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才是最好的朋友。
小纪氏平日里照顾辛竹筝饮食起居周全,又让辛竹筝同宋嘉语一道打理马上要开张的绸缎铺子,恐怕将来连绸缎庄的利润花红都会分给辛竹筝一部分。银子不会太多,但辛家人怎么会不感激小纪氏呢?
相对于宋嘉言以往所做的那些,简直天上地下。县官还不如现管呢,这么好的表嫂,周全、细致、大方,多么难得。
这一局,到此处,宋嘉言已经输了。
倒是翠蕊来请安,话里话外地打听宋嘉言要不要做药草生意。宋嘉言笑笑,还是拒绝了。
宋嘉言先唤来宋荣派给她使唤的方家老三,名字叫方三宝。十二岁,个头不高不矮,模样不丑不俊,穿着统一的家中男仆的青衣。宋嘉言道:“小春儿,给三宝二十两银子,叫他去买梳子。”
方三宝正在静听主子吩咐,不一时小春儿这银子捧到面前了,方三宝连忙接了,问:“不知大姑娘要什么样的梳子?”
“你看着买吧,多买几把回来。”
宋嘉言早就代小纪氏管过家事,她的厉害,家中奴才深知。
方三宝不敢再多问,捧着银子出去给宋嘉言买梳子。
方三宝干活倒也认真,到傍晚,给宋嘉言拉了半车的梳子回来。当然,银子也花完了。
方三宝不愧是管家的儿子,这么多梳子,他一样一样地记了细账,连梳子带账,一并交给了宋嘉言。
这回,不必宣传,大家也知道了,大姑娘这是准备卖梳子呢。
方三宝晚上回家跟家里说:“大姑娘叫我买了半车梳子,就算要卖梳子,也不是这样的卖法啊!人家卖梳子的店铺,都是便宜大量地买了梳子来,再高价卖出去。大姑娘高价买回来,这卖也卖不出去啊。”
方管家跟在宋荣身边日久,偶尔猜宋荣的脾气还能猜透几分,不过,听三儿子说了宋嘉言诡异的所作所为后,方管家想半天也想不透宋嘉言是何用意。最后,方管家瞪儿子一眼,斥道:“主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再敢聒噪,看不大板子抽你!”
方三宝哼哧两声,不说话了。
第二日,方三宝果然有了新差事,宋嘉言拿出一把梳子给方三宝:“去铺子里问,这样的梳子,我要五千把,多少钱一把?”
方三宝看大姑娘开了窍,忙高兴地应了,颠颠儿跑去打听价钱。
一番价钱对比,讨价还价后,五千把梳子的订单已经下去了。连老太太都耳闻了风声,跟宋嘉言念叨:“言丫头,你要卖梳子吗?”
“还没想好呢。”宋嘉言笑眯眯地答道。
老太太大吃一惊:“你不是已经让人去做了五千把梳子吗?”
“是啊。”
“掌柜请了没啊?”老太太一千个不放心,“还有伙计、账房……事儿多着呢,柜台啊,柜子啊,都得去做呢。”
宋嘉言笑:“这个不急。”
瞧着宋嘉言优哉游哉的模样,老太太自己都要急死了,说:“我叫你爹爹给你安排个妥当人管铺子啊,别再叫人给骗了。”
辛老太太也跟着说:“还是叫个实诚人看着点儿好。”
辛竹筝柔声道:“言儿,咱们一道做丝绸生意吧,有二嫂给的熟手,熟门熟路的。”辛竹筝并不笨,自从她与小纪氏、宋嘉语走得近了,宋嘉言待她便有些远了。只是,有些事,她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宋嘉言搂着老太太的胳膊,笑道:“放心吧,祖母,我心裏有数。”
一府里大小主子,心裏有数的估计就宋嘉言一个。宋嘉让指点她:“卖梳子也得多进些种类,怎么能就卖一样梳子呢?哪里会有人买哦。”愁死了。
宋嘉谦说:“江南胭脂水粉也很有名,大妹妹做胭脂生意也不错。”
“是啊。”就是被宋嘉言揍到服气的宋嘉诫也觉着卖梳子这事儿不靠谱,说,“起码大姐姐再弄些镜子一块儿卖呢。”
宋嘉言笑而不语,一副神秘的模样。
待铺子里送来五百把梳子时,宋嘉言将自己写好的一张求贤榜交给方三宝,说:“拿给书文相公们,用大红纸写,抄一千份,我要用。”
连带买红纸,足足抄了三天才抄好。宋嘉言吩咐方三宝:“找些没事儿的奴才们,今天拿三百份儿,去帝都人多的地方贴吧。若有人问,就说开铺子做生意招大掌柜,余下的话一句不要多说。待帝都贴完了,去郊外村镇上贴。”
宋耀跟他哥商量:“你干脆给言丫头一个掌柜使唤着,省得她这么满大街寻人。要不,我手下也有能用的。”
“她不是不稀罕嘛,”宋荣唇角微翘,“她说要找个吕不韦、陶朱公。”
“这丫头在说梦话吧。”
其实,帝都里生意人多了,招人的事儿天天有,招小工、伙计,当然,更多店铺里的伙计属于学徒一类。初始没工钱,管吃住,做够了年头儿,待正式升为伙计,方有工钱拿。
就是找大掌柜,多是往他处挖墙脚,这样大张旗鼓的可不多。
一个月二十两?知道二十两是多少吗?
