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诡异横生心碎去(1 / 2)

眉间砂 唐家小主 5287 字 1个月前

命似草木,会历经初始繁盛至枯黄终结,辩真儿他们是属于什么样的时期,还不可言说。离开洛阳城后,他们仍旧往北而去,天气越发寒冷,四人都加上了厚衣。

夜遇寒流,他们若找不见城镇村庄,就只能寻一处古寺旧庙,若是连古寺旧庙都找不见,就只能挤于树下,席地而眠。云耀许是自小锦衣玉食惯了,养了个不扛劳累的身体,途中病了好几次。

“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死在路上啊。”云耀裹着被子,躲在一处废墙之下。

“胡说,有我在,死什么死?”柳追忆瞪了他一眼,手里磨着草药。

荀烟在支起的锅里熬了几碗野菜汤,说:“大家先喝点汤,暖暖身子,等一会儿柳姐姐的药磨好了,我熬些药,大家都喝点儿,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也要预防。”说着,她盛了几碗汤,给云耀和辩真儿递过去。

将热汤端给辩真儿时,荀烟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她不禁皱眉,问:“辩真儿,你的手怎的这般凉?”

柳追忆云耀抬眼望去,辩真儿接过热汤,说:“从小便是这样,天气渐冷,皮肤就变得凉。”

“可这也太凉了。”荀烟道。

辩真儿笑笑,道:“别担心,没什么事,体质问题。”

“你小时候生过什么病吗?”柳追忆问,辩真儿摇了摇头。柳追忆将磨好的草药放在地上,走过去托起辩真儿的手,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

脉搏倒是没有异常。

“你冷吗?”柳追忆看着穿的最少的辩真儿,又问。

辩真儿摇头,说:“真的没什么事。”

荀烟起身,将余下的热汤舀给辩真儿,后洗锅熬药,药熬好后,云耀眼巴巴地喝了两碗,剩下的都给了辩真儿。

“我一个人哪喝得了这么多?药也不能乱喝啊。”辩真儿看着荀烟端来的药汤,无奈道。

荀烟扭头看向柳追忆,说:“柳姐姐分一碗吧?”

柳追忆分了一碗过来,却没留意到荀烟递给她时,从袖口爬了一只细小的灰虫下去。

四个人看着渐渐晚下去的天色,收拾完东西后打算就在这裏留宿一晚。虽说这裏露天席地,但好在还有一堵厚实的墙能遮挡住肆意的北风。

半夜,云耀哆嗦着爬起来去方便,返回时,却瞧见篝火燃起的地方,荀烟正悄悄爬起来接近了辩真儿。云耀赶忙蹲下,以摇曳杂草遮掩着自己,细细观察着荀烟的一举一动。

荀烟走到辩真儿旁边,握起他的手,手指开始探测他的脉搏跳动,随后,她又俯下身去嗅了嗅辩真儿身上的味道,将指腹贴上了辩真儿的额头。

忽然,辩真儿的眉心红光一闪,荀烟顿吃一惊,人被红光攻击,她站起来趔趄几步才站稳。

云耀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荀烟竟然会武功!若是平常人,被这红光攻击,定会至晕厥,可她……云耀完全不敢出声,等荀烟回去后睡下,云耀在暗处躲了好久才敢回去。

他一夜未眠,一直在想荀烟究竟是什么人。

天将明时,四人渐渐醒来,因身上的水不够了,需要出去找些水源。云耀像个孩子般对柳追忆撒娇,要她陪他一起去找,柳追忆经不起他的折腾,答应一起去寻水源。

走出去许久后,云耀忽然拉紧柳追忆,低声说:“柳儿,我昨儿个撞见不好的事了!”

“什么不好的事?你别神神道道的。”柳追忆抽出被他紧拽着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是说真的,我觉得荀烟很奇怪。”云耀忙道,自昨晚之后,他心裏一直忐忑难安。

柳追忆嗤笑一声,说:“不就是看起来温柔安静,实则颇有心机的一个人吗?”在东来客栈时,柳追忆早就注意到荀烟的不对劲了,她是处处留意自己,想办法破坏自己在辩真儿心裏的形象呢。

都是女人,她的嫉妒心,柳追忆又不是不懂。

云耀摇头道:“若真是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觉得荀烟对咱们动机不纯。”

柳追忆来了兴趣,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偏头笑道:“哦?怎么动机不纯?”

云耀绘声绘色道:“昨天晚上我出去方便,回去时碰见荀烟来到辩真儿面前,一只手摸了他的右手脉搏、又摸他的左手脉搏,甚至还扑在辩真儿身上不停地嗅着些什么东西,后来,她又去碰辩真儿的额头,结果辩真儿的额头就发出一道红光,打着荀烟了。”

“活该!”柳追忆得意道。

“你听我说完。”云耀道,“你知道那道红光有多强劲吗?我躲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了丝丝力量,可是荀烟离辩真儿那么近,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只退了两步便站稳了。柳儿,你说就算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也没有荀烟这么厉害吧?她居然能在这强光之下站稳!”

