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悲不自胜(2 / 2)

是的,因为娘亲犯了族规,这事在怡家是大忌。

“你就不好奇吗?你娘究竟为何会犯族规?为何会被逐出天一谷?”怡素又反问。

半晌,美仁才冒了一句:“因为她被选上做圣女,却背叛族人,与明经堂纠缠不清。”

听闻,怡素狂笑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那几个老家伙告诉你的?你娘被选上做圣女?简直是笑死人了。我告诉你,十九年前被选上做圣女的是怡家的女儿,但不是你娘,而是我娘怡悦。是你娘嫉妒我娘,她为了让我娘当不了圣女,于是就偷了《天一圣经》。偏偏那时明经堂好死不死也在天一谷,勾引你娘,是他带着你娘和《天一圣经》一起逃出天一谷的。”

美仁脸色大变,尖声喝断:“你胡说!不可能!姑且不论那几个老家伙是不是在撒谎,但悦姨绝不会骗我,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我娘是因为明经堂才背叛了天一族。”

“她的话你还相信?你当她真那么好心地收留你?你娘偷了《天一圣经》跑了这事,是天一族的耻辱,是怡家的耻辱。十九年后,都桓再犯,同样出动全族的人。整个怡家上下,都因为你娘受到了牵连,一夜之间,不但我娘失去天一圣女的资格,从此整个怡家的女儿也失去了资格,你懂不懂?这十九年来,你有见过哪个怡家女儿去争夺圣女之位吗?没有!因为自你娘偷了《天一圣经》后,整个怡家在族里便抬不起头,所有怡家人都被其他族人指指点点,受尽白眼。大爷爷会不恨?我娘会不恨?”

“不可能!你在胡说!我娘不是这样的人,悦姨也不是这样的人,是你在撒谎!是你在胡说!”美仁双手捂着耳朵,声嘶力竭。

怡素看着美仁面色苍白,就知道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笑着继续道:“怡符衣,好好地想想你这十年来是怎么过的。她教你的哪一样不是去勾引男人?她教你的哪一样东西不是去杀人?你这个蠢东西,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不停地为她卖命赚银子,有哪一天为自己活过?可她呢,在背地里偷着乐吧。她在教我们所有东西的时候有多苛刻?学不会‘飞花逐月’,就罚我们每日在雪地里跪着,有一丝达不到她的要求,那一天就不要想吃饭。我依然记得我终于做到‘踏雪无痕’的那一天,俯在那雪堆里哭了近一个时辰。还记不记得,你这辈子都学不会的凫水?她只会在你完全沉下去不见影的时候才出手相救,再晚一步,你就淹死在水里了。你告诉我,这世上有哪一个当娘亲的,整日将自己的女儿丢在妓院里任男人摸来摸去,还差点儿被人强|暴?又有哪一个做娘亲的,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毫无顾忌地和不同男人打情骂俏?每天从她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哪有相同的?今生今世都找不到比她更下贱的女人!”

美仁一把扯住她的衣襟,怒道:“是你自己不争气,不思进取,不肯用功去学,每日只想着怎么玩得开心。在倚笑楼里,没有人叫你去勾引男人,没有人叫你去陪男人喝花酒,你却把所有过错全推到悦姨的头上,她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教我们东西,你知道吗?我知道你是在挑衅我的忍耐力。可是就算我体内流着无情的怡家血,但我还是有血有肉,可你呢?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知道你恨我,认为我抢了悦姨对你的宠爱,认为我在你娘心目中的地位永远都超过你,可你眼睛瞎了吗?就算眼瞎了,你的心也瞎了吗?她真正最爱的是你这个女儿!你知道每一次你与她唱反调,她有多难过?因为你从来都看不到她在背后为你哭泣的模样有多伤心。”

啪的一声,美仁狠狠地给了怡素一记耳光。

“你又打我?你竟然又打我?!”怡素的尖叫声随即而起,她拼命地撕打美仁,却反被美仁困住双手,她尖叫着,“够了!真正眼睛瞎了的人是你!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是你自欺欺人,不愿去看清事实。我是她的女儿,我是你心目中那个最完美女神的女儿,她是个怎样的女人,我比你更清楚。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的女神杀的,是我亲眼看着她杀死他的,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之所以会和他生下我,是因为她要利用我去报复你娘。这一生,她从没有给过我一天的爱,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只有蔑视与唾弃。在她心中,我只是她与一个废物生的贱种,只是她用来报复你娘的棋子,而你,也一样!”

