意外,但不敢让上司知道,那时就是在调查祝秋亭,却被一伙人绑架打伤了。最后瞿然托人在呈海路给他找了休养的地方,那人刚好就是纪翘。

他养伤那段时间,跟纪翘来往还算紧密。周舟那时每天除了瞿然也没其他人能交流,有事没事给纪翘发短信,报自己位置。

周舟知道,从祝秋亭嘴裏不可能套出任何话了,他甩手走人,却在临下楼前被叫住。

“周、舟?”

祝秋亭大概是在确认他名字,见周舟没回头,也没否认,道:“你不适合这个职业。”

这句话好耳熟。

当晚,周舟拉瞿然去大排档吃烤串喝酒,瞿然负责烤串他负责喝酒。

周舟的眼睛很圆,长得确实显小,他平时都会故意眯起显得凶一点成熟一点。

现在也不眯了,他睁大眼睛边喝边喃喃自语:“一颗心可以碎两次吗?”

瞿然恨不得跟每一个路过的人解释,他不认识周舟。

“等纪翘再出现,我一定要问清楚,”周舟喝得脸都红了,话里话外听着都很委屈,“我怎么不适合了?!

“还有!她帮忙就帮忙,过后干吗装作不认识也不联系?!”

咣!

人摔地上了。

周围食客都注目,瞿然赶紧把他扶正:“我都忘记问你了,你去查了没啊,她人最近在哪里?”

不提还好,一提周舟火更大:“谁知道啊?估计就当缩头乌龟闷在家里呗!外面都把她看成什么了,她也不知道管管那浑蛋……”

瞿然皱了皱眉。

他下意识觉得不对,但现在也没有确切证据。

十二天,任何眼线、监控,都没有出现纪翘的身影。

他们对祝秋亭的调查,其实有了些眉目。但纪翘到底在其中起什么样的作用,知不知情,知情多少,瞿然现在都不敢确定,这让他有些烦躁。

如果有任何牵扯,她是逃不掉的。可深挖下去,他烦躁什么呢?也许是希望,她只是单纯地看上他的地位和财产,做个花瓶美女,在最外圈晃荡吧。

因为他的猜测若属实,祝秋亭麻烦就大了。

但很快,瞿然发现,他的所有烦躁,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纪翘早在那之前,跟祝秋亭驾车去了舟市的海边,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监控捕捉到她跟祝秋亭那天离开的车,副驾驶座位上,鲁米诺反应检出了血迹,DNA验出来,正是纪翘的。

申城七月的夏天已经很难熬,祝秋亭被传唤这天,他下午六点四十分以后才到的警局,毒辣的太阳开始渐落西山。

瞿然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但还是没拦住周舟。本来今天周舟休假的。

周舟一把抓住祝秋亭的领子,把男人掼在外墙上,他眼里带着血丝,一字一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怕她揭露你的罪行,还是怕你做的那些脏事都被抖出来——”

瞿然象征性地拽了两把,也就冷着脸随他去了。

祝秋亭面色平静,任他动作,并没有上手拨开他。

“周警官,有句话还是要劝你。”

稍微靠近了周舟一些,祝秋亭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该你惦记的,就不要惦记。”

祝秋亭扣住他小臂,硬生生地掰开。转身离开前,祝秋亭又转头看了眼在原地的周舟,语气淡淡:“我脾气不怎么好,希望我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周舟眼睛猩红地打断他:“闭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意外,但他是第一次碰到认识的人成了刑事案中的被害人,而且他本可以……本可以阻止的。

或者哪怕,他能早一点发现。现在距离他们出游那天,已经十六天了。

祝秋亭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消失在了墙角。

瞿然跟周舟都没有离开警局,等到半夜,传来了拘传讯问的结果。负责的警员出来后,看到他俩轻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虽然答案已经写在脸上,瞿然还是问了:“怎么样?”

“没用,他好像对审讯非常熟悉……黄哥亲自去了,反正人油盐不进,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而且你们也知道,主驾驶位确实处理得半点痕迹都没有,做得太干净了。”

瞿然问:“他都说了什么?”

警员苦笑:“姓名,年龄。主要是现在尸体确实还没找到,等打捞那边出了结果,才能最后定……”

警员突然想起什么,对着瞿然和周舟道:“但是鉴定科那边说,血迹远远不到致死量。就算有意外,肯定跟失血过多无关。”

周舟一直没吭声,此时冷不丁开口问道:“是不是他再过17个小时就能出来了?”

瞿然拍了拍他的肩:“先回去洗洗吧,后面工作有你做的,不急这一时——”

事实上,并没有17个小时。

瞿然拐回家刚洗完澡,就被徐怀意的夺命连环电话催得不得不接。

另一边,徐怀意的声音听起来状态也不好,沙哑又焦急:“瞿然,他在你们警局?”

