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似谈玄机般地一问一答,听得众人如坠云雾之中。
长夜漫漫,苍穹尽墨,谁又能读懂黑暗之中所蕴藏的未知玄理?
关中三年免赋的消息,如一粒火种撒向关中,撒向巴、蜀、汉中三郡,并在短时间内闹得天下沸沸扬扬,无论是地主豪绅,还是贫民商贾,无不拍手称快。
当时天下百姓经过很长时间的暴秦苛政,心中积怨颇深,骤然听得天底下还有免赋这样的好事,而且一免就是三年,无不心向往之。更有汉王以德政治理巴、蜀、汉中三郡之事早已传播开来,一时之间,关中一地热闹起来,竟在半月之内新增人丁达百万之众。
这一切都被纪空手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所喜的并非是关中一地的繁华,而是民心所向,楚汉争霸虽然还没有真正地动起一刀一枪,但在政治上,纪空手已明显占到了上风。
汉历三年三月,在关中门户武关城外的一条古驿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牛车马车连绵不断,人流熙熙攘攘。樊哙身为大汉军的先锋官,坐镇武关,既有保一地平安之责,同时也不忘自己身负北上伐楚之重任,是以,亲自坐守城门之上,时刻警惕着人流动向,以防不测。
受命先锋一职,这原本是樊哙心中所不敢想象之事,当日他助吕翥谋害刘邦,犯下的是谋逆大罪,虽说是吕翥以药物要挟,但于理于法,自己终究难逃一死。谁曾想刘邦竟能冰释前嫌,既往不咎,反而对自己委以重任,这的确让樊哙心生士为知已者死的念头。
所以他受命先锋之后,尽心尽职,骁勇异常,屡建战功,成为大汉军不可多得的一代名将,他却不知,若真是以刘邦睚眦必报的本性,又岂能容他这样的谋逆之臣,只是此刘邦已非彼刘邦,才成就了他的名将风范。
樊哙望着城上城下自己的军队,心裏不由有三分得意,他任先锋后,一向讲究军纪严明,赏罚分明,为了打造一支这样的铁军,他简直是呕心沥血,与兵同吃,与兵同寝,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最终才有此成就,回想起来,自己也确实不易。
他兀自想着,陡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之声,循声望去,但见古驿道上漫起一片黄沙,十几骑人马在沙尘中时隐时现,来势甚疾。
樊哙心中一怔:“自平定关中以来,楚汉相对平静了七八个月,虽然谁都明白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平静,平静的背后却孕育着风暴的来临,可是,谁又想得到风暴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呢?”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推断,并非全无根据,自项羽还师回楚之后,为了避免发生无谓的争端,楚汉两军自边界各退百里,从而在边界地带形成一段距离的军事真空,这七八个月来,樊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在自己的眼皮之下纵马驰骋。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这一支不知身份的马队,在他的身后,三名侍衞正各执令旗,等候着他发号施令。
城下的百姓骤闻变故,已是乱作一团,纷纷向驿道两边闪避,任由这十余骑从中窜行。
但樊哙已然看出,这些人不过是一帮逃者,正遭到楚军的追杀,只是眼见距武关近了,追兵才不敢继续跟来,停在数裡外的那片密林。
“传令下去!”樊哙显得异常镇定,在情况未明之下,当机立断,“命张将军率一队人马赶到密林,观察楚军动向,没有接到本将军的命令,不准出击,命鲜于将军率一队人马拦截住这十余人众,未明身份之前,不许他们进入武关,命侯将军率其余各部,作好战斗准备,随时应付异常情况!”
此令一下,三军俱动,樊哙看着令旗飞舞,十分满意自己手下的反应。
他如此细微谨慎,并非是小题大做之举。虽说边境太平,但楚汉争霸,乃是大势所趋,他身为前线的最高统帅,肩负守衞之职,容不得半点大意。
眼见鲜于恨乐率数百军士截住了那帮人,樊哙的心裏犹在纳闷:“这些人究竟是谁?何以竟遭到楚军的追杀?”
鲜于恨乐是樊哙麾下一员骁将,未从军前,也是巴郡断水月派的嫡系传人,刀法精湛,屡立战功,颇得樊哙器重,他接令之后,虽觉得樊哙此令有点杀鸡用牛刀之意,但他没有打任何折扣,将那帮人截在距城门半里处的驿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