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村口剃头的王师傅(1 / 2)

你才缺爱 孔十五 9753 字 2个月前

池池和叶恒要去看望的人,是叶恒的偶像,更是池池的养父——桃花镇鼎鼎有名的剃头王师傅。

“我说你把谁当偶像不好,偏偏找个剃头匠崇拜。”池池对此一直很不解。

叶家培养历代继承人都是要从小历练,那时候只有八岁的叶恒被父亲扔到了桃花镇上。叶家祖上就在这个镇上,后来发达之后,叶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子孙都要回镇子上住一年,好让他们不忘本。

小小的他,离开父亲,离开继母,身边仅有一个婆婆跟着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剩余的就是几个冷冰冰的教书师傅。

叶家对下代人的培养近乎残酷,有一次因为没有完成教书师傅留下的任务,被罚不许吃晚饭。这时,住在隔壁剃头铺子的小姑娘,皱着包子脸,隔着那扇破窗户递给他一个白馒头,裏面还夹了几丝珍贵的咸菜,笑嘻嘻地说:“自制汉堡包。”

叶恒觉得,那是他此生吃过的最棒的汉堡。

那段时间,恒少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每天流着鼻涕,蹲在王师傅的店门口看他剃头。

无论是多么凌乱的毛发,或者多么夸张的色彩,就算是个非主流杀马特,在王师傅那把精致的剪刀下,分分钟也能变成板寸。

对,没错,王师傅就是这样一个,执着的、任性的,只会剃板寸的师傅。

叶恒曾经一度痴迷到要拜王师傅为师,好在叶家人及时将这位任性的小少爷带走了,否则又多了一位发型杀手。

叶恒难得不赞同池池的观点:“职业不分贵贱,你看王师傅一辈子都用在了剃头上,不是照样活得乐滋滋嘛。”

池池点点头,这倒也是。

王师傅年轻时,也曾经是风流倜傥的小青年一枚,颇受四邻八乡少女们的欢迎,可惜王师傅一门心思扑在剃头事业上,誓要剃出世间最棒、最时尚、最漂亮的头。无心情情爱爱的王师傅,错过了最佳婚配期,沦落成了大龄剩男,现在又渐渐变成了孤寡老人。不过人到晚年,眼有点花的王师傅还是一如既往热爱着自己的剃头事业。

一进桃花镇,便能看到镇口桥边的那个小屋子,屋子并不起眼,但桃花镇上的人离不开它,没有谁剃头不进这个屋的。

屋门口挂着一块破牌子,风雨飘摇了快三十年,字迹模糊地写着:王师傅专业剃头。

叶恒去找地方停车,每次陪池池回来,他的那辆骚包的保时捷底盘都要被刮,精致的车身基本也要被小孩子们糊上一层厚厚的泥巴。

池池拎着两大兜子的吃喝用品,衝着理发店嚷嚷:“村口剃头的王师傅,你家有快递来了。”

话音刚落,从那扇小破门里冲出个男人。男人五十岁上下,鬓角隐约有些斑白,一双浓眉大眼却是炯炯有神。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看到池池和停车归来的叶恒,老头子失望地叹了口气:“唉,还以为是光棍节那天抢购的东西送来了呢,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池池深受打击,原以为回到家会受到热烈的欢迎,最起码也应该是来自王师傅的温暖问候吧,可看王师傅那失望的表情,是恨不得他们两个赶紧离开。遇到这么奇葩的养父也是醉了的。

“王师傅,你又在网上买啥了?”池池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比女儿回来还让他惦记。

这位大半辈子投身于剃头事业的老汉,状似娇羞地一笑:“没啥,就是给你花姨买了顶小红帽。”

池池和叶恒默契地哦了一声,一起奚落了老头子一番。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等到王师傅明白人生需要轰轰烈烈爱一场时,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

