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捻药成弦化隔阂(2 / 2)

眉间砂 唐家小主 5145 字 2个月前

柳追忆又搂紧辩真儿的脖子,紧紧靠着他,说:“你说你担心我,我不会笑你的。嘿嘿。”

“不止我,云耀和荀烟都担心你。”辩真儿说。

柳追忆高兴地抱紧辩真儿,蹭了蹭他脑袋,说:“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不要拿云耀和荀烟做幌子啦,我明白,哈哈……”

柳追忆太过亲昵,辩真儿脚步紊乱,忙道:“别乱动!”

“好,我不乱动,我就抱着你。”柳追忆乖乖听话,但是手臂却没有离开过辩真儿的脖子。辩真儿脸颊微烫,结舌道,“你……你这样,我没办法走啦!”

柳追忆好奇地看向他,故意道:“你没办法走?我告诉你,小和尚应该耳根清净、心如明镜,虽然你背的是一个绝世大美人儿,但你也要想办法给我走路,不然你就承认喜欢我吧。”

辩真儿闻言,连忙继续赶路。

柳追忆满意十足地继续搂着辩真儿,她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耳颊。柳追忆在辩真儿耳边轻语呢喃,说:“小和尚,你近女色了。”

温热的气息扰得辩真儿耳蜗直痒痒,更挠得他心痒痒。

“哈哈哈!”看到辩真儿羞赧的模样,柳追忆大笑了起来。

受伤了仍不安分,这世上仅柳追忆一人吧?

“小和尚,你走过那么多地方,看到过红梅乱雪的景象吗?我小时候看到过一次,可好看了。”

“小和尚,你以后带我去看好不好?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小和尚啊,不说话不能避免什么,你看你耳根子都红啦。”

“哎呀小和尚,你好无趣啊,你就不憋得慌吗?”

太聒噪。

辩真儿一路沉默,心裏默念着波若波罗蜜多心经。

好不容易才将柳追忆带回客栈,去往东北侧寻找的云耀未果,和荀烟在客栈等地焦头烂额。一见辩真儿背着柳追忆回来了,云耀连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没事吧?柳儿伤着哪儿了吗?”

“云耀,去找个大夫来,荀烟姑娘,麻烦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辩真儿从容道,而后,背着柳追忆往房间走去。云耀跟荀烟反应过来,忙听从辩真儿的话,一人寻医去,一人找衣裳去。

回到屋子,辩真儿将柳追忆轻轻放下,柳追忆盯着他不停地笑。

辩真儿扭过头,坐到一边,静静地等着云耀和荀烟把大夫、衣服找来。

“小和尚,你总是这么害臊,什么时候才敢堂堂正正地看我一眼呢?”柳追忆歪着脑袋,两条小腿晃来晃去。

辩真儿不理她。

荀烟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拿了件新衣裳。辩真儿连忙站起,说:“荀烟姑娘,你替她擦擦伤口,换身衣服,我出去避避。”说完,立马跑出了房间,柳追忆看得只想笑,又马上对荀烟道,“辛苦你啦。”

荀烟笑笑,说:“不辛苦,柳儿姐姐,你稍候,我去打盆热水来。”

“好。”柳追忆颔首。

荀烟走出去后,柳追忆才咧着嘴伸手去触碰额头上发痛的那一块,昨儿夜里撞上树桩,幸好没撞死她。好在辩真儿机智,趁她还活着的时候找着了她,要不然她一定会可怜到曝尸荒野。

这样看来,辩真儿对自己还是蛮上心的嘛。思及此处,柳追忆又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荀烟端着热书盆走了进来,柳追忆赶紧恢复正常。

荀烟体贴地替柳追忆换上干净衣裳,又将她臂膀和腿上干涸的血迹擦了个干净。刚收拾好,云耀就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云耀急不可耐,大步奔到柳追忆身边,心疼道:“柳儿,你没伤着哪儿吧?疼不疼啊。”

“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呀?”柳追忆好笑地说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我比辩真儿都要担心你,只是他运气好,刚好去了你所在的那侧峡谷。”云耀撇嘴道。

“行了我无碍,只是这裏撞着有些疼。”柳追忆指指额头受伤之处,云耀赶紧让身对大夫道,“大夫大夫,你替我这妹子瞧瞧,看用什么药好得快,千万别留什么疤。”

大夫背着药箱走近柳追忆,仔细看了她伤口,道:“姑娘和公子都别担心,老夫这裏有上好的药物,擦了以后不会留下任何疤痕。”说着,他就从肩头取下药箱,把治愈撞伤的药瓶拿出来给柳追忆上药。

完后大夫在药方上留了几味药名,专门调理柳追忆的身体。她昨夜吓坏了,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一定要调理下才好。

荀烟接过药方,说:“我去替柳儿姐姐煎药吧,云公子,你在这裏照顾姐姐。”

“那麻烦你了荀烟。”云耀道谢道。

“不麻烦。”荀烟嫣然一笑,转身出去拿药。

荀烟离开屋子后,柳追忆对刚坐上榻上云耀道:“行了,没你的什么事情了,你出去吧,我要歇息。荀烟的药煎好了,叩门进来便是。”