七品官的俸禄,一年才四十五两。
小纪氏自然也知道了宋嘉言求贤榜的内容,宋嘉语怎么想都想不通,道:“大姐姐这是要做什么啊?我们一个月才二两的月银呢。”
小纪氏笑:“嘉言素来就是这么装神弄鬼的,倒是你二婶把人给我送来了,我这就打发他们去进丝绸布匹了。以后铺子开了张,这铺子就给你和筝姐儿一道管,你们自己学着看账本子。”
宋嘉语轻轻地点头。
宋嘉言这样的大手笔,不少家中奴才都蠢蠢欲动,就是方三宝也有些意动,他既快且好地完成了宋嘉言交代的事。瞧着宋嘉言心情不错,跟宋嘉言打听:“大姑娘,有不少小子们跟奴才打听,不知咱们自家奴才有没有这个福气给大姑娘使唤呢?”
宋嘉言笑:“只要做到我吩咐的事,自然是能的。所有的待遇月银花红,都跟我上面写的一样。”
方三宝恭声问:“那姑娘要奴才们做到什么事才行呢?”
“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宋嘉言道,“我上面说了出身不限,家中奴才若是想试一试,自然更好。”
方三宝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老爹每月也就五两银子,若是他得大姑娘看中,那真是……发财啦!
宋嘉言提前跟宋荣说了,招募大掌柜的时候,她得去铺子里一趟,还得借个书文相公与十个壮仆使使。宋荣一应允了,如今,就是他也好奇宋嘉言会怎么做。
宋嘉言招来方三宝道:“我毕竟是姑娘家,不易露面。你换身体面衣裳,带上书文相公和十个壮仆。五千把梳子不是已经送到店里去了吗,所有愿意应聘大掌柜的人,问他们,这裏有五千把梳子,能不能卖给庙里的和尚。”
方三宝儿正听得认真细致,听到此处,忍不住惊叫:“卖给和尚?”那是不是得您老神通广大地先叫和尚们长出头发来啊!
宋嘉言正色道:“你以为每月二十两这么好拿吗?没有这个本事,就不配拿这每月二十两!”
“是,是。”方三宝儿连忙应了,又道,“大姑娘,这题目也太难了吧?”
“难什么,半点儿不难。”宋嘉言心说,你家大姑娘也只会这个了。这个家是小纪氏在管,宋嘉言第一次意识到,她得有自己的人了。照葫芦画瓢,出个难题,希望能找个可用的人出来。
“还有,不要跟别人说这题目是我出的。”宋嘉言是为了招人,可不是为了出名。人怕出名猪怕壮。
“是,是。”原来大姑娘也知道这题出得招骂啊,方三宝深深了解他家大姑娘的担忧。
“去吧。以后你的事就是面试这些来应征大掌柜的人。”
方三宝应了,他那挣二十两银子的心也彻底死翘翘了。
宋嘉言借机出去,就是看一看来应聘的人多不多。然后,她看到了二十两月银的魔力。
宋嘉言感叹:庙会也不过如此了。
“言儿。”
宋嘉言一回头,就看到秦峥站在街侧,正瞅着她笑呢。
“你怎么来了?”宋嘉言一身男装的小子打扮,身后跟了两个男仆。
街边茶楼不缺,秦峥带着宋嘉言上了茶楼,选了个临窗的位子,正好对着宋嘉言的铺子。宋嘉言坐下问他:“你没去上学啊?”
