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子命中主水。金生水,须金银环护方能保住。”
“金银环护?”温秉项喃喃自语,“怎么讲?”
“那就看悟性啦。”王三千拖着腔说完便缄默了。
温秉项看对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站起掏钱。
王三千说道:“只需一块大洋。”
温秉项掏出两块大洋放到对方手中。
王三千睁开眼,看对方走远,向一侧说道:“你让我说的话我又全说了,看着给个数吧。”说着伸出巴掌。
卞梦龙从旁边走出,在巴掌上放了一摞大洋。原来温秉项上午从瑞祥布庄出来后他就跟上了。这一幕他全看到了。
占了这卦后,他要动真的了。卞梦龙这么想着。事实比他所想的还要快。两日后,温秉项来到西郊卞的住处把占卦事全盘托出。
“金银环护?”温秉项思忖着说,“我琢磨着就是让我这条根生在钱窝里,养在钱窝里。”
“算命先生的话不必太当真。”卞梦龙倒挺超脱。
温秉项微微摇头,“不得不信。按他这么一说,我得把家产逐渐移到这裏来,日后好传给我儿子。”
卞梦龙似乎惊诧,“老爷,算命的对您顺嘴那么一溜,您居然就要转移家产?”
“实不相瞒,并非王三千算了这一卦我才要如此的。而是他说中了我的难言之隐。你有所不知,我目下所辖的这千亩良田,钱庄、布店,俱是我岳父家中的,只不过我娶了他的独生女儿才归我所辖。内人如若不能为我续下烟火,这些迟早还要归岳丈家所有。眼下外室——也就是巧珍——为我怀下一子,肯定为内人及岳丈所不容。事已至此,如若再不将所掌握的钱财移至此处,一旦走漏了风声,岳丈将我所辖钱财尽行收回,甚至逐出家门,我即便养下一子,也是四处流落之命。我又何不趁尚能左右钱财之时尽快行事呢。”
“原来老爷是这般打算。”卞梦龙连连点头。
温秉项破例拉住了他的手,“梦龙,你到我府上为时不久,我已把你作为心腹之人。今天既已向你托出实底那就快点与我一起动手吧。”
“老爷如此看重小的,小的自当效犬马。”他受宠若惊,状如感激涕零,“如何行事,但听老爷一句话。”
温秉项起身边踱边说:“巧珍怀子已月余,在她未生之前,我将家中细软逐渐移至此处,你与巧珍代我妥为保管。另外,我所辖的几个钱庄的所得及你目下所营的布店的所入,也尽可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拿到此处。”
“小的明白,”他卑恭地说,“小的一定将移至此处的银钱细软做成明细账目,日后呈老爷点阅。”
“那就更好,那就更好。”温秉项真的动情了,“没想到你对我如此之忠良,如此忠恳……我与巧珍一事你无怨,又在我为难之时为我日后所想,真真相见恨晚。”
“巧珍一事就不要提了。小的深知老爷无子嗣之苦,老爷无非借她的身体传后,小的一家甘愿为老爷尽责。况且老爷已有所回报,将偌大一个布店交于小的经营掌管,老爷对小的之恩,巧珍与我当涌泉以报,更当为老爷的日后所想。”
话全挑开了,而所说又让温秉项听着那么熨帖。他像去了块心病般,满意地走了。
这天夜里,卞梦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巧珍睡熟后,他又悄悄起身,身不由己地又来到了河边小码头上。
他在小码头边的一棵老树下站着。树冠像一张巨大的网子,罩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月亮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网眼间神不守舍地晃悠着。河水像侧卧在草坪上的少女般宁静,寂然不动地映照着像梦一般颤抖的月亮。四周流动着银色的凉气,他往回走去。走到小院的门口,惊异地发现腋下竟夹着一个船桩,甚至想不起刚才是怎么把它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