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外,我听着七月明晓事理地帮我说着好话,并安慰沈淮和妈妈,让他们放心,到时会完完整整送我回家,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笑脸。我说不出任何话,只觉得安心又感动。
此时此刻,我是如此感激她给我的庇佑。
过了良久,她缓缓转身,道:“搞定了,等你想回家了,再和他们好好谈谈。”
“谢谢你。”
她不稀罕我的谢谢,搓着手说冷,揽过我去街边拦车。
温暖大概是最快能走进人心的捷径之一了,我看着七月尽心尽地为我处理麻烦,心裏柔软得一塌糊涂。
如果我的心还是那么窄,我想,七月已经成功住进来了。不再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而是会成为生死之交的朋友。
在我漫长的青春岁月中,直到后来,我都是如此真心地感激有过她这个朋友。
七月的家住在老城开发区,一间小平房,前后带着院子。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一片宁静。我们走过一条头顶上缠绕着电线的巷子,远远看见尽头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踮起脚不停地朝我们来的方向张望。
“奶奶,我回来了。”七月欣喜地喊着跑过去。
“奶奶好。”我跟在后面,有点后悔没买点礼物。我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小商店,正犹豫着怎么办,七月不满地在叫我。
庄奶奶笑眯眯地点头,招呼我们快进去。
“奶奶,这是我朋友蔚央。”进了屋,七月坐在玄关处换鞋,扬起笑脸向庄奶奶介绍我。
“好好。”庄奶奶弯腰替我准备拖鞋。
我连忙接过去要她别忙:“奶奶,我自己来。”
“奶奶,庄南去哪儿了?”七月脱下羽绒衣挂到衣帽架上,问道。
“说是同学找他玩,刚接了电话出去喽。”庄奶奶在厨房里回答道。
我走进去,发现这是一间老式的房子,裏面摆着上了年代的旧木家具,铺着棕色毛毯的地上,放着北方人家那种炕床上的小桌子,上面散乱地搁置着几双碗筷和没收拾的饭菜,看来是他们的年夜饭。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从我这方向看厨房,煤气灶上的炉子正咕咕冒着热气。
“你坐,奶奶家跟自家一个样。”庄奶奶端着一杯茶走出来,拿着抹布来擦桌子,让我别讲客气。
“谢谢奶奶。”我双手接过茶,盘腿挨着桌子坐下来。
“小王八蛋准玩游戏去了,奶奶,我出去一会儿啊。”七月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脸色十分不好,穿着拖鞋往外走。
“记得穿外套,莫冻着了!”庄奶奶操心地喊她,七月回了声“就回来了”,关上了门。
庄奶奶收拾干净桌子去厨房关炉子,我抱着茶杯,打量到角落一个篮子里堆放着花花绿绿的碎布。我起身去看,发现那是一件缝了一半的小衣服。
“是给七月以后用的哩,娃娃的百岁衣。”庄奶奶看到我的注意力在篮子里,出来边用碗盛中药,边告诉我。
我听妈妈说过,百岁衣又叫百家衣,是用各种颜色的碎布块缝制而成的娃娃衣,婴儿出生百天要过百岁,穿百家衣,预示着孩子能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我想起了医院那晚七月回答我的话,她说,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庄奶奶要是知道这件事该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