秦峥笑:“我来看看每月二十两怎么挣。”
一时,伙计过来问喝什么茶,宋嘉言道:“龙井,铁观音,再看着拼两盘子茶点送上来。”对自己的男仆与秦峥的小厮道,“你们找张桌子坐,点些吃的,一会儿一道结账。”
秦峥打趣:“还没做生意呢,就阔绰了啊。”
宋嘉言瞪圆一双杏眼:“难道你要我请客啊?”
秦峥笑:“我出门从不带银钱。”
“干脆给你上白开水好了。”
秦峥低声笑起来:“你请我喝茶,中午请你吃太白楼。”
“这还差不多。”宋嘉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很好猜啊。”秦峥本就生得俊俏,如今唇角含笑,言谈自若,一看就知是教养极好的大家公子出身。秦峥道,“你这月银二十两,连我们府里的奴才都在议论纷纷,说是天价大掌柜。出这么高的价钱,费这么大的力气,肯定是想找个真正能干的人。花费这些心思,正常人第一天都会来瞧一瞧的。不过,这么多人来应征大掌柜,你总要有个标准的。”秦峥看向宋嘉言。
宋嘉言就把那将梳子卖给和尚的题目跟秦峥说了一遍,秦峥微微讶异,盯着宋嘉言瞧了许久,说:“刁钻。”
宋嘉言伸手捶秦峥大头一记:“说什么呢?”
不但刁钻,还越发泼辣了。秦峥叹:“若是真有人能把这件事做好,还真值每月二十两。”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是冤大头啊。”
茶点上来,宋嘉言不时往外瞟一眼,抓一把干果吃起来。秦峥问:“那你让人填职业经历是什么意思?不是不限经验吗?”
“探他们的底啊。”宋嘉言笑,“就算有一部分是假的,也会有一部分是真的。若是以后想做什么生意,说不定会用到。这些人来我这裏应征,可见是对现在的工作不大满意。”
秦峥点点头:“原来梳子卖和尚只是噱头。”
“那也不是。若有人能卖出去,而且为人还可以的话,我会重金礼聘的。”
秦峥一笑,说:“祖父看过我的文章,想让我试一试明年的秀才试。”
宋嘉言收回看向街外的目光,道:“很好啊。考中秀才就可以进国子监了,在家学里跟一群小屁孩儿念书也没什么意思。我爹爹早说了,依你的才学天资,考中进士是早晚的事。”
秦峥叹气:“真希望早点儿考中,省得天天看四书五经,做科举文章。”
宋嘉言笑道:“我爹爹说考秀才、举人,文章漂亮就够了,进士的话,文采再好,也要言之有物。我看许多人考中秀才之后都会游学,你要不要去游学啊?”
“应该会去吧。”
“想去就去。”宋嘉言道,“不然,以后做官,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秦峥笑:“是啊。过些天我过生辰,已经跟祖父说过了,想邀朋友们去庄子上玩儿一日,斐儿也去的,到时你跟嘉让他们一起来啊。”
宋嘉言玩笑:“那不是还要给你准备生辰礼?”
秦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的木匣子,推放到宋嘉言面前。宋嘉言打开,是一支碧玉钗,雕的是牡丹花,做工还不错。秦峥说:“你从不过生辰,我自己随便雕的,你戴着玩儿吧,当是补送你的生辰礼了。”
“这很贵的吧?”宋嘉言看玉质不错。
秦峥道:“不贵,我雕了许多,家里人手一个。”
“哦。”宋嘉言点点头,不客气地收下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结过茶钱,秦峥就带着宋嘉言去太白楼吃饭了。
宋嘉言抱怨说:“上次我哥说有一道酱烧猪蹄,味道好得不行。我叫他买回去给我吃,他早不知忘到哪儿去了呢。”又问秦峥,“你这样偷着出来不上学,回去不会挨揍吧?”
