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被鱼刺卡住了(2 / 2)

你才缺爱 孔十五 9783 字 2个月前

池池接过沈安买来的水,漱了下口:“去药店干吗?”

沈安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却不容反抗:“买药。”

池池觉得自己在沈安面前一定是形象恶劣的典型代表,不是吃鱼被鱼刺卡住,就是吃撑吃到吐出来。别说她现在,貌似对沈安有那么一丢丢的小企图,就算是个路人,沈安也一定厌恶这种恶心巴拉的路人甲吧。

池池沮丧地跟着沈安进了药店,听他说明病人会吐是因为吃太多后,药店的几个销售员小声笑了起来。

池池一头黑线,恨不得自己变成了透明人。反观沈安倒是格外淡定,认真询问了医生,该吃哪些药,有没有副作用,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同伴而感到丢人。池池想,心理医生的承受能力就是强。

这么一番折腾,池池的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沈安开车把她送回家,仔细地交代:“这些药回家要记得吃,不要喝凉水,烧了热水来吃药,知道了吗?”

该死的奴性,她明明应该反抗,可她居然乖乖点头。

“还有以后都不要吃那么多,几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沈安说完,又纠正自己的话,“不对,应该是更蠢了。”

池池难得不跟他顶嘴,沈安有些诧异,以前不管他说了什么,她都要顶上两句,怎么这会儿这么听话。

他低下头,拧眉问她:“怎么了?难道还不舒服?”

池池抬头,在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时,胡乱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回到家,池池才觉得自己又安全了,她将自己抛进软软的沙发里,脑袋在靠枕上拱了拱。

她想,今晚有些不太正常,或者说从重逢沈安的那天起她就不太正常了。不该靠近,不该再次接触,应该像开始那样装作不认识的。

可她……分明是听见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池池叹了口气,这才发现手上还挂着装药的袋子。

她气呼呼地把袋子扔到地毯上,这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很简短的信息,是那人一贯冷硬的语气:记得吃药!不要让我发现你把药扔掉!

真是见鬼!池池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被她扔掉的药捡起来。促进消化的山楂丸子吃在嘴裏酸酸甜甜,还算不错吧。又想起自己如今是此人的下属,下属太不给领导面子也不好。

于是回复了条短信:谢谢沈院长,山楂丸子很好吃。

电话这头的沈安发了短信就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出来,一边拿白色毛巾擦头,一边给她回复信息:呵呵,你一定是没看到还有另外一盒保养胃的药,要记得吃啊。

池池本来在用手机看小说,看他又发了短信过来,也就一来一往地聊了起来。最后,她是抱着手机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手机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电。最后一条短信是他说晚安,而她那时候早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好,梦里某个人一直追着她跑啊跑,她实在跑不动了,就求他别再追了。

可梦里的沈安依旧是那样可恶,凶巴巴地说:“把欠我的还回来。”

她都快急哭了,可就是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么。

最后的画面是他怒吼着:“快还我的山楂大丸子。”

梦里的声音太过真实,池池惊得一身汗,从床上坐了起来。等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后,并不是他真的要追债时,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小胸脯,揉了揉头发。哀叹一声,又躺在床上滚了两滚。

昨天,他是说过要吃她做的早餐吧?

池池在床上翻滚着,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纵容一个资本家,他今天是想吃早餐,搞不好明天就是想吃晚餐,后天呢,难不成是宵夜?

她是助理,又不是保姆。

池池很有反抗精神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在看到厨房门时蔫了下去。她想,简单做点饭也不费劲,就做点吧。

沈安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池池竟比他到的还早。他往经过她特设办公桌时,停下脚步,看她像一只猫般趴在桌上睡觉。

沈安眼带笑意,关门的声音小了一些,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发现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印有小狗图案的饭盒。

他打开饭盒,裏面是一个三明治和一枚太阳蛋,办公桌上还有一个保温杯,上面贴着字条:我是豆浆,请不要客气地把我喝光。

字的旁边,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娃娃脸。

他嘴角微勾,情不自禁地看向那扇玻璃窗,被眼镜遮住的眼中是不易被人察觉的深情。

池池眨巴眨巴眼,这个回笼觉睡得舒坦,她拿起手机看了下表。OMG,居然已经11点了。

她胡乱整理了下头发,抹了抹口水。

沈安早上刚做完一个咨询,正在整理资料,听见动静,抬头瞟向她。

池池尴尬地揉了揉鼻子,笑着开口:“沈医生,我——”

沈安低头,接着整理资料,嘴上却说:“我知道。”

“你知道?”她还没说呢,他知道个毛线啊,难不成他就是她肚子里的毛毛虫?

