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流熙熙,不少卖早点的小店尚未收摊,包子烙饼等各种食物的香味传入鼻息,很是勾人胃口。车辇停在一处墙外,段怀清利落地步下车,快步往医馆门口走去。
此时门口人烟稀少,小学徒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从裏面拿出个喷香的大肉包,津津有味地咬了一口。段怀清上去给了他一顿爆栗,骂了句净知道吃,两个人就进屋了。他们再说什么,霍川就听不大清了,他耳中充斥着街道各色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在他百无聊赖之时,身后似乎又有车辇行来,与他这辆并肩停靠。
他听见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说的正是段怀清的医馆,就知道大约是哪家的姑娘来抓药了。他原本并未把这放在心上,然粗布帘子被清风拂起,不远处传来一种极淡的香气时,他不由得愣住了。那香气不似旁的姑娘身上香气那般刺鼻,而是淡雅的清香。这种气味他只在一人身上闻到过,而且绝对终生不忘。
霍川睁开眼,在香味渐次远离后,他拄着拐杖走下车。
车外仆从要搀扶他,被他挥手拦住了,他问清了医馆的位置便独自前往。
医馆内大抵只有她在拿药,小学徒刚被训完这会儿倒活力十足,热情洋溢,按药方给她各抓了三大包,仔细叮嘱了煎煮的时辰,才将药交到宋瑜手上。
薄罗到一旁交付药钱,宋瑜从袖筒里拿出钱袋递给她,一回头看到门口伫立的身影,倏忽睁大眼,浑身僵直,连钱袋掉在地上都浑然不知。薄罗正纳闷,循着她视线往门口看去,那是一个穿鸦青直裰的男人,模样倒是生得顶好看,再往上瞧她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他是个瞎子。
薄罗觉得这人颇为熟悉,奈何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只当小姐一时失态,就从地上拾起钱袋唤了两句。
宋瑜从未想过会在此地遇见他,脑子中如一团乱絮,瞬间六神无主。忽而她又想起那日在车中他斩钉截铁的一句:“你身上的味道,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慌乱间,她打翻一旁桌上搁置的五香豆末,登时豆香四溢,身后小学徒瞠目结舌。这是他的早饭,他还没顾得上吃两口,眼看着被人打翻在地,小学徒痛心不已。
宋瑜小声地向他致歉:“我一时大意,实在抱歉,一会儿我重新买一碗赔你。”
她分明是故意的,哪有丁点失手的意思?小学徒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睁眼说瞎话的人,他低嗯了一声,很不情愿。
宋瑜自以为声音很低,实则一字不差地落入霍川耳中。
豆末咸香扑鼻而来,盖过宋瑜身上恬淡香气。
霍川来过此处几次,小学徒对他有几分印象,从柜台后走出将他领往后屋:“霍园主是来找段郎中的吧,他正在后头……”
两人从身前走过,宋瑜紧握着薄罗的手后退两步,慌忙低头佯装不认识霍川。薄罗被她抓到伤口,禁不住长嘶一口气,委屈地抱怨了声:“姑娘,您弄疼婢子了……”
都怪宋瑜平日里将两人宠得无法无天,这会儿竟然敢抱怨起她来。薄罗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立即噤声。她不知哪儿说错了,只得瘪瘪嘴识趣地不再多言。
霍川毫无预兆地停住,吓得宋瑜心漏跳几拍,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转头,问:“这是什么味道?”
小学徒往宋瑜所在看了一眼,其中的埋怨不言而喻,他不大高兴地回答:“这是隔着两道街头卖的五香豆末,生意极好,园主得空可以去试一试。”
霍川不再发问,举步转入镂雕圆光罩内,别有深意道:“挺香。”
待两个人进屋后,宋瑜抓起薄罗便往外走,澹衫已经付罢药钱,见她行色匆匆不由得纳闷。
“姑娘不等那郎中一道回府了,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请他去府里为老爷诊断?”澹衫在柜台上放了几枚铜板作为补偿,转身忙跟上了宋瑜。
她们进来时恰逢段郎中回来,宋瑜听父亲称赞过他几句,便想顺道将他请回府中为父亲治病。听闻他行踪不定,这次赶巧遇见,实属不易。怎奈霍川忽然出现,将她的一颗心搅得七上八下,她也顾不得段郎中便转身离去。
宋瑜停在医馆门口,思量片刻叮嘱澹衫:“你去告诉段郎中一声,就说我有急事不得不先行离去,稍后有人接他去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