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虽是与娘娘初见,但恍惚间似乎总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早前便有些什么联系一般。”寒王步步为营,分明是设计好了一个个的陷阱等着毛豆子往下跳。
毛豆子从不知道以往那些信件的事情,只是秉持着一个宫妃的礼仪回应了寒王的话:“本宫一深宫妇人,深居简出,实在当不起寒王‘似曾相识’四个字。”
“那倒是本王唐突了。”寒王话音落地,恰好有内监宣布赛马开始,寒王心内早有了计较,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但和身后的毛豆子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似乎已有对策。
红羽潜伏在围场不远处,对所发生的一切看得真切,虽然并不知道寒王和毛豆子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但看着寒王故意接近毛豆子的样子,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红羽刚蹑手蹑脚离开准备去通报战卿,却没想到和恰巧赶来的战卿撞个正着。
“殿下,您怎么来了?”
“我……”战卿居然难得在红羽面前有些结巴,“我担心你办不好,所以还是决定自己来看看。”
“属下办事从来没有过一丝纰漏,主子无须担心。”红羽天真地相信了战卿的理由,还规规矩矩地表示了一番自己的忠心。
“这个我自然明白。”
“殿下您不会是在担心毛……”红羽难得开了一回窍。
红羽还没说完话,便被战卿立刻打断:“我谁都不担心,只是怕王兄看出端倪斩草除根,有碍大计罢了。备马,我们去看看。”
“是。”
毛豆子虽然对骑马之事并没有手到擒来,但毕竟混了那么多年的江湖,终归是比一般后宫中人及朝臣命妇略胜一筹,没多久的工夫,便远远地甩下了众人,只剩下前面离自己不远的寒王。
毛豆子快马加鞭追了上去,渐渐与寒王平齐。
寒王见离终点不远了,四下无人,干脆优哉游哉地跟在毛豆子身边,还想做最后的确认:“毛豆子,这裏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你还是不打算与本王说实话吗?”
毛豆子听得寒王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由得一惊:“什么实话,我不知道你说的毛豆子是谁。”
“早在你还是个厨娘的时候,真正的苏轻鸾就已经在我的手里了。”
毛豆子半天没反应过来寒王的话,寒王心中的猜忌越发明显:“要不是苏轻鸾早有所爱,誓死不肯入宫,本王又何必如此麻烦在一个与她面容极其相似的你身上下功夫!可如今看来,本王当初的满盘谋算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毛豆子听着寒王的话,大抵也猜出了一二,但此时此刻最重要的绝对不是理清这一切,而是想方设法逃出寒王的掌控,保命要紧。
毛豆子微微一笑,决定暂时稳住寒王:“是我眼拙,与寒王第一次谋面竟然有些惶恐,慌乱之下都忘了之前那些事,还请寒王见谅。”
毛豆子凭借着自己刚刚的猜测说出了一席话,但手下却不肯松弛,一直快马加鞭,只盼望着能拼尽全力将寒王甩下,赢得生机。
寒王哪里那么好糊弄,对毛豆子准备逃走的举动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始终跟在毛豆子身旁,一步未曾落下。
“既是如此,那倒是我心急了,但你既然为本王办事,那本王上次所说的皇上喜好之事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给本王飞鸽传书呢?”寒王目光精明,故意拿没有的事情出来试探,“这次贸然来金陵,幸好没触了皇上的霉头,否则你让本王回去如何对父王交代?”