不过老头子的热情不减,毅然决然地追求起了斜对面喜欢说媒的小寡妇,时不时也会搞些小情趣,送点小礼物啥的。自从叶恒给老头子买了电脑,教会他用某宝后,他买礼物送花姨的行为便一发不可收拾。快递小哥隔三岔五地就会跑到镇上送王师傅的爱心小礼物。

池池虽然嘲笑老头子那些俗气的追妹子手段,却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寡妇花姨是个蛮不错的人,在桃花镇有着跟王师傅一样响亮的名号。谁家的姑娘还没有嫁人,谁家的小伙儿年轻帅气,都在她那个姻缘记录本上。

她以牵线为己任,以广大单身男女的幸福为使命,自打二十多岁守了寡,她就勤勤恳恳奔走在说媒这条道路上,大有一条道走到黑的趋势。

这么一说,村口剃头王师傅,和说媒花姨倒是蛮相配的。

只是……池池想想花姨那粗壮如桶的腰身,再看看王师傅的小身板,扛得住吗?

池池的家,也就是王师傅的家,因为要做剃头的生意,所以前屋被搞成了理发店,后面才是住人的地方,带着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院子里有池池小时候王师傅种下的老枣树,每当秋天到来,满树的大枣子实在是惹人垂涎欲滴。

王师傅虽然表面平淡,心裏还是喜滋滋的,挥舞着电推子对女儿说:“带着叶家娃娃去后面歇歇吧。”

这么说着,失去控制的电推子毫不留情地剃掉了客人的一缕毛,王师傅没有一丝的颤抖,镇定地接着剃头。而那个倒霉的客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池池眼中含笑,看着那位忙碌着,肆意在客人头上发挥的王师傅,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一双大手放在她的肩上,池池回头,对上叶恒略带安慰的眼睛。

她用最大的力量去试着笑一笑,虽然笑得不尽人意,可叶恒心满意足,这就是他缺少表情的天使。

池池有时候会感叹命运不济。老天爷对她实在是太过吝啬,不仅没有给她表情,反而给了她一个较为坎坷的命运。

池池对生父是没有丁点的印象的,要说她小时候的记忆还算比较好,她记得5岁之前她都是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时候母亲经常抱着她嫌弃地说:“你这个在我肚子里多待了两个月的小赖皮,怎么连反应也比别人慢半拍。”

可能她就是传说中的倒霉催的,也可能母亲是真的嫌弃她天生面瘫,总之某一天,她那位追求风一样自由的老娘终于忍受不了当单身妈妈的痛苦,一个人跑路了。

那天,妈妈说要给她买好吃的,将她带到了桃花镇上,让她在小桥上等着,可她等了一天也没看见母亲。村口剃头的王师傅看她一个小娃娃着实有些惨,就暂时收留了她,想着等她母亲回来,再让她回家。

那一年中,池池每天最期盼的就是傍晚,她会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理发店门口,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等妈妈来接她回家。

一年后,六岁的她终于知道妈妈是不会来接她了,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变得敏感且没有安全感。

在桃花镇上,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认识她的父母,甚至她连生日也渐渐遗忘了。所以,她才会跟人开玩笑,说自己其实姓孙,是孙猴子的后代。

后来单身老汉王师傅也知道这女娃是被母亲抛弃了,干脆就自己收养了下来。

当然也有种说法,说池池的生母跟王师傅相识,所以才会把池池送到王师傅家门口。

小时候池池也问过王师傅,她的妈妈为什么不要她?

那时,王师傅目视远方,潇洒答道:“那大约是一个风一样的女子。”

从此,池池不再问自己的身世,无论父母是怎样的,他们给了她生命,而她要活成什么样,就在于自己了。

池池小时候也不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有啥不一样,可能她真的天生迟钝一些,即使被同龄的孩子指着鼻子骂野孩子,她也不怎么难过。被欺负得久了,她就着了急,动不动就跟人打得鼻青脸肿。

这王师傅也是奇怪,按理说自家孩子被欺负了,不是应该去教训一下熊孩子们吗。可老头子拿着嗡嗡直响的电推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打不赢别回来吃晚饭。”

