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主沉沦(1 / 2)

次日,当美仁醒来的时候,景升已经不在了,她先是松了一口气,之后又是一阵失落。昨夜的事,她记得很清楚,她想她是疯了、病糊涂了,才会那样要求他。

将脸埋在被子里,依然还可以感受到他留下的气息。

不一会儿,侍书与奉剑进了屋,伺候她梳洗,她却想沐浴,因为昨夜流了太多汗,身上黏湿湿的,很不舒服。一切打理好之后,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用完早膳之后,她又钻进了被子里。

似乎这一场病将她的气力全都带走了,接连几日,她一直躺在床上,偶尔会在屋内转转。景升白日里很忙,直到晚上才能抽出空来看她。她会缠着他,要他陪她,他只能叹着气,待到她睡熟了之后,才会离开,继续自己的公事。

景璇就像是忽然间消失了,再没有来烦过她。

奉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告诉她,景升自来了江南以后就变得异常忙碌,经常会处理公事到很晚,有时甚至会彻夜不眠,他房内的灯一亮就是一夜,下人们偶尔经过时,都会瞧见窗上映着他伏案的身影。忽然,某一日他收到一封信之后,便丢下手中所有的事,急匆匆地离开了,这一离开便是两日,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将她带回了陶然居。

这几日,他为了她的病更是劳心劳力。奉剑说,那日她落水,从未将喜怒之色轻易现于脸上的二公子将她救起之后,一副像是要杀人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景璇当场就被他给关了起来,直到她醒过来的那日,才被放出来,但二公子命令,不许景璇进这裏打扰她休息。

是夜,月光与烛光交织。

美仁盯着铜镜里那张消瘦的脸,忆起这几日每晚都守在她身边之人,似乎比起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侍书说他来的时候,她睡着了。不知眼下,他在做什么?

拿起狐裘披风披在身上,她便出了屋门。好久没有出屋门了,这会儿真是身体乏力,脚步虚浮,走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入夜的寒风刺骨,冻得她直哆嗦,她摸索着往他屋子的方向走去。

果真,如侍书、奉剑所说,他屋子的灯还亮着。

门未关严,美仁轻轻推开屋门。

里屋,他正埋首于案前,奋笔疾书。

忽地,脑中有了一个捉弄他的念头,她放轻脚步,悄悄绕至他身后,双手刚蒙上了他的眼睛,孰知身体一轻,她便被他抱坐在了怀中。

美仁抬眸细看着他,没有在他脸上看到预期中的错愕与震惊,倒是见着一副怜惜的神情。他的双眼深陷,布满了血丝,应该是日夜操劳的吧,他看上去非常疲惫。

美仁心中微颤,一股怜意自心底幽幽升起。

伸手方想要摸上他的脸颊,孰料,他捉过她已被冻得冰冷的双手,合在掌中暖着,语气听似责备,却是万分怜惜:“你身子还没康复,这么晚了还跑过来,天寒地冻的,倘若再病倒了怎么办?”

美仁浅浅一笑,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道:“是不是我一进门的时候,你就猜到是我了?”

“嗯。”唇角轻贴着她的发丝,他轻应,且不论她的脚步声,他早已耳熟,但凭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就让他难以忘怀。

以手轻触他的脸颊,美仁皱了皱眉,道:“你好像比我更像个病人。”

这突如其来的轻触,让景升浑身紧张,颤着声:“怎么会?”

“不信?那你看。”美仁从怀中摸出那柄弯刀,头倚着他的头,对着上面的铜镜照了起来,“看到没有,双眼凹陷,满目血丝,嘴唇泛白。”

景升一把按下她的手,道:“我又不是女儿家,急着去相亲。”

美仁轻嗤一声,道:“今后,若是我无聊了,我可不可以常来你这裏坐坐?”

景升轻点了点头。

“不论白天黑夜?”

景升又轻点了点头。

“你说我们俩这样算不算是偷情?”

偷情?景升轻蹙了蹙眉,反问:“你觉得呢?”

“嗯。”美仁含笑应着,“你不觉得南唐那位李后主的《菩萨蛮》很应时应景吗?‘花明月暗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是不是?”

其实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可景升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美仁撇了撇嘴,突然想到那日景璇说他前些日子夜夜去倚笑楼,还有过将姑娘带回陶然居的事,便揶揄他:“这几日你怎么不去倚笑楼过夜了,也不把姑娘往回带了?”

景升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轻捏了一下她的下颔,道:“你听谁说的?”

她努力地嗅了嗅,道:“咦,屋子里好像有脂粉的香气。”

“脂粉香味究竟是谁身上散出的,相信某人应该会比我更清楚。”

“是吗?”美仁执起衣袖闻了闻,好像那香气的确是从她身上散出的。

“面对我,是不是让你很紧张?”景升挑了挑眉。

景升的话一语说中了美仁的心事,她是好容易鼓起勇气,才来到这裏的。抬眸正视他,她咬了咬唇,正色道:“闭上眼。”

“做什么?”

“叫你闭上就闭上,快点。”

美仁见着他合上了眼睑,细细地审视了一番,他有一双浓密好看的睫毛,还有挺直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曾经她就说他就算闭上眼也是一副诱引良家女子的姿态。

眼下,她就是那个被他勾引的非良家女子。

她将脸贴向前,感受他呼出的热息,轻咬了咬唇,便将唇贴上了他的眼睑,感受到他的身子一僵,她便伸手紧紧地环住他。

唇,向下,她亲吻着那在不停颤动的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霸道地说着:“你再睁开双眸,那里只能有我。”顺着再往下,唇轻点了他高挺的鼻梁,又道,“这儿今后只为我呼吸。”她感受到他扶在她腰上的手施了力,轻笑着再低头,便轻啄上了他有些微颤的双唇,“这儿也永远都只属于我。”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

景升怔住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在梦里,他不敢睁开眼,怕一睁开眼,这梦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