秦峥说:“这会儿回去也晚了。”
“这不是担心你吗?”宋嘉言回头一笑,一双明丽的薄皮杏眼弯起来,道,“我给你出个主意,我二叔在家呢,你就说来我家跟我二叔请教文章了。”
虽然并不是吃不起太白楼这样高档的酒楼,可是因为是女儿家,宋嘉言并不经常来太白楼。
两人没点多少菜,四菜一汤而已。
宋嘉言可算吃着了念叨已久的酱烧猪蹄,一人啃了一盘子,秦峥都怕撑着她。但是,看宋嘉言啃光猪蹄后又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就无此担心了。
吃过饭,秦峥还很有风度地送宋嘉言回了家。秦宋两家的孩子,自幼是一起长大的,宋嘉言对秦峥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宋嘉让,看秦峥这样体贴,宋嘉言说:“都到家门口了,进来坐坐吧,我二叔二婶回来了,我祖母也在家呢。”
秦峥坦然自若地跟着宋嘉言进去了。
宋耀正在老太太屋里哄老娘高兴呢,见了秦峥,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话。依秦峥的本事,说几句好话便能哄得老太太乐上半天,尤其秦峥说:“我祖母常念叨老太太,说像老太太这样投缘的老姐妹实在不多。还说呢,以往就瞧着言妹妹聪明可爱,说这丫头像谁呢,见了您才知道,可不就是像您嘛。”
老太太笑:“什么时候我去找你祖母说话啊,我也跟她投缘得很。峥哥儿,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秦峥笑:“祖父说叫我明年去考秀才,就先停了学里的课。”
宋嘉言斜秦峥一眼,问他好半天都不说实话,害她还怕他逃课出来挨揍替他担心呢。
老太太惊道:“你才这么丁点儿大就要考秀才了啊?”
“比起宋大叔当年十二岁中秀才,我已经晚了两年呢。”
说到自己大儿子,老太太呵呵直乐:“一样的一样的,你也是个聪明孩子。”
秦峥瞧宋嘉言一眼,笑道:“言儿,你回去换衣裳吧。我跟老太太说话儿是一样的。”
老太太此时方反应过来,说:“是啊,去吧。”
耐心地陪着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秦峥方起身告辞,还十分恭敬地对宋耀道:“听说二叔回来,一直未来请安,实在是侄儿的失礼。待日后,侄儿厚颜前来请教二叔文章,还望二叔莫要嫌弃侄儿蠢笨,指点侄儿一二方好。”
宋耀含糊地说:“好说好说。”
宋嘉言此时已经换了衣衫回来,见秦峥要走,宋嘉言说:“我送送你吧。”
宋耀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笑道:“言姐儿,我跟峥侄说几句功课上的事,我送他吧。”
秦峥恭恭敬敬地说:“怎敢劳长辈相送,我陪二叔。”侧身,请宋耀先行。
宋耀忧心忡忡地对他哥说:“平日里瞧着言姐儿机灵可爱,现在看,真是笨啊。哥,你是不知道,那姓秦的小子竟然登堂入室了。”
宋荣挑眉:“怎么,今天秦峥来了?”
宋耀微惊:“哥,你知道啊?”
宋荣没说话,宋耀道:“不仅来了,头晌不知道俩人怎么碰上的,在茶楼喝茶吃过点心,又去太白楼用的午饭。啧啧啧,你说,言姐儿怎么这样呆啊,还把那小子带回来了!”
宋荣答非所问,反道:“秦峥明年该准备秀才试了吧?”
宋耀终于觉出不对了,问:“哥,你同意啊?”
“秦家也没什么不好。”对着弟弟,宋荣还是有几分坦诚,道,“秦峥资质不差,算是秦家三代子弟中的第一人。秦家二代没有太出挑的人物,若所料不差,将来秦家执牛耳者,就是他了。”
“咱家言姐儿,聪明大方,心性豁达,又是哥的嫡长女,不见得找不到更好的。”反正,宋耀就是看秦峥不大顺眼。
宋荣微微笑道:“当年,安国老侯爷或许就是这么想的。”
宋耀一窘:“切,这小子能跟我比吗?”