在王师傅一本正经的暴力教育中,池池终于不负众望地成了一名暴力少女。于是,池池轰轰烈烈的小学时光里,基本也就是打打架,打打架,打打架,这么一路噼里啪啦地打过来的。

直到如今,遇着了事儿,她也会下意识地手痒,想要动手。

其实自打上了初中,她也立志要做一名淑女,也很少再跟人动手了。后来……遇见了那个人,碰上了那件破事儿,她才忍不住破了功,再次开启了打人模式。

“我是那个让你破功的人吗?”叶恒眨巴着眼睛,十分的期待。

池池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货不会是挨打挨傻了吧,不过她还是慢悠悠地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

叶恒讪笑两声,其实他也知道终究是自己晚了一步。

桃花镇的夜晚特别黑,屋子里有王师傅看肥皂剧传出来的声音,他们两个就坐在院子里,烤着火,剥着番薯。

叶恒的表情有些松动,他知道对池池来说有些话题是禁忌的,不能提起的,不过今天气氛还不错,叶少忍不住嘴贱:“你说我怎么就让人捷足先登了呢?你说你为什么就不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呢?你说我该不该揍他一顿呢?”

叶恒一生只后悔两件事,也只有这两件事没能做到完美无缺:一是他无法逃离的出身,二是池池的初恋居然不是他!后者比前者更让他难受。

他最喜欢的,会奓毛的池池,居然曾被另一个男人所拥有过。每当想起这些,叶少就抓心挠肺得难受,忍不住泪流成河,好后悔为什么要出国那么些年。

池池把一个硕大的番薯塞进了叶少的嘴裏,冷哼道:“堵不住你的嘴。”

叶少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差点被噎得翻了白眼。

两人闲来无事,室外又有些冷,所以熄灭了火堆,打算回屋子里。

屋里,王师傅双腿盘坐在床上,嘴裏念叨着什么。叶恒跟池池对视一眼,俱是默默叹了口气,想要往屋外走也来不及了。这个王师傅啊,啥啥都好,就是酷爱给人算命,这不又拉着叶恒侃了起来。

“叶家娃娃,你今年运势不大好啊。”王师傅江湖人称王半仙,他这个半仙跟别人的半仙有些个不一样。

王师傅算好的从来都没有准过,但是算歹运却是一算一个准。谁家老婆出去偷汉子啦,谁家孩子是隔壁张叔叔的,这些他都算得很准,因此被人称作王半仙。

叶恒都快急哭了,皱着眉说:“王伯,算我求您了,您别跟我说成不。我这也没得罪您,大老远回来看您。”

上次王师傅跟叶恒说他要不好了,结果第二天叶恒就被池池暴打了一顿。时隔半年,他不晓得这次的不好又会是个什么样,只求老爷子放过他,省得糟心。

可惜,王师傅要是有那么好心,也就不是王师傅了,老头子眯眼一笑,意有所指地瞅瞅坐在叶恒身边看热闹的池池,说道:“有些人啊,怕是你抓不住的啊。叶家娃娃,老头子我劝你还是早日迷途知返吧,大可不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王师傅的话是在劝说叶恒跟池池分开,可细细一听又有什么不对,池池龇了龇虎牙,怒道:“你个老家伙,到哪里都不愿意放过我是吗?谁是歪脖子树啦。”

王师傅没多大反应,这臭丫头从小跟他作对惯了的,而一旁的叶恒却是听得双目无神。

在桃花镇待了几天,每日跟王师傅斗斗嘴,跟叶恒动动手,池池基本快要忘记,在那个叫南寻城的地方,还有一个叫沈安的心理医生在等她看病。

返程那天,接到沈安的电话时,池池正在损叶恒的开车技术。叶少一向自诩能把普通车飙成跑车的,要不是碰上这个晕车货,他何必把锃光瓦亮的保时捷开成小乌龟呢。

“切,吹吧,就你这爪子能握住方向盘算不错的啦。”池池抖了抖脚,喝了口果汁,然后想到某个医生修长白净的手,一时竟有些晃神。

叶恒头疼,这姑娘说话就不能温温柔柔的,他刚想开口劝她积点口德,池池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池池想会不会是自己请了这么些天假,学生家长打来的,于是接了起来:“你好,我是池池。”