“你是要说,因为起早贪黑给我做早饭,所以才没睡好对不对?”

池池伸出大拇指,给沈安点了个赞:“沈医生,您真是越来越亲民,越来越了解下属了。”

沈安笑了笑,没追究她工作散漫,只是说道:“一会儿记得去打午饭。”

“嗯,您放心吧。”

池池转身走的时候,沈安貌似听见她在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在梦里吓了老娘一整晚,所以我才睡不好的吗?”

她嘀咕完就走了,没发现身后的男人眯起了眼。

午饭有池池很喜欢的薯仔腊肉,池池觉得自己跟食堂大师傅简直心意相通,几乎大师傅做的菜都是她喜欢的。

听她这番言论,坐在她对面吃饭的沈安讥诮一笑:“你想的还真是多,搞不好食堂大师傅都不晓得医院来了你这么号人物。”

池池刚想反驳,如果不是和大师傅心灵相通,为什么她来了之后,每天的菜都这么合胃口,可没等她说出口,沈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得闭嘴听沈安接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沈安一会儿拧眉思索,一会儿又“嗯”“嗯”“啊”“啊”。池池一边吃饭,一边联想到一些不太和谐的画面。

沈安挂电话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他一边起身换衣服,一边对池池说:“我要去参加一个同行的谈论会,下午四点左右结束。”

沈安想了下,接着说:“下午如果有病人来做咨询,你先负责接待,我很快就回来。”

池池点点头,帮他把资料袋准备好,沈安走到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池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已经又趴在他那张办公桌上啃肉了,啃完了自己的份儿,连他那份儿也不打算放过,见他回头,立即道:“不会连这点剩饭剩菜也不让我吃吧?”

沈安无语,叮嘱道:“一会儿记得把桌子收拾干净,窗户打开通风。”

交代完这些,他便走了。池池不以为意,接着吃自己香喷喷的饭菜,吃完后倒也记得打开窗户通风。

做完这些,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小隔间,而是待在沈安的办公室里,趴在他大得过分的桌上,坐着小牛皮软椅,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三点左右,前台打过来电话,说是有位病人来找沈医生做咨询,池池如实告诉她沈医生不在,若是病人愿意可以另外再约时间,可是这位病人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沈安。

“池助理,要不你先接待下。”前台护士小汪有些为难,以前这种事情助理小叶一定会协调好,可这位新来的池助理显然不知道这也是她的任务之一,并没有事先跟前台沟通。

“哦,好的,请让病人来沈医生的咨询室吧。”

大约过去了五分钟,传来一阵有力的敲门声,池池想着应该是那位病人来了,柔声说:“请进。”

先进来的是前台护士小汪,后面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小汪把少年带到池池面前,给两人做介绍:“温文,这位是池助理,是沈医生的新助理。”

池池迎上去,脸上挂着微笑:“你好温文。”

少年抬头淡淡地瞥了池池一眼,却又立即将目光投向别处,表情相当……诡异。

小汪对着池池使了个眼色,可惜池池没看懂,她只好说:“病人说愿意在这儿等沈医生回来,池助理,你就……嗯,好好招待病人吧。”

把人带到咨询室里,前台小汪就离开了,池池立即问少年:“温文,你需要一些饮料,或者牛奶吗?”

她努力想着沈安平时为病人做心理咨询的样子,好像就是那种很温柔的开场,让病人觉得自己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赴约跟一位朋友聊天。

于是,池池试图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要不来点水果?”

少年温文,虽然有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字,但是却没有丝毫温文的样子,只见他染着一头堪比虎皮鹦鹉的彩色头发,耳朵上打了一溜排的耳钉,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大婶,不喜欢笑就别勉强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大婶?她看起来沧桑成这样了?池池愣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出来自少年的不友好,却又不知第一次见面自己是如何得罪了他。

池池微微有些尴尬,可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努力扬着嘴角:“温文,我去帮你倒杯果汁,你先在这裏坐着等沈医生好不好?”

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甚至用到了以前在幼儿园里跟小朋友交流的那种语调。

却还是被少年温文鄙视了:“喀喀,大婶,拜托别用这种大灰狼哄小红帽的语气跟我说话好不?不嫌累得慌?”

