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介绍人王蓝给小婉介绍相亲对象,却屡屡莫名其妙的搞砸,曾经恨铁不成钢的骂小婉——
“国父十一次革命都成功了,黄小婉,我不求你相亲十一次成功,你至少给我看见点胜利的曙光。我真是脑子抽了,怎么会想起帮你牵线当红娘。一百零八次,人瞎猫都碰上死耗子了……我问你黄小婉,你的耗子呢?死耗子在哪里?”
小婉那时候怎么答的?
王蓝直到现在还记得这妞儿两眼发光,不知死活,气壮山河的冲自己激动的大吼:“死耗子在你身后!”
他王蓝的身后站着是谁?
温卿之!
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前提也得这耗子死的透透的。
温卿之何许人也?
长相好,身世好,性格好,什么都好,唯独找女友分外的挑剔。
王蓝听说过温卿之的一点琐碎事儿。
据温卿之的姑妈——也就是王蓝他们医院儿科主任王姨说过,温卿之从小就是军区大院里出了名的美男子,喜欢他的女孩儿一把抓。
温卿之上中学的时候,温妈妈就担心那几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丫头缠上他,男孩子把握不住自己,一早恋也就没心思学习了……可谁想到,人家丫头水灵灵怯生生的在温卿之眼前晃悠,小帅哥愣是眼观鼻、鼻观心,柳下惠似的没丁点儿想法。
一开始,温妈妈还以为儿子装老成——大部分人长的帅,又聪明的男孩都这样,当着家长是一套,背着家长指不定花成什么样儿。
可试探了N次,找“眼线”盯梢了N+1次,温卿之当着她是什么样的,没她在一样是什么样的,根本没有半点儿花花肠子。
温妈妈挺高兴的,心想自家儿子真省心,不早恋,不惹事,和张师长家的孩子不一样,没那么废。
家长嘛,都喜欢这样的小孩。
就这么,温妈妈开开心心的守着儿子上了大学。你说吧,十七八九岁,这个时候就算谈个恋爱,反正都大了,温妈妈不想管,也管不着。隔壁家那个长得歪瓜裂枣似的小胖子都在大学找了个中文系的系花当女友……她老温家的儿子,什么样的人品,怎么着也该找个校花啊……
偏偏,温卿之单着。
这会儿,温妈妈可算急了,旁敲侧击,把院里年龄啊、脸蛋啊、家世啊、人品啊都不错的女娃娃都拣出来,有事没事儿就和儿子谈谈心。
温少笑笑,三言两语,这家的闺女个子太矮,那家的丫头性格太躁……不管你指谁,他都能挑出一堆的毛病——眼光高的,丁点儿瑕疵都容不下。为这,军区大院多少偷偷喜欢他的闺女眼泪流了成了长江黄河。
这若是耗子,也得是眼神儿贼亮智商超高的耗子精。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厮被无数层深海海藻泥给糊住了眼睛,人家还有雷达扫射听觉嗅觉,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坑爹、抽风、不靠谱的黄小婉同志。
然而,这事儿就这么邪门!
谁都没想到,温卿之居然向黄小婉求婚了。
这天,王蓝物色好了人品不错又不怎么挑剔的相亲对象,给小婉电话,还准备约她出来见面,就得知小婉今晚上下班要去温卿之家的消息。
隔着手机,王蓝当时就惊了。
王蓝当时正熟稔的给病人扎针,被这消息炸的——针头刷的一偏,戳的那倒霉的小青年哀嚎着蹦了起来。
王蓝瞪他一眼,道:“叫什么叫什么,医生戳针就这样的,嫌疼别让我戳。”
可怜的小青年委屈的捂着屁股,苦兮兮的趴在高凳上。
王蓝换了个针头,顺带着又换了个姿势夹着手机,问手机那边小婉,道:“你去他家干嘛啊?还嫌他给你找的晦气不够?”