电话那头微微一愣,似乎是不习惯她这么温和、柔顺的音调,沉声说:“你好,我是沈安。”

池池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沈安的,要不这辈子他怎么会锲而不舍地追在她屁股后,逼着她去做心理治疗呢。这医德简直棒得没话说。

沈安几次跟池池接触下来,大约也摸透了她的脾气,不再跟她打太极:“池小姐,叶先生在我这裏付了那么多钱,你不想它们就这么浪费掉吧。”

果然,池池一阵肉疼,扭头狠狠地瞪了叶恒一眼。

叶恒被瞪得莫名其妙,见池池挂断了电话,急着立功,凑着脸过去:“咋样?我给你找的心理医生不错吧?据说还是从德国留学归来的,跟哥一样,纯种海归。”

池池冷笑三声,一巴掌将那张碍眼的脸拍了过去,怒吼:“好好开你的车,老子还不想英年早逝。”

叶恒讪讪地盯着前方,不敢再说话。

车内的音乐被池池换成了轻音乐,她像只偷懒的猫咪舒服地倚在靠垫上,心思翻滚。如果想躲都躲不掉,那她是不是该主动出击,用点什么手段,才能给那个姓沈的重重一击?

“沈医生,我们刚才聊到了哪里?”女声温柔细腻,一点都不像电话里某个粗鲁的病人,沈安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极浅的笑意挂在他的嘴角,竟有几分乱人心跳的悸动。

坐在对面的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齐耳短发、调皮可爱,见相亲对象对着自己笑,也同样回以微笑,柔声说:“您也不喜欢相亲对不对?自打大学毕业,这是我老妈逼我相的第九十九次亲,每次都是以挑白菜的架势开场,以吃黄连的苦逼惨败。同是天涯沦落人,就这也值得我们喝一杯。”

说着,女孩拿起了桌子上的咖啡杯子,豪气地碰了碰沈安的杯子。

这时,沈安的笑容已不像刚才那般假而刻意,他嘴角微翘,温润如玉,活脱脱一个大暖男。

女孩不禁有些脸红,含羞说道:“沈医生,有没有人说过,您笑起来很温柔,有点像大师兄。”

沈安挑眉,跟不上女孩的节奏,皱眉道:“那是谁?孙猴子吗?”

女孩立马满眼星星,开心道:“是我想生猴子的人。”

沈安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小姑娘还蛮有意思的,他眼神微闪,满是回忆的幸福:“不,没有人说我笑起来很温柔,倒是有人说我笑起来奸诈阴险,像只骗小红帽的大灰狼。”

扑通,女孩被逗得开怀大笑。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心理医生,还这么富有搞笑细胞。初见时,她虽然也惊叹于他的外表,感觉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不过这个时候倒是有几分了然。

沈医生说到口中的那个人时,眼中的神采,分明是喜欢的人吧。心裏住着那样一个人,别的人又怎么入得了眼?这种感觉,简直感同身受。而且这个沈医生怎么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顿饭吃得还算不错,不过两人对彼此都没什么感觉,反而能够放得开。饭后,沈安很有风度地将女孩送回了家。

“雀雀那么棒的姑娘你都看不上?”

周末,沈安从自己的公寓回到了父母家,刚进门就遭到嫂子衞星纯的堵截。衞星纯是沈安的大学师姐,还没毕业就嫁给了他大哥,当起了已婚小贵妇。

这个嫂子大约是平日里工作太清闲,最大的乐趣是帮沈安介绍对象,无论沈安每次表现得有多敷衍,她都乐此不疲、越战越勇,劲头比她当年高考时都足。

“雀雀哪里不好?何家的独女,又是我们一个学校毕业的,家世清白,妹子漂亮,你丫有啥不满意的,非要找个天仙才行?”