说着,温文很主动地走到窗边的躺椅处,懒洋洋地躺了下来,连正眼也不带看池池的,很是傲慢地说:“行了,我就躺这裏等沈安哥哥吧,你就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哎哟,她的那个暴脾气。池池已经很久没有想揍谁一顿的欲望了,可是此时此刻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搞得想抽人,好在池池偶尔得过沈安的劝导,多少能控制下自己的暴力因子。

她端起笑容,点了点头,告诉自己别跟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于是转身去倒果汁。

身后的温文,就像只懒洋洋的猫咪,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身上,舒服极了,他对着池池说道:“喂,小助理,我喝桃汁,不喝橙汁,别倒错了,还有帮我拿盒曲奇饼干过来。”

平时也经常会有小朋友过来做心理辅导,所以沈安这裏是会常备一些零食的,一般采购的任务都是交给助理完成的,池池揉了揉脑袋,貌似沈安是说过让她买些饼干放在柜子里,可是……看着空空的柜子,池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头对温文说:“小朋友,饼干没有了,水果可以吗?”

谁知,躺椅上的温文顿时奓了毛,一跃而起,对着池池嚷嚷:“你说谁小朋友?你说谁是小朋友呢?小爷我看起来很小吗,但是智商绝对比你高。”

他情绪激动,脸色绯红,蹲在地上找饼干的人微微一愣,却没有站起来。温文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听说你是新来的助理?有你这么当助理的吗,蠢得要死,以前小叶在的时候,沈安的办公室里哪里会缺这缺那的,看看你,连个助理的工作都做不好,你干什么吃的?”

他的话有些刺耳,虽然是个孩子,但是如此无礼,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说出这种话,那也是个熊孩子!

池池蹲在地上,背对着温文,两只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头状。她微翘着一边嘴角,阴森森地说:“是啊,在当助理方面也许我还是个新人,但是我总也有些擅长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温文很想说,切,谁在乎你的特长是什么,不过这会儿沈安也不在,咨询室里只有他和池池,不如就和这个看起来就呆呆的小助理聊天解闷打发时间吧,他痞痞地说:“你这种大婶会有什么特长?”

池池终于站了起来,她慢慢回头,吼道:“老娘的特长就是专治熊孩子二十年,池家老字号,包治各种熊孩子病!”

温文被她的河东狮吼震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黑色身影向自己冲来,他完全来不及思考如何去躲避迎面而来的拳头。

沈安一开完会,就匆匆离开,却被同行一位相交不错的朋友周奇拦住了,周奇打趣他:“沈医生,这刚开完交流会,大家正商量着晚上找个地方喝两杯,你怎么急匆匆要走啊,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哥几个说是不是啊?”

看戏的不嫌事小,今天来的基本都是南寻市最顶级的心理医生,平时也都很熟悉,于是起哄道:“就是说啊,沈医生,不会现在生意做大了,就看不起哥几个了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可沈安面不改色,挡掉周奇拦着他的手,低声说:“真有事儿,急着回咨询室去,改天一定请大家喝个够。”

他都这样说了,周奇也不好拦着,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咨询室里金屋藏娇了呢,这么急着回去,敬业啊沈大院长。”

沈安不理会他的玩笑,再说人家说的也是事实,他确实是金屋藏娇了吧。

想到咨询室里的那个人,沈安不禁一笑,这一笑却吓坏了一旁的周奇,周奇看大猩猩似的看着沈安:“兄弟,我放你走还不成吗,别笑得这么吓人。”

沈安收了笑,问他:“我笑得很吓人吗?”

周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也不是,沈医生这小模样笑起来自然倾国倾城,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说你是南寻市心理咨询界最有味道的钻石王老五。可你平时都是疏离、客气的假笑,刚才那个笑就有点——”

他故意停顿在这裏,沈安不得不追问:“笑得如何?”

周奇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嗯,你回家照照镜子吧,估计镜子也会被沈医生你刚才的笑揉碎了心的。”

沈安不再跟他多做纠缠,跟几个同行告了别就走了。

有人问周奇:“沈医生怎么溜得这么快?”

周奇也有些奇怪,沈安骨子里虽然对谁都有几分疏离感,却颇有些礼数,待人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聚会什么的一般也会参加。

周奇回复刚才问他话的人:“有猫腻,等我改天抽空去咱们沈医生的咨询室里探探,顺便也帮哥几个取取经。”

大家又是一番闹腾,说着要找个好地方大喝一顿。

沈安回到“缺爱”,经过前台时,被护士小汪喊住了。

他停下脚步,问道:“有事吗?”

