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手猛打一个激灵,头脑顿时清醒起来:“诚如你所言,此仇不报,我纪空手何以为人?”
他强打精神,勉力坐了起来:“城阳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红颜统领知音亭,消息最是灵通,当下黯然道:“城阳一破,只有田横带着五百死士逃出,至今下落不明,其余人等无一幸免。”
纪空手咬牙道:“项羽呢?”
“项羽破了城阳,即班师回楚,据说他身遭重创,暂时还没有向关中进兵的打算。”红颜道。
“他不向关中进兵,我还想出兵关中找他呢!”纪空手恨恨地道。
张良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眉头一皱,劝道:“公子若是这般想,不仅大仇难报,只怕还会有负先生重托,更负天下百姓!”
纪空手怔了一怔,看到张良眼中显露的焦虑之色,头脑顿时清醒起来。
虽然他在军事上不及张良,治国上比不上萧何,但他一向有统揽全局之才,又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当然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他十分清楚当今天下的时势,更明白汉军攻下关中之后就按兵不动的原因,这只因为,汉军所面对的,将是西楚霸王项羽从来不败的军队,还要提防韩信的数十万江淮军的虎视眈眈。
他的心下踌躇起来,然而,车侯、扶沧海都是他的患难之交,一向情深义重,若是不能为他们报仇,他有何颜面去见他们的在天之灵?
张良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而道:“真正杀害车侯、扶沧海的人不是项羽,只要公子静下心来想一想,答案不说自明。”
他这一句话惊住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纪空手纵是智计多端,心思缜密,一时间也未能明白张良话中所指。
张良道:“城阳之败在于当初我们的失算,就连我也算漏了一人。公子试想,以项羽飞横跋扈的秉性,一旦闻听关中被破的消息,哪里还能按兵不动?然而事实上他却置关中而不顾,围攻城阳,这岂非太过反常?”
纪空手心中一直有这种疑惑,点头道:“这的确有违此人的本性。”
张良淡淡地道:“据我所知,当初项羽确有救援关中之意,不过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范增,正是范增看到了救援关中的弊端,是以才劝说项羽留在了齐国。”
纪空手的心裏顿时明亮起来,道:“要杀范增,谈何容易?项羽既拜范增为亚父,正是将他当作了左臂右膀。”
“为个人计,为天下计,范增都是必杀之人。”张良的眉间一动,隐然闪现出一丝杀气,“楚汉相争,在于斗智不斗力,只要去掉项羽真正的智囊,无异于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他当即叙说了范增在西楚军中的重要性,并且列举了范增出谋划策所取得成功的各个范例,听得纪空手霍然动容。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启程。”纪空手不想假手于他人,决定亲自动手。
龙赓摇了摇头:“公子旧伤未愈,不宜车马劳顿,此事还是交给我吧。”
纪空手望了他一眼,深知龙赓沉默如金,既然开口应承此事,已有了七分把握。而且,龙赓的剑术几近通神的地步,纵然不能行刺成功,当可自保全身而退。
张良却道:“此刻行刺范增,时机未到。各位细想,范增既是项羽的重要谋臣,身边的戒备必定森严,我们又岂能仿效莽夫逞一时之勇?”
纪空手是何等聪明之人,闻音而知其意,点了点头:“莫非你已有了妙计?”
张良淡淡地道:“妙计倒算不上,不过是‘离间’二字。”
“好!”纪空手一拍手道,“杀人不见血,那就有劳了!”
“我不行。”张良神秘地一笑,“但你行。”
纪空手一愕,顿时醒悟过来:“果真是这个理,我竟然忘了我此刻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