沈安不喜欢回父母家也是因为这个,每次回来都要被嫂子碎碎念,念得他脑仁发疼,只想关上卧室的门将所有噪声阻隔。

“我说,你不会是还爱着她吧?”衞星纯也是着急,说话不经大脑,若是平时,那个人在沈家、在沈安面前最好都不要提起。

果然沈安的脸色黑了下来,一副山雨欲来的阴沉。他一把扯了衞星纯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屋外拉。

意识到楼上气氛不对,衞星纯的老公沈钰连忙赶来,正巧看到娇妻被弟弟推推搡搡得往门外推。他大叹口气,冲上前去,脸上不怎么好看。

“沈安,你给我放手。”

兄弟两个都是长腿大高个,两个人势均力敌,可怜衞星纯在兄弟俩的大手下,疼得嗷嗷直叫唤。沈钰见状,神情更冷了一些,口气里不自觉加上了威胁:“放手。”

衞星纯龇牙咧嘴,这时也知道自己惹恼了沈安,在他冰冷的眼神中大气不敢出。

沈安眸色变了变,冷笑道:“怎么?你们都见不得我好过是不是?好,我走。”

说完,他松开了衞星纯的胳膊,转身离开。衞星纯失了力,身子不受控制地跌落,却被身后的那双大手堪堪接住。

这时,沈家老夫妇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沈夫人拉了拉身上的睡衣:“怎么了?怎么了?大晚上吵得邻居都要醒来了。”

沈安冷着脸,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沈钰看着弟弟的背影,皱眉问怀里的妻子:“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过别招惹他吗。”

“我……我不小心在沈安面前提起了她。”沈家夫妇和沈钰都是沉默,衞星纯赶紧解释道,“我也是着了急才会这么说,我不是故意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沈钰的性子并不如沈安那般温和,此时生气的模样有些骇人。

“怎么搞的,你不知道咱家老二但凡跟她沾边都是忌讳吗,明天跟他道歉去。”

衞星纯抬头看看公婆,再看看老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沈夫人摆摆手,劝道:“算了算了,老大媳妇早点歇着吧。”

沈钰转身没有搭理妻子,直接回了自己的卧室,沈家夫妇也回一楼休息了。衞星纯气恼地跺了跺脚,真是好心没好报,她还不是为了帮小叔子找个女朋友吗。

可是抱怨归抱怨,衞星纯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有多伤小叔子。过了几天,她灰溜溜地打算去小叔子的心理医院道歉。

她都想好了,毕竟医院是公共场所,沈安再生气,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不顾形象地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吧。

虽然心裏有些怯怯的,不过想到昨晚老公冷冷地背对着她的身影,衞星纯就觉得不幸福。为了老公的好脸色,为了晚上睡个热被窝,她要拼了。

沈安开的这家心理医院,衞星纯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叔子原本学的并不是心理学,算是半路出家,可他出国两年,再回来时,引进了国外的技术。听说搞得这个私人医院什么的还是蛮受欢迎的,在整个南寻市都是鼎鼎有名的。

衞星纯一边打量着医院的装饰,一边偷偷瞄那些短裙小护士,怪不得,沈安能够面对何雀雀那样的美人儿都稳如泰山,切,还不是因为每天都有这么多养眼的姑娘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面冷心热的小叔子啊,你让嫂子怎么说你好呢。

咨询台的小护士甲看到了那个行踪有些鬼祟,眼神四处乱瞅的大婶,出于礼貌,很客气地走过去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嗯,不错不错,服务态度也是好评。衞星纯挺直了腰,奈何无论她多努力,都没有护士小姐的波涛汹涌。

护士甲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说:“您是来看病的吧?”看起来病得还不轻的样子。

衞星纯当即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是为了家庭的稳定和谐来的,并不是来跟谁比试挑衅的,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收回了胸,说:“我要找沈安。”