小汪红了下脸,这才说:“沈医生,那个温文下午来了,池助理先负责了他的接待工作。”

谁知,沈安听到这裏,脸色一变,没等小汪多说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前台两位小护士互相对视一眼,今天的沈医生有些不太淡定啊。

沈安推门而进,看到的场景并不是助理和病人打成一团,更不是小助理被病人气到大哭,而是池池坐在椅子上,指挥着温文给她拿各种水果吃。

沈安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松了力道,他转身关了门,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沉浸在有人伺候的爽感里的池池这才回过神,却见温文连滚带爬朝沈安跑去,就差抱着沈安大腿哭诉了:“沈安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的助理她不是人啊。”

池池默默咽下一颗草莓,翻了个白眼:“呵呵,居然跟姐姐玩恶人先告状,这种把戏我幼儿园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好吗。”

沈安看了池池一眼,眼神有些闪烁,可惜她没来得及细看他眼中的深意,沈安已经转过了头,问温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温文就像是找到了大救星,迫不及待地告状:“沈安哥哥,你找的这个助理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她打我,还指挥我干这干那的,你也知道我在家连我妈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

温文告状的时候,池池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草莓也不敢吃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手背后,标准得像被老师教训的小孩。

她深知,虽然温文这个熊孩子确实太惹人讨厌,不过人家毕竟是沈安的病人,而沈安开心理咨询室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如今她这个无名小助理得罪了客人,就算沈安让她卷铺盖走人她也是没话说的。

可沈安的态度却出乎她意料之外。

“是,她是有些暴力倾向。”沈安先回答了温文的问题,在温文诧异的目光中接着说,“但我想知道,在她动手之前,发生了什么?”

温文快要暴走了,这个助理居然有暴力倾向,搞什么啊,他凶巴巴地说:“这还重要吗?重点是她打了我,你的助理打了我。”

沈安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座椅,说道:“是,她打了你,可她为什么要打你,据我对她的了解,她永远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动手的人。”

温文怒极了,他跟过去,双手撑在沈安的办公桌上,撒谎不带眨眼的:“是她先挑衅,是她先打的我。”

沈安神色不改,冷冷瞪了温文一眼,挑眉问道:“池池,是这样吗?”

池池摇了摇头。

温文拍了下额头,反问沈安:“你信她?不信我?我可是交给你七位数字的顾客,你居然不信我?”

七位数字?连池池都觉得沈安应该去相信温文了,可一直低着头的她,却听到沈安坚定地说:“我信她。”

少年气急了,冷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咨询室里只剩下沈安,和那个还在做低头认错状的人。沈安敲了敲桌面,说道:“抬起头。”

池池抬起头,心想,弄丢了沈安这么一大单子的生意,要杀要剐也只能随他开心了。

可沈安却一点没追究她的问题,而是有些自责:“看来我对你做的心理治疗不太管用,怎么还这么喜欢动手。”

“啊?”

池池惊得张大了嘴,沈医生,弄了半天您就给我说这个?不过没被批评自然是好事。

这一下午的闹剧终于结束了,池池有些不安,说道:“我会不会弄丢了你的生意。”

沈安摇摇头,安慰她:“放心,他还会回来的,毕竟整个南寻市没有比我更好的心理咨询师了不是吗?”

她可以说不是吗?沈医生,您连安慰人都这么自恋真的好吗?

“我突然有些明白你前男友为何会让你来做心理治疗了。”不知怎的,沈安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池池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看着他。

沈安原本以为,那个叫叶恒的男人根本不足为惧,不仅因为他了解池池,知道池池是个死性子,倔得厉害,一旦认准了就是那一个,更因为他笃定叶恒也并没有那么喜欢池池。

可是,今天,在刚才那一刻,沈安居然有些理解叶恒的心情。因为知晓池池爱跟人动手的坏毛病,所以很害怕她会跟人发生冲突吃亏。就像他从前台小汪那里得知,咨询室里只有温文和池池时,一瞬间他就变了脸色,错乱着脚步赶了过来。

温文太过叛逆,又因为两家父母相熟,这个少年知道一些当年他和池池分手的事情,对那个只见过照片的“负心女”很是讨厌,一直想着要替沈安哥哥报仇。

而且,温文的脾气也有些暴躁,在咨询室里见到了池池,一定会对她出言不逊,而池池怎么看也像是个肯吃哑巴亏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动起手来,温文毕竟是个18岁的男孩子,沈安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做出过激行为,所以才会一时失了分寸,匆忙赶来。

说起来,沈安倒是好奇池池是怎么对付温文的,于是问她:“你是怎么驯服温文的,他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池池耸耸肩,很有些得意:“孩子叛逆了,多半是闲的,打一顿就好了。”

沈安有些诧异,问道:“你真的打他了?”