瞿然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叹了口气:“我是不是给你提过醒,跟他合作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算了,不说了。你要说祝氏股价跳水了?这我知道,你那儿还好吧?”

徐怀意语气很坚决:“我不是来问合作对象的,我是来问朋友的。”

瞿然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明白吗?如果你只是担心他的安危,那大可不用担心,我们不可能虐待他。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律师要来了。如果你是担心其他……姐,你要擦亮眼睛。”

徐怀意说:“他不是这样的人。瞿然,你跟我说他杀了谁,我都没法说什么,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不能打包票。但那个姓纪的女孩儿,我一千个一万个肯定,绝对不可能。”

他刚要说什么,有个实习警员的电话插|进来:“瞿哥,那个人已经放走了。”

瞿然脸色有些难看:“还没满24小时,他律师这么迫不及待?”

“是成副局领来的一个中年人,感觉……不太像是律师,年纪挺大的。单独跟嫌疑人聊了会儿,就把他带走了。”

瞿然挂了电话,换好了警服等待。他本来以为到早上才会被叫去,但成副局的电话十分钟内就打来了。

瞿然在成副局办公室坐下的时候,态度恭敬冰冷。

“瞿然啊,”成思国叹了口很长的气,“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你跟小周私底下打着配合,要是追究起来,你知道……”

瞿然的目光清亮坦然:“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成局,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局长。为了一个案子查了十二年的人,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瞿然已经点得非常明白,而成思国如果真的跟他们一伙,他这话无异于把自己置于死地。

成思国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沉默半晌后,起身去把门关紧上锁。

瞿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成思国回到座位上:“刚才接他走的人,你不好奇是谁吗?”

瞿然脸上浮现出讽刺混着厌恶的神情,但语言仍然克制。

“我不太想知道。”

以祝秋亭的人脉,谁来保释他都不奇怪。

成思国继续道:“是他们的人。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他们不想功败垂成,有人为此赌上了所有青春和未来岁月。他说希望你停手,不要再偷查这次的嫌疑人了。你安的设备他们撤下了。”

瞿然保持原姿势很久很久,才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泄了气,靠坐在椅子里。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局得有多大,祝秋亭这种分量的人,才能只是其中的一小环。

整座城市还在极深的夜里沉睡,主干道上,一辆不起眼的猎豹黑色吉普车穿过夜色,向着远处疾驰。

后座的男人仰头闭目休息,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只是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还有清清楚楚的声音。对方犹豫了几秒,还是嘱咐道:“这次明着告诉那位警员了,他应该不会再阻碍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J好不容易到了国内,如果得知半点风声再逃回C国,也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他再踏进来了。”

虽然没得到回复,但对方显然习以为常,只是道了句:“注意安全。”

挂电话前,那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两分低沉困倦。

“报下位置。”

“人家安全着呢,你放心吧。”

对面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要具体|位置。”

昏暗的车内,祝秋亭睁开眼,语气放缓,重音却清晰得很。

那边也不含糊,很快道:“发你手机了。”

这样互相有联系的对话,有时候一年也不会有一次。

祝秋亭好像不需要任何帮助,从他决定为了这个任务踏进来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成为一座孤岛的全部准备。

三年暗无天日的训练,六年漫无止境的蛰伏。

最开始,为了得到杰森的信任,他可以在雨林里待上两天两夜不动,蛇从他小腿蜿蜒爬上,渐渐地缠紧,更紧。祝秋亭可以看都不看,枪口无声掉转朝下,膝盖和蛇同时报废。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选择。膝盖治好还能用,蛇要是送他一程,他可不会复活。

杰森以为,自己得到一个好用的影子,能帮他在国内处理事务,更能在危险时代替他入狱。国内这块饼他从来都不想放弃,只是才开始彻底信任他,这人竟敢猝不及防地离开。在杰森看来,祝秋亭为了自立门户,不惜一切代价跟自己对着干。

杰森不知道的是,祝秋亭做什么都好,从踏出二十岁开始,他活着的每一天,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目的——让杰森回到国内,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如果说祝秋亭的人生除了这个目标,还有什么别的盼头。

那就只有……

祝秋亭扫了眼屏幕,人却定住了。

“你等一下挂。谁想的?把她……”祝秋亭几乎是笑了,“送到那个洲去避?”

“怎么了?担心安全啊?那边官方有接应的人,放心吧。”

祝秋亭直接摁断了电话,把蓝牙耳机碾碎在手心。

一天后,飞到大洋彼岸找人的黎幺,根据指示,轻松地在一家极火的俱乐部里扒出了纪翘的行踪。

她买了帅哥走秀全展示的前排票,正对着台上的一个金发小哥吹口哨。对方不仅身材好,还邀请她上台互动,纪翘欣然蹦了上去。

看上去……相当乐不思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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