毛豆子对这一切懵然不知,只得接着寒王的话说了下去:“宫内素来戒备森严,虽然本宫也很想给您递出消息,奈何时刻被人包围监视,实在是力所不能及。但还请寒王放心,本宫下次定能圆满完成您给的任务。”
毛豆子也顾不上自己回答的话是否让寒王满意,看着还有几个弯就要到达赛马终点了,猛然拍了一下马背飞奔而去。
但此刻寒王已然明白了全部的前因后果,现在的他只知道,无论这个毛豆子究竟是被何人收买,都定然不能再留。
寒王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手里一枚暗器划过毛豆子的马背。
马儿吃痛,脖颈高高扬起,毛豆子始料未及,重重摔下马来,趴伏在地,许久不能动弹。
寒王看到毛豆子虚弱不堪,再也无法逃走的样子,似乎很是满意,干脆利落地跳下马来,走到毛豆子面前,俯下身去,轻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一直老老实实为本王做事,又何苦落得此番下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毛豆子支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只能撇过头去,不愿意再看一眼寒王。
寒王依旧没有善罢甘休,反而恶狠狠地攥住了毛豆子的下巴,迫使毛豆子直视自己:“说,究竟是谁打乱了本王的计划?你又在为谁办事?”
毛豆子虽然不太明白寒王在说些什么,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战卿的特意接近,战卿和红羽之间鬼鬼祟祟的谈话,自己又被战卿不明不白地送进宫,本能地便把战卿这个人同这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寒王冷笑着看向毛豆子,拿出一颗药丸在手指间打转:“你不说也可以,本王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本王可以再宽限你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内,若你还是不能告知本王真相,那么这药丸化开后的蛊虫定会告诉你该去向何方!”
寒王用力抓住毛豆子的下巴,正要给毛豆子灌进去的时候,忽然一柄长剑横在寒王与毛豆子中间。寒王始料未及,药丸撒落在地,一时失手放开了毛豆子。
“你是谁?”来人虽然矇着面,但看着此人身形,寒王总觉得或许是位熟人。
蒙面人并无多言,转头以眼神示意另一人带走毛豆子,孤身一人与寒王抗衡。
寒王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如此好的机会,飞身上前便要夺回毛豆子,却始终被蒙面人阻拦,不能得手。
就在双方持剑僵持之际,苏轻歌忽而骑马赶了过来,急急冲到寒王的身边:“战寒,真的是你!我在围场很远的地方看着就觉得像你,原来真的是!既是如此,当初为何要骗我你是个生意人呢?”
寒王没有搭理苏轻歌,苏轻歌这才注意到剑拔弩张的场面,弱弱地嘀咕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寒王看着苏轻歌执意不肯离开的样子,想着这件事闹大了定然是不好,只得暂时放下了长剑,准备先安抚住苏轻歌,却见蒙面人趁机飞身离去。
红羽将毛豆子先行带到了一个隐蔽的竹林处,他摘下面纱,毛豆子才明白那另一个人定然是战卿无疑,虽然身体因为坠马还虚弱得很,但勉强能走路。
毛豆子想起自己无端被卷入这场风波还险些丧命,就不禁气从中来,狠狠地甩开了红羽的手,独自一人慢慢向前挪去。
战卿不久后便赶了过来,看着毛豆子孤身一人走开的背影,也就明白了大概,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很不开心。
战卿还是想把这一切解释清楚,便试探着走到毛豆子身边。哪知道还没开口呢,毛豆子就喊了一句:“不要让我看见你,我自己走!”
战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委屈巴巴地退了回去,和红羽一起跟在毛豆子身后,放慢脚步亦步亦趋。
毛豆子满腹怨气:“呵,战卿是吧?我发现自从遇见你我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坦日子!这下倒好,直接差点命归西天!那个寒王居然还问我在为谁办事?是谁搅乱了他的所有计划?我怎么知道……”
“是我。”战卿忽然悠悠地应了一句。
毛豆子无言以对。
“说好了的,我是个要与万年乌龟比寿命的人!现在可好,一天到晚不是被太后暗杀就是被寒王威胁,天晓得我惹了寒王什么?”毛豆子顿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的人。
“他是我王兄,要夺我世子之位。”
毛豆子极其哀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红羽却为自家主子心急,悄声道:“殿下,您都告诉她了万一有什么变量怎么办?”
“不会的,我信她。”战卿声音也压得很低。
“可属下看毛姑娘情绪不稳,似乎并不信您啊。”
“她只是一时委屈,以后会好的。”
毛豆子喃喃自语,委屈得连眼泪都要掉出来:“按理说,你们两个来救我,我确实应该感激你们才是,可若不是你们把我带入这乱局,我明明还是酒楼一个潇洒自在的厨娘!可恨我这张和苏轻鸾一样的脸,还不如不要的好!”