柳追忆见云耀说的这般认真,便有些信了,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我敢肯定,她会对我们不利。”云耀说。

柳追忆为难道:“可是辩真儿很信任荀烟啊,就算我们这样告诉他,他那个榆木脑袋也不会相信。”

“所以啊,我们要有足够的证据,先去打探打探荀烟的真实身份。”云耀给柳追忆递点子。

柳追忆眼波流转,细眉紧蹙,她轻咬下唇,许久后,道:“去找水吧,我来想办法,要是荀烟真的目的不纯,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云耀也说:“行,我也想办法,咱们一起想。”

柳追忆点点头,与云耀寻水的后半路程,皆心不在焉。回到废墙之下时,众人开始上车启程,这次换辩真儿驾车。

马车内,柳追忆云耀与荀烟面对面坐着,云耀总是时不时地瞥荀烟一眼,荀烟对上他的目光他就躲开。荀烟问:“云少爷,你干什么?”

“没,荀烟姑娘你好看,我忍不住多看几眼。”云耀迅速撒了个谎。

荀烟紧紧盯着云耀,唇角微扬道:“荀烟又不是第一次跟云少爷见面了,怎么,以前没发现荀烟长什么模样啊。”

云耀咧嘴一笑,道:“今日个发现尤其的好看。”

“云少爷真会说话。”荀烟不好意思道。

心怀各异的两个人脸上铺满了各色面具,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柳追忆一直在观察荀烟,可就这样看,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她眼珠一转,故意歆羡道:“啊,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能不能碰上红梅花开的雪季。嘿嘿,小和尚答应我带我去看一场红梅乱雪,心裏特别期待。”

果不其然,只要一提到辩真儿,荀烟脸上就崩开了一层灰色阴云。

柳追忆说着,就跑出去坐在辩真儿身边,道:“小和尚,我和你坐一起。”

辩真儿不明白柳追忆的用意,侧头温柔说:“不需要陪我,外面风大,你进去避着点儿吧。”

柳追忆一脸灌蜜似的羞涩一笑,问:“小和尚你是担心我别生病了吗?”

辩真儿总是说不过柳追忆,避免自己再遇尴尬,干脆不语。柳追忆似是没留意到,还黏糊地贴上辩真儿的肩膀,紧紧地靠着,说:“小和尚,你真好,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车内,荀烟听着柳追忆的话,面无表情,但云耀留意到她的十指覆盖在另一个手背上,几乎快要掐进肉里。云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看着荀烟的眼里有着一丝恐惧。

路程行到一半,他们来到了滹沱河的集市。

这裏有许多来自滹沱两岸的商人,他们在此卖着别人需要的东西,浮沱河集市不大,但因为有生意流通的原因,这裏也有一些供人休息的客栈 驿馆。

柳追忆他们在此落脚,找了家小饭馆吃饭。

荀烟和辩真儿走在最后面,她不熟这陌生之地,一直揪着辩真儿的一角衣服。

柳追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刚进门时,忽然觉得眼前恍惚,脑海在那一刻似是停滞了一般。她愣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怎么了?”云耀担心地上去问。

“没事。”柳追忆摆摆手,“可能……没休息好。”

“是不是病了?”云耀伸出手掌贴上柳追忆的额头,又对上自己的额头,并不觉得烫。

柳追忆摇了摇头,意识如坠云雾,她推开云耀,说:“我去看看马拴好了没。”

“柳姐姐?”荀烟奇怪地看着柳追忆,有些担心,说,“我去帮柳姐姐吧。”说着,她跟上了柳追忆,云耀心下不安,也追了上去。

辩真儿不知道这三人究竟如何了,只好上去一看究竟。

柳追忆站在马身前,爱怜地抚摸着马儿的鬓毛,她的双眼空洞无神,像是被谁勾走了魂儿一样。荀烟走上去,担心地问:“柳姐姐,你没事儿吧?”

一听到荀烟的话,柳追忆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咬紧牙一拉缰绳,马儿立即腾空前蹄,朝荀烟踢去。荀烟吓得花容失色,来不及躲闪便被马儿踢向脑门,身子重重地砸向马厩。

“小贱人!你离开小和尚!”柳追忆疯了般朝荀烟吼道,可这句话脱口时,柳追忆怔住了,她没想过这样对荀烟,也没想过要说这样的话,可是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似的,她抵挡不住。

“柳儿!”云耀惊讶地跑上去,握住柳追忆的双肩,不明所以。

辩真儿亲眼看见柳追忆拉动马儿缰绳使马儿伤害荀烟,他先上去将荀烟扶起来,荀烟捂着半边额头,两只眼睛里蓄满泪水,她无辜地看着柳追忆,哭道:“柳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她放下手来,方才被捂住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皮肉,鲜血醒目地淌下,触目惊心!

众人皆惊,柳追忆连连后退,道:“我没有!”