护士甲一脸了然,心想怕是又一个花痴沈院长的女人,于是指了指旁边的一排椅子,说道:“请坐那里等吧,今早要求见沈院长的您已经排到了25号。”

衞星纯转过头去看,果然看到那边坐了几十个妹子,没有一个像是来看病的,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时不时拿出小镜子来看看妆容是否得体。她惊呆了,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把那壮观的一幕拍了下来,回去后正好可以和婆婆八卦。

护士甲说完,准备尽职地回到自己的前台,却被衞星纯一把拉住,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护士甲一脸迷茫,怀疑这个大婶是不是该直接去隔壁的康复中心。

此时心理咨询室里,沈医生正在尽职尽责地拯救病人。

“那个叫叶恒的是你什么人?”沈安把玩着手中的钢笔,金丝镜框后的那双眼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这你也要管?”池池自然不会好好配合,今天能够来接受什么心理治疗,也是完全不想看到那7位数的半年诊费被大风刮走。

“请配合。”沈安对这位有史以来最难搞定的女病人已经完全无语了,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脾气。

池池抖了抖脚,一拳砸在那张棕木大桌子上:“沈医生,我看你是不懂什么叫隐私,要不让我教教你?”

池池可是憋了一股劲儿的,她想揍沈安已经很久很久了,做梦都是这货跪在自己脚下唱《征服》。

可现实不如梦境那般美好,沈安面色不改,伸手挡开她紧握的拳头,嘲讽道:“你也是知道的,我学过跆拳道,硬拼你是不行的,干脆去练练暗器吧。”

衞星纯目瞪口呆地透过玻璃窗,看着院长办公室里发生的这一幕“医患纠纷”,她无法扼制内心的激动,只想赶快走进办公室里,膜拜一下敢把拳头招呼到她小叔子脸上的女人,看个背影怎么够呢。

“喀喀,衞小姐,我需要先进去跟沈医生汇报一下。”护士甲还在坚持自己的原则,虽然没能挡住这位衞小姐,被她一路拖到了沈院长的办公室门口,但是好歹她也要挣扎一下,说明自己的坚定立场。

“汇报什么汇报,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是沈安那货的嫂子,嫂子懂吗?”

护士甲摇摇头,完全不懂当个嫂子有啥可骄傲的。

“唉,你是不会明白的。”衞星纯拍了拍护士甲的肩膀,满脸小人得志地说道:“能当那个家伙的长辈,还能做让他厌烦的相亲的事,简直就是我人生的最大幸福。”

大学时候虽然贵为沈安的学姐,不过沈安那个家伙没有一点尊重学姐的自觉,甚至在她追求男神沈钰的路上使了不少绊子,那时候她就想早晚找到个机会收拾沈安。所以一次次安排相亲,不为别的,只因恶搞。

护士甲这时候已经完全hold不住了,早上来了个大吵大闹,好不容易被沈院长强制带到办公室的暴力女病人,现在又来了个自称嫂子的,这私人心理医院不要太乱哦。

“好了,护士姐姐你可以去忙了,还有大把的病人等着你拯救,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衞星纯撇开了护士,迫不及待地爬到了门边,此时她内心的OS:小叔子别怕,嫂子这就来抓个现行。

她大力推开门,门里正在争吵的两个人在看到她时,脸上的表情不同程度得精彩。而衞星纯自己的表情也说不上好看,她诧异地张大了嘴巴,犹犹豫豫叫出一个名字:“池……池?”