池池只笑,却不回答他。

说来也奇怪,温文的确是一个贱骨头,明明被池池暴打了一顿,还被沈安教训,可没过一周,他又来到缺爱,还点名要见池池。

当然,沈安可不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一本正经地说:“你的心理咨询师是我,池池她只是助理,你没必要见他。”

温文可不管那么多,他把肩上大大的书包摔到了沈安的办公桌上,惹得沈安皱眉,冷声说:“你又逃课了?”

“啧啧啧,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又逃课?我们昨天月考完,所以今天不用上自习课了,光明正大。”

温文还是要求见池池,口口声声说只有池池才能治好他的病,可沈安是谁啊,挡起话来一点都不费劲,正当两人争执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条缝,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开口说道:“要不我试试?”

沈安真是恨不得把那个脑袋塞回去,他冷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反对。倒是温文挑衅般地对沈安说:“瞅见了,沈大医生这可是人家主动要求的。”

冷硬的黑色钢笔灵活地转动在指间,池池从学生时代就很崇拜沈安的转笔技术,他也曾被她纠缠着教她如何转笔,可她怎么学都学不来沈安这样。

沈安放下钢笔,问池池:“你真的想要试试?”

池池抿了下唇,其实并不想,但她更不想给沈安添麻烦,要是温文总是来纠缠沈安岂不是要影响他的正常工作?昨天他选择无条件相信她,说实话池池的心裏还是有些触动的。

她点了点头,说:“嗯,我试试。”

现在,病人同意,小助理也同意,只有沈医生还在纠结,半晌,他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都愿意,我也很想促成这笔生意,但是——”

他突来的转折引得温文很不满,抱怨道:“还有什么但是的,从下周开始我直接来治疗不就行了。”

沈安半挑着眉,貌似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她没有心理咨询师证,在我们缺爱没有从业资质的人是不允许为病人做心理咨询的,所以她一直是个打杂的小助理。”

喀喀,说小助理就好了,干吗要说她是打杂的,池池有些不满。

沈安见温文垂头丧气地低垂着头,有些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他拍了拍温文的肩膀,一点都不真诚地安慰:“小伙子,还是我来给你做治疗吧,另外学习是你当务之急,别有事没事想着整人。”

沈安的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温文一些东西,他有些激动,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池池对沈安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这家伙是学师范的对不对?”

沈安沉默不语,温文就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没错了。很久前,他还在读中学时,有次父母邀请了沈家夫妇来家中做客。

那是温文第一次见沈安,却对他还算有些了解,因为沈安就是传说中无敌惹人讨厌的别人家孩子。

温文的母亲在教育他时,常常会说:“你沈叔叔家的小儿子幼儿园就会背诵上百首古诗。”

“你沈叔叔家的小儿子上小学起就是全校第一。”

“哎呀,你沈叔叔家的小儿子不仅学习好,而且还会弹钢琴,整个就是一王子,你这熊孩子咋不学着点呢。”

“你沈叔叔家的小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学的是很棒的医学专业,熊孩子你要是能考上个本科老娘就满意了。”

这样的人家的孩子,从温文记事起,沈安就被标榜成他的榜样,奈何他没能如父母的愿,太过叛逆,别人上课他睡觉,别人睡觉他上网,跟父母口中的沈安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

那天沈安来他家,他很幼稚地偷偷在沈安的汤羹里多加了两勺盐,他以为看起来这样温润如玉的沈安一定会忍气吞声地把汤喝下去,却没想到沈安很懂事地把那盅海鲜汤换到了他面前。

沈安一边笑,一边对桌子上的大人们解释道:“我看弟弟很喜欢喝海鲜汤,这碗就让给弟弟喝吧。”