头犹如炸开一般,美仁禁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痛楚,她松开紧抓着怡素的双手,整个身体虚弱地软软滑落在地。她抱着头,不停地以手敲打着脑袋,试图减轻疼痛。

“你当我娘当真是与你娘姐妹情深吗?可怜你是孤女所以收养你吗?她会收养你,是因为她要折磨你,要让你万劫不复。曾经她可以在族里呼风唤雨,可是因为你娘毁了这一切。她不知道有多恨你娘,恨你娘毁了她唾手可得的一切。她要报复,她去勾引你娘最爱的男人,就是你爹明经堂,而明经堂从来都是对女人来者不拒,何况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最可恨的是,我娘卑鄙到利用另一个男人的骨肉,而告诉你娘,她腹中的骨肉是明经堂的。那个骨肉就是我,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爹。你知不知道?她成功了,她成功逼走了你娘那个傻子一样的女人。”怡素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你在说什么?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这混账东西!你再乱胡说,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美仁气急败坏,急红了双眼,一把揪住怡素的衣襟,猛地给她几记耳光,若她不是悦姨的女儿,她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你打吧,有种你就打死我。有种你就动手,那个又蠢又笨的男人在死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什么?哈哈哈,你这么快就忘了?怡符衣,你知道吗?我恨她,我恨你,我恨你娘,我恨你爹,恨整个明家,我恨不得你们全都去死!到了此时此刻,不怕告诉你,明家的事是我做的,那个严士远不过是个废物,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是他们蠢,才会找到他做内应。这个废物除了会玩女人还会什么,要多谢他在女人面前嘴不牢,我才有机会,是我将密函送给王钦若的,是我!从一开始接下蓝家的任务,我就对天发誓,我要为我爹报仇,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本来我只是想凭自己的力量杀了他们,谁知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好机会,哈哈哈,他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你还是不是人?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人性?你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美仁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揪起她的长发,死命地摇着她,又狠狠地给了她几个耳光。

这几巴掌打得又急又狠,怡素的嘴角顿时溢出鲜血。她身受重伤,根本不是美仁的对手,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猛地,喷了一大口鲜血在美仁的身上。这一刻,她早没了之前在生死之间的那种恐惧,甚至有了一种豁出去同归于尽的想法,她活不了,别人也别想活得好。

她狞笑着,对美仁大声笑道:“杀了我吧!你连你喜欢的男人都可以下得了手,还有什么不敢做?什么亲情?你在骗谁呢?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娘之所以会死,会被按族规处置,是我娘做的,因为她要你娘死!害死你娘的人就是你心目中的那个女神,是她!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卑鄙更恶毒的人了。不相信,你去问她,去问她啊,看看你心目中的女神会再编织怎样美妙的谎言说服你这个蠢货!我诅咒你和她都不得好死,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

美仁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山谷,一道华光破鞘而出,一股强劲的气流袭卷了二人的周身。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随着泥土全数跳了起来,枝上的叶子纷纷落下,随即听到树枝断裂之声,草木皆被连根拔去,转眼之间,周围百步之内一片肃杀。

渐渐地,那股强势的气流消失了,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疾风也没了。

怡素躺在地上,惊恐地闭着双眼。哧的一声,直到什么东西深深地插入耳边泥土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那个发了狂的丫头终究还是没胆下手杀她。

她心惊胆战地睁开红肿刺痛的双眼,望进眼眸的却是一双如魔如妖、艳红如血的双瞳。

“为何?为何悦姨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为何掉下山崖的不是你?为何该死的人不是你?你处心积虑地弄出这么多事来,就是为了看我难过,我伤心,我发狂,我生不如死?你赢了,你都看到了!你击溃了我原本就不堪一击的脆弱的心,你赢了,你胜了,你怡素比我怡符衣强,比我怡符衣狠。我始终下不了手杀你。”拔出纯钧剑,美仁将剑插回剑鞘,冰冷地道,“不是因为我怕你,不是因为我信了你的话,更不是因为向昕以死下的赌咒,而是因为你是悦姨的女儿,是她养我十年,疼我十年,爱我十年。你笑我痴也好,笑我蠢也罢,这十年的恩情永生难忘。我虽然下不了手杀你,但是为了今后你不能再祸害他人,我要废了你——”

说罢,美仁捉住她,运起内力,双掌毫不留情地顺着她的双臂掠过。

“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破天而出。

骄阳终于冲开了层层云雾,直射在太白峰顶,映照着遍地狼藉。

将那黄金面具重新戴回脸上,美仁冰冷地看着怡素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堪,道:“这招日月同心,我从未使过,今日用在你身上,取你内力,废你武功,震碎你筋脉,便是让你永生永世都要记着你今日所犯下的错。不用担心,除了失去武功,你还和一个平常人一样,今后的生活,你依然可以自理,但切忌做过于劳累之活,思过于劳心之事。从今以后,最好永不相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日后,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怡符衣无关。悦姨那里,我定会向她问个明白。我决不容许任何人污蔑她,哪怕是她的女儿。你好自为之。”

面无表情地说完最后一句,美仁提着纯钧剑决然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已麻木得失去知觉的桐柏山太白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