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举国欢庆。
长歌偷偷从皇宴上离席回到了飞鸾宫,独自一人躲在宫殿的一个角落中席地而坐。这地方视野极好,抬首便可见到天上那些闪耀的星辰。
天上的焰火一团接着一团绚丽绽放,映红了漆黑的夜幕。长歌抬头,看着那片夜空,心中百感交集。
细微的脚步声在身旁响起,有人在她身畔坐下。长歌不必去看,就知道是逐风来了。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逐风双手撑着地,仰头看着那些绚丽的火花,道:“方才看你离开,我猜想你肯定是来了这儿。你忘了吗,从前妩歌也爱来这儿看星星。”
“是啊,妩歌最爱坐在这儿看星星,”长歌微微一笑,却又潜然,道,“可惜,她再也不会来这儿看星星了。”
“你相信轮回转世吗?若有轮回,妩歌现在应该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逐风的视线有些迷离,道,“我相信,此时的妩歌肯定也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那样,就再也不是我的妩歌了。”长歌笑得怅然,深呼吸后,道,“我来这儿只是想让妩歌知道殿下终于登上皇位了,用的便是她以前笑言的年号,盛德。”
逐风默然。安静了片刻后,他指了指天,道:“妩歌最喜欢的牛郎织女星在那儿。”
长歌笑了笑,道:“其实在我眼中,天上的星星都是一个模样,牛郎织女星,也不过是几个星星偎在一起罢了。”
“那是因为你与妩歌不同。别人都以为你们姐妹不仅容貌一样,连喜好都一样,其实不然吧?我知道过往那些年,都是你在迁就妩歌,她喜欢什么你就陪她一起喜欢。” 逐风道,“长歌,没有人生来就要为别人活着。”
“你不也一样,生来就为殿下而活吗?”长歌反问。
“你觉得一样吗?”逐风淡淡地问。
其实,她知道那是不一样的。长歌看着那些一闪一闪的星辰,选择了沉默。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长歌忽然说道:“逐风,殿下终于如我所愿登上了帝位。”
“我知道。”
“其实我知道她并不想坐在那龙椅之上。”
“我知道。”
“我做了那么多的事,都只是为了看到今日这一幕。可是……不知为何,我看到她笑容之下的勉强时,有些难过……很难过……”
“我知道。”
“我并不想后悔,也不会后悔的。”
“我知道。”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像你这般了解我。”长歌收回视线,偏头看向逐风,晶亮的眸子闪着光,也不知是泪还是什么。
可惜,你爱的人却永远都不会是我。
后面这句话长歌藏在心底不曾说出来——她做尽了坏事,那么,永失所爱便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为庆祝新帝登基而特制的礼炮轰然在天空炸开,任凭礼炮声响彻天宇,也掩盖不住她的哭声。
夏末。
御花园中的花花草草在飒飒凉风中摇晃着身姿,或娇弱,或刚强,風采各异。景姮在园中欢快地扯那些花花草草,恒凌与长歌同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中看着她。
长歌笑道:“小殿下此举可谓辣手摧花!”
恒凌闻言亦是笑开颜,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贴切。”
景姮在园中玩闹了片刻,便跑回了凉亭中,奶声奶气道:“姨母,姮儿想娘了。”
恒凌与长歌对视一眼,安抚道:“姮儿,你娘亲这会儿正忙着,待会儿姨母再带你去找她,可好?”
景姮嘟嘴,转身又跑出了凉亭。
看着她跑远,恒凌这才松了口气。
自琳琅登基后,愈发忙碌,每日处理完朝政回到宫中便疲惫人睡,加之又怀了身孕,恒凌心头暗暗为她的身体担忧。
想起她腹中那个孩子,恒凌视线一黯,不免又想起了闻不悔,遂朝身侧的长歌说道:“我一直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好在何处,竟可以让阿姐对他如此死心塌地。”长歌冷笑道:“闻不悔确实是好本事,当初殿下宁愿窝在川州闻府也不愿随我等回京,不正是因为他?殿下为了他,甚至连我们都不肯相认。”
“若非你当日给我送了消息,我不知要到何时才知道阿姐尚在人世。”恒凌语带几分抱怨,“好在阿姐回来了。”
“那个男人背弃她纳妾,川州闻府又在一场大火中毁了,川州也便没有值得殿下留恋的地方了。”长歌眼中染上了几分喜悦,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长歌,为何你从不怕阿姐知道你所做的事?”提起闻府那场大火,恒凌碰触到杯沿的手抖了抖,险些将桌上的茶水扫落在地。她忧心忡忡地问道:“自从闻府那场大火后,我时常做噩梦,梦到阿姐知道了这些事后骂我心肠歹毒害死了闻府上下上百人,从此之后不再理我。”
长歌嗤笑道:“闻府大火之前你就回了京,而我,大火之时一直都陪在她身旁。只要你我守口如瓶,殿下再怎么查,也不会怀疑——”
她的话尚未说完,却噎住,脸色亦跟着骤然大变。
恒凌亦察觉不对,回头,却见琳琅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们,眼中充满了震惊。恒凌急急沦忙起身走上前去,试图拉琳琅的手,却被无情地甩开,急得她满头大汗,结巴道:“阿、阿姐,你听我们解释……”
“闭嘴!你们怎能做出这般恶毒的事?闻府上下上百条人命啊,你们难道就不怕他们化为厉鬼向你们索命?”琳琅后退了两步,悲痛地看着她们。
恒凌张嘴欲为自己辩解,话还未出口,就听琳琅指责道:“离离,从小到大我是如何教你的?民不分贵贱,命不分轻重,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