一桌子的人都在夸沈安有礼貌、有教养,而温文的妈妈更是像见到了亲儿子一样,不停地给沈安布菜。

而被彻底忽视的温文几乎是含着泪喝下那碗咸到发苦的海鲜汤的。

从喝完海鲜汤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要跟沈安作对到底。

后来有几次临考前,温家父母临时搬救兵,请了沈安来给温文补课。那次,沈安在给温文讲完一道英语题时,感慨道:“如果池池在就好了,她是学师范专业的,辅导你们这些小孩子一定没有问题。”

温文原本正在开小差,听他这样说突然来了精神:“你刚刚说的是谁?你女朋友。”

沈安拿书轻轻拍了一下温文的头,笑着说:“小家伙,你还是好好念书吧。”

虽然被拍了头,但温文还是被此时的沈安给晃了眼,这种笑容的沈安是温文不熟悉的。他知道的沈安哥哥,永远的俊逸有礼,得体大方,却也疏离。可是在提到那个女孩子时,他却笑得一脸宠溺,一本满足的幸福样。

温文就这样记住了池池的名字,后来又偷偷看到了沈安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那时候他就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见见这个能让沈安露出那样的笑容的女孩。

可是见到后,果然是说不出的失望啊。能够配得上沈安的,就算不是天仙,也得约等于天仙吧。

很显然,池池跟天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更何况她曾经抛弃过沈安哥哥。

就这样,温文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到底这个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女人是如何让俊朗如谪仙人的沈安动心的。

“喀喀,既然池池……姐姐是学师范的,不如帮我补课?”

温文立即对池池改了口,不像上一次那样一口一个小助理了,池池大叹这孩子还真是有眼光,识时务。

事已至此,沈安看向池池,眼中满是询问,池池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她同意,沈安也会支持的。

池池大咧咧地说:“好啊,但是我做家教可是很贵的。”

温文这个二世祖,一看就是很有钱的,不趁机宰一下实在对不起自己。

果然,温文对钱并不在意,连连点头,那头乌七八糟的七彩头发也抖动着:“没问题,我妈要是知道我主动找家教,非兴奋地掀了房顶不可。钱不是问题。”

嘿嘿,不错。池池发觉自己不应该在沈安面前这样扬扬自得,在领导面前找兼职,这不是上赶着被炒鱿鱼吗。

她收敛了一些,屁颠颠地跑去问沈安:“沈医生,我可以利用下班时间,拯救一下堕落的杀马特小青年吗?”

沈安看她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心想既然温文主动找池池做家教,看得出他对池池还是有几分敬重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一边的温文却不干了,他拉着池池问:“你说谁杀马特呢?我哪里杀马特了?”

池池也不示弱,踮着脚尖,捏起温文头上的一撮毛,嫌弃道:“瞧你这一头鸡毛掸子,让我给你做辅导前先把头发给我染回来,否则我亲自拿把剪刀帮你剪。”

温文哪里是暴力女王池池的对手,他哎哟哎哟地惨叫着,心裏那个悔啊,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他是真的不应该因为好奇而提出要让池池做家教。

沈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要池池不吃亏,他也是那种很乐意自己饲养的宠物出去耀武扬威的。

温家夫妇只有温文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平日里极其疼爱,可是儿子太过叛逆,就那一头的杂毛,无论温家夫妇如何的威逼利诱,温文都是那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倔强模样。

可这天,从沈安的心理咨询室回来,这小子像是转了性一样,气呼呼地对温母说:“妈,明天帮我约个发型师,我要剪头发。”

温母很诧异,放下手里的花枝,冲到沙发摸了摸儿子的头,不热啊:“崽崽,没发烧啊,你抽的什么风?”

温文本来是歪倒在沙发上的,这时他起身推开母亲的手,气哄哄地说:“别管那么多,反正帮我预约发型师就好了,就说我要把头发染回黑色,然后再剪短一些。”

说完,温文拎起书包往楼上走。真讨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下午在咨询室里邀请了池池当家教后,那个女人好像就有几分蹬鼻子上脸,居然给他布置起了作业来。

想到池池,温文站住了,回头对温母说:“妈,我请了个家教帮我补习一下,你记得给人家付钱。”

温母诧异地张大了嘴,啊啊啊,她家儿子是被雷劈了吗,怎么在一天之间变化如此巨大。以前打死不愿补课的熊孩子去哪儿了?

“崽崽,晚饭妈还给你留着呢。”

“不用了,晚上沈安哥请我们吃的饭。”

哦,原来是这样,想想除了沈家老二也没别的人能让自家熊孩子心服口服了。温母欣慰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