小婉一边收拾着文件准备下班,一边答道:“能干嘛呢,见父母呗。”
王蓝嗤笑,针管对着光,缓缓的往上一推,道:“你啥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还见父母,你咋不说你俩关系好的快订婚了。”
“是要订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天,就听着注射室杀猪似的惨叫哀嚎回荡了整个医院。
王蓝惊的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你你……你和温温温……温卿之订婚?”又一根戳歪的针头,病人“娇弱”的臀部,滴滴答答淌着惨烈的鲜血,就和王蓝脆弱的小心脏被惊吓过度流淌出的热血一样的……狗血。
从那儿以后,“太平间闹鬼”的无厘头传说立刻被“注射室闹鬼”的可怖传说所取代……院长知道这件事后特别愤怒,当即禁止王蓝随便给病人扎针……等等诸如此类后果,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快过年了,红纸对联爆竹什么的在路边的小商店摆放的满满当当,外面随处可见卖棉花糖、气球的小商贩……大多是家长牵着刚放寒假的孩子在逛街,逛累了饿了,就给孩子买几只气球,一个棉花糖玩玩。
今儿个天气还不错,没什么风,温暾的阳光洒落身上,空气怡人。
且说小婉告了短假,先到药店买了几盒静心口服液,又跑到高档酒区逛游了半天,看着蹭蹭往上窜的价儿,咬咬牙掏钱买了瓶茅台,将东西拧到手中,分明大冷天的,她却觉掌心湿漉漉一片。
一回办公室,就有好事的要好同事围了上来。
“小婉姐,今天心情不错嘛!”
“看的出来?”
小婉笑眼粲然的随口问了一句。
对方笑嘻嘻的点点头,比着小婉的模样,指尖往嘴角划个向上的弧度,道:“那是,没太阳都在晒牙齿,大伙儿都瞅着呢。啥事那么开心?”
“革命的花儿开出的甜美的果实,幸福的日子在向我招手微笑。老娘我鸟枪换鸟炮,结束相亲,名花有主,要去见男方父母了!”
老姑娘气势磅礴的發表感言,做了个前任领导小老头儿最喜欢摆的“勇猛向前”革命造型,远目憧憬未来的模样,雷倒了一片同事。
有人打趣,“人家都是丑媳妇怕见公婆,轮您这,好家伙!您这是怕见不着公婆啊!”
“可不是嘛。”小婉不以为然,一边翻着记事本,一边笑眯眯的轻松说道:“老娘长的又不寒碜,怕毛线啊。”指尖点点点,一目十行,顺利找到记事本中画着红圈杠杠的几条,老姑娘继续道:“我早就和我那些早婚早育的同学打听过……”
话音未落,就有人提意见了:“哎,等等小婉姐,我记得你同学最早的也是二十三岁结婚生孩子的吧,比法定年龄晚,怎么就变成早婚早育?”
小婉转着手中的笔,头也不抬,理所当然道:“比我早结婚的都是早婚,比我早生孩子的都是早育。”
一道天雷滚了过去,同事无语。
另一边好事的兴致勃勃道:“打听过什么,接茬儿说,甭停啊。”
小婉喝口茶,继续道:“老娘早打听清楚了,见未来公婆也就那么一点要害,要牢牢记着。”
“什么要害?”
“趁着我今儿个心情好,给你们科普下。”
在一溜同事好奇的小眼神中,小婉放下记事本,挺直了腰板严肃道:“见公婆,大家只要记着一点就够了!未来婆婆让你往东,你千万不能往西。她让你往南,你千万别走北。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听话,做到这一点,便可万事无忧,安心拿着婆婆给你的见面礼,然后等着好日子去民政局扯证儿!”
喝茶的喷茶,喝水的喷水,不吃不喝的也要喷笑。
那一声“切”字,被诸人“切”的回肠荡气宛转悠扬。
“唉唉,你们别不信啊,回来回来。”小婉这边喊着,那边人散的干干净净。
就算全公司的同事都不赏脸,也浇不熄小婉这厢熊熊燃烧的兴奋火焰。
晚上一下班,老姑娘立马跑约好的地点等温卿之来接。虽然公司鼓励办公室恋情,但小婉总觉得别扭,于是强烈反对温卿之直接下楼接她下班——
说到这儿,值得说一句,和大部分外企禁止员工谈恋爱不同,小婉所在的公司,是工程单位。大凡工程单位,阳盛阴衰无可奈何,公司待遇虽然不错,但常年出差,技术为主,素来留不住女孩子。
刚毕业进单位的,都是二十啷当的狼崽子,可等着成家立业,可周围愣是没谁可以交往一二……久而久之,转行跳槽之风颇是流行。人本来就不好招,如今又留不住,领导一看,这样不行,给人事部下硬命令了,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留住人才。
人事部也是个老成精的主儿,跑学校招应届毕业生,招男孩子中规中矩走的是程序……女孩子嘛,不管你学习成绩咋样,不管你在校什么奖励,只要长的水灵俊俏,加上人品不错,绝对就用!
