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骗枭 冯精志 2115 字 11天前

“十赌九骗。”冀金鼎说,“牌九、摇宝、鱼宝、抹纸牌、打麻将、花会、番摊、大宝、红宝、金钱摊,全有骗人的把戏。可为什么说‘十赌九骗’呢?还有一样是骗不了人的。这样是什么呢?是斗蟀赌。人可人骗人,蛐蛐可骗不了蛐蛐。两个蛐蛐咬架,那是凭真本事的。”

他是在聚友会馆里说这番话的,听众是过去吉顺的门人。这帮人早就服他的气,待吉顺把赌馆让出去后,他们把他请来了,让他传经授艺。

看着这些人听得认真,冀金鼎也有了劲。他接着说:“雄蟋蟀生性嗜斗。斗则出死力争胜,不至力竭声嘶,身受重伤不甘败。养蟋蟀可大有讲究。蟋蟀一年产两季。初夏所产名茶蟀,夏末秋初所产为麻蟀。茶蟀小,只能参加小猎,故斗蟀者多注重喂养麻蟀。它幼小时,要喂以草鸡虫、风东草、绿豆芽。长大后要用莲肉、豆角等滋补。衰老时要喂以参汤、蟑螂肚墩饭,以之培补。麻蟀壮大时便可参加大猎。大猎时,要用细致无火气的旧瓦罐盛之,不能用新瓦罐,新瓦罐有火气,易灼伤虫足。斗蟋者将它拾至场上司戥人之前,再装入有孔的厚纸小盒中,戥出重量收回瓦盆,由写条人写明某号若干重,加盖红戳,贴于盆外封闭。写某号者……”

“斗蟋利大吗?”有人插口问。

“这还用问。”他说,“清末的时候,赌注多者达几百两以至上千两银子。开斗蟋棚的如果逢百抽五,光拉赌客来斗蟋就能发起来。现在南京也有斗蟋蟀的。”

“咱们聚友也开这么一摊,反正也不花本钱。”有人说。

“可以呀,加张桌子就行了。”他说。

有人喊起来:“冀大哥,那这就贴告示吧。”

“慢着。”他一招手。

“你不是定了吗?”

“我定不了。这得问卞先生。”他登时颓唐起来。

“卞先生在赌馆的事上还不得听你的吗。”有人讨好地说。

他苦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的确,他看中这个地方了。秦淮河畔,赌得全,来往赌客多,闹好了能挣大钱。他原以为卞梦龙跟他一块盘进后,会马上把这摊子甩给他把着,自己吃现成的。没想到盘进好些天了,卞梦龙亲掌,一点也不提让出的事。

众人散去,留下的冀金鼎闷闷不乐地自己跟自己斗麻将。

门口一片乱,几个人边跑边说:“新馆主来了。”

他抬头扫了一眼,心裏想到,派头真是不一样了。前呼后拥,卞梦龙走进来,向四下频频点头微笑。

他站起迎上去,却找不到能单独搭话的机会,一直到卞梦龙背着手在各摊位间巡视时,看到围着的人散去,他才走了过去,小声说:“卞馆主,我有话对您说。”说完来到一无人处。

卞梦龙随他到此,问道:“什么话?说吧。”

“真人面前不说假。”冀金鼎说,“这片江山是我帮你打下来的,盘进这会馆的五千是咱俩联手挣的,没动你的本,空手套出来的,冀老弟这话不假吧?”

“这话不假,我卞某人什么时候也忘不了你的头功。”

“那得力干员……您有更大的事要操持,管理这个赌局委托一个人来干就行了。”

“我是想委托你来管管这个赌局。但说开了吧,你无家无业,我又不知你是何方人氏,一旦……”

“你是说要找个保人?”

“言之不谬。这个保人要你我都认识,要有自己的产业能做抵押。而且产业要跟此地很近。”

冀金鼎眼珠子一转,说道:“这个人我有了。”

他转身便走,出了会馆,进了盼盼苑,噔噔噔上了二层。一直来到小凤姐房间门口。正待敲门,两个娘姨过来告他说小凤姐正接客,他不管,撞上了门,直到小凤姐前来开门。

两个女人先挤进门,叽叽喳喳地说:“这老冀也不知是怎么啦,我们说你正在接客呢,他非要进来。”

冀金鼎横着脖子挤进来,“小凤姐,我有话要对你讲。”

“我正接客呢。”

“潘局长不是走了吗?”

“又来了新人。卞先生非要我先侍候他几天。”

“我偏要看看是谁。”冀金鼎晃着身板走过去。

吉顺歪着脖子睡得正香。

冀金鼎呆呆地看着他,瘦得嶙峋的面孔,令人憎恶的嘴。平常那双细小冷淡的眼睛合着,似乎还在做着什么美梦。这龟儿子起码有五十岁了。

“是卞先生让他包你几天的?”他小声而凶狠地问。

“卞先生说他刚刚让出会馆……”

“别跟我说这些!”他粗暴地用虎口卡住了女人的下巴,“你跟他睡了没有?你像猫一样在他怀里呆过没有?你对他娇声娇气地说过话没有?你对他说过‘亲亲我’没有?”

“你问这些干什么?”小凤姐吃惊地拿开了他的手,“需要的话,比你说的更贱更浪的事我也做得出来。他掏他的钱,我取了他的钱……我就是干这个的。”

“你是干这个的……”他冲天火起,“妈的!这个鸟人也配在这裏叼上一口。”说完,他把吉顺呼啦一下拽下床。吉顺惊醒,大喊“救命”,没喊两声就被拖过了地板,紧接着被一脚踢出了门。

他把门呼地关上,搓着手走回床前,又用虎口卡住小凤姐的下巴,凶狠地说:“你不是干这个的,今后也不准你再说‘我就是干这个的’!听到没有?!”

小凤姐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门小心翼翼地推开,吉顺先小心探进脑袋看看,又进来整个身子。他冻得直流清水鼻涕,哆哆嗦嗦地说:

“小凤姐,这是怎么啦?冀老哥,您这是……”

“没什么,没什么,”冀金鼎从床上抄起条被子走过去,披在他身上,说道,“小凤姐今后再不接客了。就这么回事!”说完照着腰来了一脚,他一个滚翻到门外。

他把门砰的一声合上,再次搓着手走到床前。

小凤姐冷笑了一声,“又往里闯,又把人往外踢,是不是难受了?要睡的话,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