辩真儿将荀烟扶起来,荀烟捂着伤口藏在辩真儿怀里,心裏难过不已。柳追忆对上辩真儿的目光,辩真儿对于荀烟的藏怀没有避让半分,他看向柳追忆的眼神裹满了困惑。

“小和尚你听我说。”柳追忆往前走一步,荀烟就吓得往后退一步,马儿在身后不停地嘶叫,荀烟紧紧抓着辩真儿的衣裳,手里出了汗。

辩真儿扶着荀烟,说:“先找大夫来看看。”说着,他望向云耀,道,“去找个大夫来。”

“好……好。”云耀不知道该做设么,只好先听辩真儿的话。

辩真儿带着荀烟回饭馆,没有跟柳追忆说一句话。柳追忆心裏万般委屈无法言说,只能直掉泪。她跟着辩真儿回到饭馆,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云耀找来大夫,大夫替荀烟上了药。原本一个长得很是好看的女子,这会儿半边脸都让纱布包上了,从被马踢一事后,荀烟再也不敢跟柳追忆走在一起,她一直躲在辩真儿身边,柳追忆每每想去找辩真儿说清楚时,荀烟就像受了惊的鸟雀拽着辩真儿的手,眼里满是害怕。

入夜,风微寒。

柳追忆四人休憩于席地,今儿个月圆皎洁,辩真儿取琴轻抚,仍旧是那一首《锦瑟》,只是他身边多坐了一个人——荀烟。

柳追忆一个人坐在很远的地方,辩真儿不听她解释,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云耀走上来,替柳追忆披了件衣裳,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有些心疼,道:“柳儿,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样做那样说并非我的本意,你要相信我……”柳追忆抱着自己的双膝,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膝盖上,云耀赶紧安慰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好好好我信你,我自然信你。”

“可小和尚不信我,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柳追忆想到这裏心裏更甚难过,说话都几度哽咽。

“不是他不信你,两者难顾全你明白吗?”云耀解释。

柳追忆赌气道:“不明白!是因为荀烟所以才不好听我解释吗?这有什么关系,我看分明是小和尚被荀烟勾了魂儿,不喜欢我了!”

“柳儿,别赌气。”云耀蹙眉叹息。

柳追忆心裏委屈,她发泄不是,不发泄也不是,将难过往肚裏吞,实在是太伤心。

弹琴的辩真儿心不在焉,他微微扭头,目光抛向柳追忆所在之处。山坡之上,少女她将自己抱成一团,不知道埋了多少苦水。

这天晚上,他们四人没有睡在一起。山坡之下,辩真儿靠着马车浅眠,荀烟卧眠在他旁边;山坡上,柳追忆躺在云耀的身上,云耀的一只手还落在她的肩上,想来是哄她睡觉,结果连自己也哄睡着了。

北方的夜从未静谧,或有不知何处来的狼嚎,更或有风吹过山顶,带来空寂的呼啸。

天将亮时,四人当中已经没了柳追忆的身影,云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下山坡,大声喊道:“辩真儿,柳儿不见啦!”

辩真儿听见声音就醒了过来,他见荀烟正睡得香,忙朝云耀噤声,小声道:“别着急,我跟你一起去找找。”

云耀等辩真儿起身走远两步,担忧道:“昨晚上哭了一晚上,说你不肯听她解释,我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

“她不会做傻事的,找到她后我跟她说说。”辩真儿说。

可是,他们刚走出没多久,忽然就从休息处传来了荀烟的呼救声,辩真儿二人面面相惊,连忙往回赶去。

只见他们的马匹似受惊一般往悬崖边上跑去,而原本在车外休息的荀烟此刻竟在马车上呼救!就在不远处,站着一脸漠然的柳追忆,脚边落了几颗野果。

“救我!辩真儿——”荀烟在车上朝辩真儿呼救,马儿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离悬崖口愈来愈近。辩真儿足尖一点,纵身追向马车,可马儿速度太快,辩真儿总是追上时又落了下来,千钧一发时刻,辩真儿身体由内而外一阵红色光芒,光芒如丝缕散开,将柳追忆掀倒在地,云耀连忙上去扶起柳追忆,柳追忆似又恢复了意识,看见辩真儿拼命地追赶往悬崖口奔去的马车,惊呼道:“小和尚——”

马儿未有停歇之意,直奔悬崖而去。马车坠下那一刻,荀烟从马车里跌落,往悬崖下坠去,辩真儿浑身闪着异样之光,他跃下悬崖,将荀烟捞入怀中,脚尖借力马车,带着荀烟一跃,身子飘然而上,稳稳地落在地面。

柳追忆赶紧爬起来跑向辩真儿,荀烟余惊未去,直抱着辩真儿哭个不停,辩真儿安抚着她的心情,说:“没事儿没事儿。”

柳追忆忽然驻足,那一幕刺得她心裏生疼,好像世间万千,唯有她是多余的。

她大清早起来,去摘了果子,想跟辩真儿解释、想跟荀烟道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像不受控制般将荀烟强制性地拖上了马车,并对着马儿挥了一鞭子,冷眼地看着马车将荀烟往悬崖下带去。

这些都不是她本意,但她自己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怎么去跟辩真儿解释?

“辩真儿,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怕,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没有做错什么,柳姐姐为什么要害我?”荀烟在辩真儿怀里哭得楚楚可怜,而柳追忆心酸,只能独自下咽。

云耀越来越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走到柳追忆面前,问:“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追忆眼睛通红,她说:“都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