“你那会儿还不如人家呢。”宋荣打趣一句,道,“言姐儿懵懵懂懂,还没开窍呢,秦峥现在也是白费力气。而且,言姐儿年纪还小,怎么着现在也论不到亲事上去。将来若有更好的,再说。”身为一个父亲,虽然也不爽自己的闺女给别的臭小子盯上,不过,心裏还是隐约有几分自豪,觉着这小子还不算没眼光。
宋耀白操了半日心,说:“我还以为哥你准备把言姐儿嫁入什么侯门公府呢。”
宋荣瞟宋耀一眼:“侯门公府有什么好的?虚有其表者居多,外头瞧着光鲜罢了。小子们娶个门第高些的老婆倒罢了,女儿最好还是别去攀那个高枝。”尤其宋嘉言,宋荣对长女期望颇高,秦峥到底合不合适,还得继续看看。若有更好的人选出现,宋荣不介意一脚将秦峥踢开,反正他也没允诺过什么。
这边兄弟二人在说秦峥心怀不轨日后前程之事,宋嘉语正在主院儿跟母亲抱怨呢:“大姐姐不是出去看她的生意吗,怎么倒跟峥哥哥一道回来的?”
母女两个闻信儿时,秦峥已经告辞了。小纪氏抚摸着女儿的脊背,道:“谁知道他们是怎么碰到的呢?你理会这些做什么?”小纪氏毕竟历经世事,敏锐地问,“你不会是对秦峥有什么意思吧,语儿?”
宋嘉语脸上泛红,道:“母亲说什么呢!”
瞧着女儿的神态,小纪氏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正色道:“语儿,你可是大家闺秀,咱们家正经嫡出的姑娘。这些事,不是你们女孩儿该想的。”
宋嘉语冷脸道:“那母亲怎么不说大姐姐,她平常还不是跟峥哥哥有说有笑的?”
“我说她做什么?我不是她亲娘,我是你亲娘!”小纪氏无端火大,训道,“你给我听明白了!现在好好学理家,将来的事,有你父亲做主!”
小纪氏看女儿露出委屈的模样,缓一口气道:“平日里咱家本就与秦家交好,你们小孩子,少时就见过的,兄妹相称而已。你在想什么?”
母亲这样严厉,宋嘉语忍不住委屈:“我也没想什么。”
“这就好。”小纪氏温声劝女儿道,“闺阁女儿,读书理家方是正理。就是日后的婚事,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说了算。你父亲多疼你啊,你以往总说你父亲偏疼你大姐姐,家里这么多孩子,就你生病,你父亲去托人求了太医院院判来给你调理身子,天天来看你,给你好东西使。你要是这样糊涂,当真辜负你父亲的一片心呢。”
其实,宋嘉语现在还小,什么爱不爱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与宋嘉言相比,似乎大家都比较喜欢宋嘉言,偏偏秦峥还这样出众,宋嘉语有那么几分蒙胧的嫉妒而已。小纪氏这般连哄带吓的,宋嘉语也不敢再多想什么。
宋嘉言趁宋荣休沐,去找了宋荣问:“爹爹,你有没有好笔好墨好砚台啊?”
“做什么?”
“有没有啊?”宋荣当朝三品,正经的户部侍郎,帝都新贵。别看宋家根基不深,来送礼的人可不少。文人之间走礼,什么银子金子,忒俗!讲究的都是书墨字画一流,既文雅又值钱。
宋荣含笑瞅着女儿,也不说话。宋嘉言笑嘻嘻地问:“给秦峥准备生辰礼啊,人家请我们去,总不好空手吧。”
宋荣道:“你随便弄点什么给秦峥就成了。”就是什么都不送,那傻小子也高兴得很呢。
“那多不好意思啊,他还送了我根钗呢。”
宋荣额角一跳,面上不动声色:“哦,什么时候送的啊?”
宋嘉言指指头上的碧玉牡丹钗:“秦峥自己雕的。我也得送他一件贵重些的礼物才好呢。”
“那天他请你吃饭时送的啊?”宋荣一猜就中,眼睛扫了扫闺女头上的牡丹钗,挑剔地想,什么破烂玩意,玉不错,手艺实在粗糙。
“嗯,太白楼有一道酱烧猪蹄啊,哎哟,味道很好,我一个人就吃了一盘……爹爹,你吃过没,特别好吃。”
宋荣无奈,道:“丫头,在外头,你得斯文些。”
“就我跟秦峥两个,又没别人。”宋嘉言道,“本来我还想再买一份带回来给爹爹尝尝的,又觉着秦峥在,没好意思。”
宋荣终于忍不住,唤进在外当值的小厮道:“去太白楼买一份酱烧猪蹄回来。”
宋嘉言嘿嘿直乐:“爹爹,你是不是也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