“脸还是得要的,要是扔了,不就成不要脸了吗?”战卿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崩坏了,忽然接了这么一句话。
红羽不愧是战卿调|教出来的人,居然也想当然地跟了一句:“姑娘您就算还留在酒楼,黑暗料理也是能熏死人的。”
毛豆子没想到自己正刺痛的心又被猛地扎了一下,赫然回头凶狠地盯住了战卿和红羽。两个人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上嘴不再说了。
此刻的毛豆子宛如一个怨妇,一直碎碎念:“真不知道我毛豆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居然沦落到此番境地。”
偏偏这时,红羽还不识趣,一直纠结着刚才战卿对毛豆子和盘托出的问题,低声问:“殿下,你确信毛姑娘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可我……”
红羽不停的问话把战卿一下子惹急了,忍不住对着红羽怒吼了一句:“别再说了!闭嘴!”
毛豆子走在前面,听到战卿的吼声吓了一跳,又顿感委屈:“战卿,你还吼我?”
“我没,”战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用手指了指红羽,“刚才是他,我……”
“毛姑娘,你可听到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红羽却在这时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尽数推给了战卿。
毛豆子心内郁结,伸出手指了指战卿:“果然是你!”
战卿刚要继续解释,却没想到毛豆子忽然晕了过去,战卿急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刚要抱起的时候,却看到远处一队侍衞骑马寻来的模样,为首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像极了皇上。
“主子,看样子是皇上知道毛姑娘失踪的事出来寻了,我们怎么办?万一被皇上和侍衞们发现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战卿此刻并未穿着内监服饰,红羽也是惯常打扮,若是与他们撞上,定然要费一番口舌,还不一定能瞒天过海。
战卿深锁眉头,最后只能当机立断,将昏迷的毛豆子轻轻靠在了一棵树旁,与红羽两个人悄悄走开,躲在不远处。
“鸾妃?鸾妃?”皇上发现毛豆子的身影,急忙下马,跑到毛豆子面前,晃了她几下。
看着毛豆子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皇上只得俯身将毛豆子抱起,置于马上:“回宫,请太医!”
“是。”侍衞们依言跟上。
直到皇上和侍衞都走了,战卿和红羽才再次现身,这次就连红羽都瞧出了端倪:“主子,我看这皇上对毛姑娘好像还挺关心的,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啊。”
红羽好久没听到战卿的回话,忍不住再次问道:“主子?”
“啊?”战卿一脸懵然,“你也觉得皇上抱豆子不合规矩是吧?明明男女授受不亲。”
“主子,我刚才不是这意思啊。”
“哦,那是我会错意了,回去吧。”战卿不想再让红羽看出什么,急忙离开。
“是。”
等毛豆子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未央宫中,内殿四下无人,只有战卿看着毛豆子醒来后喜形于色,急忙将毛豆子扶着坐起。
“刚才太医来看过了,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坠马受了些伤,静养几日便无妨了。”
毛豆子心裏还有些怨气,“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刚才确实是红羽一直在旁边乱说话,我情急之下才吼了他,真的没有对你发火,我已经罚他回去了,你,是不是可以消消气了?”
“少拿红羽来做替死鬼!”
毛豆子虽然心中有怨,但终究也是懂理之人,叹了口气复开口:“你们三番五次救我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之前我是一时生气,但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就算你们不把我扯进来,我终归还是要被寒王带进这浑水里,这可能是我注定了的命运,躲也躲不掉。和你们为谋,总好过与寒王那般与虎谋皮。”
战卿听闻毛豆子的一席话,心内也舒展不少,伸出手去轻轻捋了捋毛豆子耳边的乱发:“初见你时我便说过,我会竭尽全力许你一个太平盛世,这句话,至死不渝。”
“我相信,一直都信。”从毛豆子答应战卿的这句话开始,她便知道,往后的路,决然再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