池池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与这两个人一起吃饭。对面坐着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的衞星纯,衞星纯身边坐着一脸不开心的沈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嘴角微微下沉,洁净修长的手指轻握白色咖啡杯,指节分明好看。

池池移开目光,淡定地将目光转向多年不见的衞星纯,这个昔日自己最为要好的朋友。

“池池,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学姐还能见到活生生的你,嘤嘤嘤,太感人了。”

池池的眉毛抖了抖,这个学姐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犀利,她抽出被衞星纯握着的手,一时有些心思翻涌。

方才在沈安办公室的意外重逢,像是打开了回忆的闸门,那么多的事情一件件袭来,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是衞星纯率先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提议到附近的一家小馆子坐坐。

小馆子是家川菜馆,因为建在医院附近生意异常好,平时沈安的助理也会帮他带这家馆子的饭菜。可是每次带回来的饭,他基本都是原封不动地放着,凉掉,再被助理扔进垃圾桶。

助理小叶也曾尽职尽责地问过他:“沈医生,你不喜欢吃辣,我可以帮你订隔壁的小馄饨或者面食,再者两条街后的那家海鲜粥也成,为了院长大人您能吃饱,我愿意每天吸着尾气去买粥。”

沈安摇摇头,紧抿着唇像个倔强的孩子,坚持着一天一份辣子鸡丁盖饭,或者是回锅肉盖饭。摆着,也不吃,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助理小叶对此很忧伤,她趴在咨询台上,幽幽地说:“一定是某种力量促使沈院长这样自我折磨。”

要不然患有胃病的沈院长,为啥要面对这些红彤彤的辣椒们。

“嗯?”护士甲姐姐疑惑不解且略带鄙视,“来自盖浇饭的神秘力量?还是盖浇饭背后的故事?”

那个时候小叶就觉得,沈院长一定是很喜欢某个女孩子的,然后盖饭什么的说不定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护士甲姐姐自然不会认同这种诡异的说法,拍拍小叶的肩膀:“你果然是不懂,也许沈院长就是单纯买来看的,有钱就可以任性,没钱就只能倔强。我们沈院长就是这样一位有钱任性的美男子。”

此时很喜欢吃川菜、很喜欢吃辣椒的池池,面对一桌子的美味却无从下口。水煮鱼上漂着一层鲜红诱人的辣椒,刚才送菜小哥一端上来,池池就被那种香气刺|激到了,可她不能吃。

面对眼前这对奇特的叔嫂,她吃得下去也是怪了。

衞星纯夹了一筷子的口水鸡,放进池池面前的小碟子里:“池池吃这个,上学那会儿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每次咱们出去吃饭,你都会让——”

她没说完的话被池池打断。池池倒一杯玉米汁递给衞星纯,脸上是笑嘻嘻的不在乎:“学姐,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当时喜欢的,现在不一定会喜欢。”

沈安听闻面色一寒,包间里的气氛更加令人窒息。

衞星纯见这两人之间虽无直接交流,可气场分明已经刀光剑影,赶紧打哈哈:“也是也是,女孩子为了好皮肤,不吃辣椒也是好的。”

川菜馆子是沈安选的,此时看着他吃瘪的样子,灰白的面色,池池欢快地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在和沈安的几次接触中,她都没占过上风,今天虽然牺牲了她最爱的菜,可是只要能让沈安不爽那么一下下,她也是满足的。池池偶尔偷眼望向红彤彤的水煮鱼,又赶紧收回目光,生怕被其余的两个人发现。

她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沈安的眼睛,他冷笑了两声,池池方才的那句话果然很有杀伤力,激得他胃疼。曾经喜欢的,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吗?是菜?还是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他以为面对她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控制力,原来,还是不够。

“池池,你现在在哪里工作?毕业后,你也没跟我们联系,我都差点以为这辈子都难见到你了呢。”衞星纯看了看自己闷骚的小叔子,又问,“不是有人说你出国了吗?”

出国?池池摇了摇头:“学姐,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出国什么的怎么可能。”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照不宣。饭罢,衞星纯让沈安送池池回家,可她怎么也不同意:“这裏坐车到我家挺方便的,不用麻烦了。”

说完,她跟叔嫂二人告了别,转身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看着公车走远,衞星纯伸手在沈安眼前晃了两晃,调侃道:“人在跟前却不敢大大方方盯着看,这会儿却对着个车屁股恋恋不舍起来,有病吧。”

沈安隔开衞星纯的手,一脸嫌弃:“你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