原本想好好陪着柳追忆的云耀一听话,失落道:“那好吧,你好生歇着,我出去了,有事叫我。”

“嗯。”柳追忆察觉云耀的低落,绽笑对他。

云耀伸手揉了揉柳追忆的头发,说:“出去了。”罢后,他起身往外走,关门时还关切地望了柳追忆一眼。

待云耀与大夫都出去后,屋里仅剩柳追忆一人。

她谨慎地从怀里掏出昨夜摘来的灵蔓,坐在桌边细细地挑去叶子,以掌心搓捻,为辩真儿搓琴弦。

柳追忆不懂思人之痛、念人之苦,但是明阳大师对辩真儿那般重要,她就一定会帮辩真儿修好断掉的琴弦。

屋外,辩真儿坐在二楼围栏上,看着一楼的形色客人,不知在思索些 什么。

或许,在想以前的事,亦或许,在想未来的事。

荀烟从客栈外面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包药材,云耀迎面上去,二人说了几句话,云耀就带荀烟去了后院。辩真儿想,师父离开后,他就孤身一人,如今多了这么些朋友,他再也不同往日那般孤独了。

一切都是上天安排,他该欣然接受。

荀烟跟着云耀去了后院,问店家要了厨房,用来给柳追忆煎药。

于是,荀烟一人在厨房煽火煎药,云耀在后院里折了根树枝当剑来耍,辩真儿坐在二楼看人来人往,柳追忆躲在屋子里替他编织琴弦。

看似各做各的并无联系,却彼此都渐渐融洽了起来。

可是,编织琴弦可不是轻松活儿。

柳追忆原本手心就有伤痕,这会儿用力捻搓琴弦,烧得她掌心怪疼。可她咬咬牙皱皱眉,挺一下,又继续编织,颗颗冷汗从她额上划过秀丽的脸颊,滴落在衣衫上,拼得面容苍白,她也没有要停一下。

辩真儿觉得无聊,想去瞧瞧云耀和荀烟在做什么,可是一过去时,就听见了荀烟的尖叫声,以及药罐摔破在地的声响。

辩真儿同云耀奔去厨房,看见荀烟将手伸进了凉水之中,地上有摔碎的汤药罐子。

“对不起,药罐太烫了,我没留意。”荀烟颇为自责。

“不碍事,你的手烫着了吗?”辩真儿走过去,捉起荀烟的手臂细看,才发现她的五根手指均被烫红。

荀烟垂眼道:“我没事儿辩真儿,只是柳儿姐姐的药被打翻了,她还等着喝药呢。”

“云耀你去再拿一包药来,顺便找大夫要些烫伤药。”辩真儿扭头对云耀道。

云耀愣神了半刻,说:“哦哦!好!”然后,他立马跑出客栈,重新捡药去了。

辩真儿用葫芦瓢舀着凉水替荀烟淋烫伤之处,并嘱咐道:“当心点儿,刚烧完的罐子很烫,下次用抹布隔着,这样才不会烫伤手。”

荀烟点点头,音若鸟雀:“方才是忘记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辩真儿不断地为荀烟淋水,荀烟偶有抬头时,脸上娇媚百态,眼如秋水。

柳追忆终于将灵蔓搓成了琴弦,她指尖轻轻挑起一端,仔细端详着新弦,不由心慰。

只是太过认真,失了歇息的时间,此刻柳追忆唇色如白蜡、冷汗淋漓。她将琴弦塞入怀里,晕眩着走到床边,一头栽了进去。

少顷,待喘过气来,柳追忆慢慢爬起。她想把琴弦给辩真儿送去,一刻也不能耽搁。

刚移步到二楼楼梯口,柳追忆就瞧见云耀匆匆从外面跑向后院,她还来不及开口唤他。柳追忆狐疑地扶着扶手往楼下走去,随着云耀来到了后院。

院落里,辩真儿同荀烟坐在柳树下,头顶的绿珠圆润、随风而摇,云耀凑在一边,好奇地盯着辩真儿与荀烟,此情此景好不热闹。

柳追忆目睹一切,脸色立即沉了下去。

她受伤了卧在房间无人问津,他们三个倒好,亲亲密密地待在这裏不知道做什么。

“臭小和尚,跟我在一起时那般羞赧,我真当你单纯!没想到你就是个骗人的老手!哼!”柳追忆狄谷哲嘀咕着,脸上有浓烈不满。

她咬唇思忖,迈开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云耀最先瞧见柳追忆,连忙喊道:“柳儿,你怎么没有休息啊?”说着,他就过来想要扶着柳追忆,柳追忆摆摆手,目光一直未离开辩真儿。

他居然拉荀烟的手!

柳追忆心裏一团怒气,她走过去,无视辩真儿诧异的眼神,伸手将辩真儿与荀烟的手分开,道:“起开。”

辩真儿不明所以,站了起来。

柳追忆劈手夺下辩真儿手里的烫伤药,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小和尚知道不知道?”

