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七月上班的地方,裏面很冷清,没有服务生,没有顾客,只有红姐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她换了件红色的中国风旗袍,外边罩着白绒大衣,大衣衣摆处绣着大朵的红牡丹。她一手撑在吧台上,一手拿着一只红酒杯,远远看去,整个人透着一股难言的寂寞。
我见过很多人穿红色,却只有七月和她能穿出其中的风味。像不向岁月妥协的红梅,经历的风霜越盛,绽放的美丽越耀眼。
红姐和七月都是这样的女子。
我运气不好,七月并不在,不过大年夜还出来上班的人,本就不多了,我对能见到七月没抱多少希望。
红姐听了我的来意,笑盈盈地瞅着我,然后给七月打电话。挂完电话她醉醺醺地站起来,轻柔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年轻哟……”耳畔是她懒洋洋的声音,肩上一沉,那件白绒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那只温暖的手掠过我,重新拾起吧台上喝了一半的红酒杯。
“老了也好,岁月饶过谁。”
娇媚醉人的酒话含着笑意,我看着扬起嘴角的红姐,她的眼神噙满无奈的哀伤,呓语般说完这句话,就笑了笑,有些脚步不稳地往里走去。
那只拿着红酒杯的优雅的手,仿佛正在握住年轻时青春欢唱的时辰,握住生活磨砺与负荷下的重担,布满创伤,却依然美丽、迷人。
一瞬间,我仿佛以为看到了二十年后的七月。
我低头看着肩上的大衣,心裏酸酸暖暖。我叹了一口气,爬上高脚椅,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裏面的装潢,等待着七月的出现。
不久,有人推门进来,我听到动静转过身,七月用灰色的围巾包住头,裏面是一套草绿色的天鹅绒睡衣,脚上蹬着灰色雪地靴,外面披了一件枚红色羽绒服,一看就知道出来得很急。
她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比平时多了几分学生样的稚气。
我因她的打扮“扑哧”笑出声。
“笑笑笑,你个折腾人的。”七月边解脖子上的围巾,边骂骂咧咧地跨步过来,蛮横地把那条围巾往我脖子上绕。
“要勒死了。”我昂着头任凭她折腾。
“勒死你一了百了。”七月嘴上这样说,手上却给我松了松,嗔怪地瞧我,“红姐说你饥寒交迫,无家可归,我和奶奶他们正在吃饭呢,话没听完就赶来了。”
“呃?这不是红姐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吗?”七月摸了摸我肩上的大衣,看到我无辜的眼神,慢慢明白了。
“美得你。”她伸手戳了我一下,挨着我身侧坐下来,劈头盖脸地问,“怎么啦?和家里吵架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出来家人知道吗?”她问。
我点头。
“你呀,看这样子是不愿意回去了。”她歪着头,语气如同长辈,像看过来人一样看待我的离家出走,等待我的回答。
“嗯。”我抿着唇,不清楚会不会给她添麻烦,但我别无选择。我不想这时候回去面对沈淮和妈妈,至少……现在不想。
“好了,去我家。”七月从椅子边站起身,一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要我报家里的号码。
我木然地开口说出一串数字,随着她走。
“路上打你手机关机,你这样冒冒失失地出来,家里肯定着急。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话我来说。”她深吸一口气,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