柳追忆没来由地将辩真儿一阵骂,辩真儿咽咽口水,没说什么。倒是云耀,一见情景,就知道了是怎生一回事。诺,她又酸了。

柳追忆坐在荀烟身边,眼神懒散,声音却似女王般霸气,道:“手。”

荀烟伸出手,柳追忆挑着烫伤药,往她手上一点点抹开。

云耀推了推辩真儿,轻声说:“煎药去吧。”

辩真儿望了一眼柳追忆与荀烟,随着云耀进了厨房。

柳追忆给荀烟抹药时,忍不住问:“小和尚善良吧?”

“嗯。”荀烟微微红脸,可立马她又反应过来,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辩真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想好生伺候他,不让他遇到危险。”

“他能遇到什么危险呀,我俩初初照面时,那小和尚为了我杀死了人,谁敢欺负他?”柳追忆讲起往事时,脸上颇有几分得意。

她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荀烟知难而退。辩真儿跟她可好着呢。

岂料,柳追忆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反应。荀烟听完柳追忆的说辞,微笑道:“恩公竟然如此厉害,那柳儿姐姐和我一样,都被辩真儿搭救过呢。”

柳追忆心裏忽然有一分异样,她抬眸望着荀烟,荀烟一张无害的小脸看起来莞尔玲珑,可柳追忆老是觉得心有不安,但找不到哪里不对。

她摇了摇头,没有深究。

药上好后,柳追忆起身进了厨房,见辩真儿和云耀在忙着生火煎药,她故意大声道:“哎呀,荀烟的手真是柔软,我一个女儿家握在手里都生怕别捏坏了。”

辩真儿知道柳追忆若有所指,沉默不语。

柳追忆走到辩真儿身边,问他:“你觉得呢小和尚?你握过的女人的手,不多吧?”

你瞧她一副好奇的面孔,明明心裏就十分介意。

辩真儿不敢正眼瞧她,只道:“身体不适就好生歇着,别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柳追忆撇嘴道。

辩真儿不顾柳追忆,掀开药罐盖子说:“药好了,不用烧火了。”

云耀铲了一把灰扔进灶里,将火熄灭。

柳追忆脸上布满阴霾,这个辩真儿,老是不肯理她的话。

辩真儿将药倒入碗中,吹了吹,说:“凉一会儿才喝,现在烫。”

柳追忆嘟囔着,一脸不悦,说:“云耀,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小和尚讲。”

云耀摊摊手,说:“得,我多余了。”然后,他起身走出厨房。

辩真儿看着他走出去,转头问柳追忆:“脸色还不大好,怎么就出来了?”柳追忆瞪着他,理直气壮道,“若不出来,你恐怕就不止拉拉荀烟小手那么简单吧?”

“你说什么呢?”认识柳追忆这么久了,听到调侃,辩真儿还是会耳根滴血。可这句话还未落音,一根琴弦就出现在了辩真儿眼前。

柳追忆从怀里掏出了琴弦,高高举到辩真儿面前,道:“拿去!”

辩真儿不由惊愕,结舌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琴弦给你,日后再想念你师父,你就又可以弹琴了。”柳追忆怨怒地瞪着他,说道。

辩真儿接过来,如获至宝,小心地呵护在手心,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条由灵蔓编织的琴弦,忽而又似想到了什么,脱口道:“这琴弦……柳儿,你的手……”

话一出,二人皆一愣。

柳追忆反问:“小和尚,你叫我什么?”

反应过来的辩真儿才知自己失了口,忙道:“柳、柳姑娘!”

“不是!”柳追忆兴奋地抓住辩真儿的胳膊,道,“小和尚,你方才叫我柳儿,你叫我柳儿!哈哈,小和尚,我好开心呀。”

留在屋外的云耀听见柳追忆如此喜悦的声音,禁不住往厨房一瞥,可这一瞥,便瞧见柳追忆高兴地扑进辩真儿怀里,蹭着他的胸口说:“小和尚,你以后也叫我柳儿吧,我听着开心,听着什么苦痛也不怕了。”

云耀哑然,心裏不知味。

辩真儿两只手腾在空中,不知该放在何处。他紧张不已,说:“柳姑娘……这、这样,哦!喝药,药要凉了。”

柳追忆连忙退开,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好!”然后,她端起那碗汤药,一咕噜将苦涩的药水喝了个精光。

辩真儿微微松气,握着琴弦的手在轻轻发抖。

柳追忆说他握过的女人的手不多,其实辩真儿遇到的女人就不多,更何况握手了。跟明阳大师流浪的那段时日,他几乎没接触过女人,明阳大师逝世后,辩真儿走了三年,就遇见了柳追忆,然后是荀烟。

他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像柳追忆这样的女子,不为世俗之法束缚,过得逍遥自在,更不拘泥男女之别,爽朗且真诚。

是的,柳追忆似乎让他动心了。

可他不知道,动心是否就是这般感觉,只要一瞧见她,便心如锤鼓,一见不到她,就会格外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