这安的是项目部那一溜儿狼崽子盎然的春心,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搭配完下了班,那就纯粹是你们私人问题,公司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
喜闻乐见,成双入对,那就是传说中的双职工!
自从温卿之这枚花样美男跳槽空降到这单位,公司里未婚的女娃娃都激动了一把,献殷勤、制造偶遇、送爱心便当……十八般武艺都用过,却依然未得温总的青眼——温总虽然年轻有为,毕竟工作态度太过苛刻。
不信邪的“花瓶”败了一批,自诩有改变世界美貌的“花瓶”败了一批,温柔贴心的“花瓶”又败了一批……
久而久之,除却锲而不舍的小猫三两只,少有人再打温卿之的主意——都知道那是一朵水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小婉不傻,不想成为全公司女性的公敌。
那么个耗子精咋就撞到她这只瞎猫的嘴巴边上了?小婉懒,懒得想这天将横运是打哪儿积下的德。管他长的咋样、收入咋样、职位咋样,好歹是个男人,是个能娶她的男人,这就够了!
温大少倘若知道小婉抱着这样不挑食的心理,把自个儿当送上门的肥肉,大约脸色会立刻变锅灰。
说起来温少也冤。
那天晚上和小婉求婚,全凭着感觉走,在一段恋情没有结束之前,哪怕他再不待见洛安安,都不会对别的女孩多看一眼。洛安安说他和黄小婉早就好上了,他还真冤,别说好上,除了模糊的好感,他对黄小婉根本没有太多的印象——
只记得洛安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胡搅蛮缠惹怒了自己,直觉下,他只想让洛安安的火气更飙一点,于是下意识做出了那么一件事。
酒醒之后,拍拍脑袋,大部分的事情都模糊了,却模糊的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一句承诺……以及黄小婉瞬间柔软下来的眼神。
温恶少看来温和有礼,其实他的情很薄,很寡。
他能习惯洛安安,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如今,却要和一个看似熟悉了,每次的相处都如火星撞地球一样激烈的女人订婚……继而共处一生。
温大少酒醒后,当即头痛,不是宿醉的头痛,是真真切切忧虑。
他不讨厌黄小婉。
虽然摸不透自己为什么总会觉得小婉特别,总有拥抱她的感觉……
可温大少却模糊的明白,这对他是一场劫难。
要真和小婉在一起……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情,他却又辨别不出这种改变,是好还是坏,于是就一直避着。
甚至……后悔起那天晚上自己的求婚。
这厮也想过和小婉说清楚,把一切推脱到醉酒胡言上面,可找到小婉,看见对方全然信任的粲笑眼眸时,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情竟不由的软了一软,几乎蹦出牙关的解释,变成了“周末跟我回去见一下我爸妈”的邀约。
得。
总之最后要结婚,和谁不都一样是个结。
温大少扶住额头,不再多想,手中握着车钥匙,低头随意瞄了一眼她买的东西,愣了下,奇怪的看着她,问:“你买静心口服液?”
“唔,对啊……广告上不都说这玩意送长辈很好。我是不是很聪明啊!”小婉兴奋的抬头,一双眸子晶晶亮亮,格外严肃认真。
嗯。
是……很好。
温卿之欲言又止,看着她给双翅膀就能星际旅行的雀跃目光,最后终是没说什么。
车子稳稳开回了军区。
说来,小婉不是第一次到温卿之的家里了,依旧的在大院门口登记一番,跟着温卿之去泊车,然后走了一路,直到快到门口了,看上去雄赳赳气昂昂什么也不怕的小婉,终于还是忍不住矫情了一把,猛地抓住了温卿之,略紧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被抓到的地方,温软,透着些许的不安。
他见过的黄小婉,什么时候不是一副超人女汉子的模样,竟也会害怕?
不知为何,心口有一处,像是被一只小手轻轻捏了捏。
软软的。
痒痒的。
让他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了一抹清淡的微笑。
小婉依然有点踌躇。
和长辈交往的经验,她可以说少之又少。
她见过的长辈,也并不多。
她压根不知道温卿之的父母会是怎样的性格与习惯,正想着,眼前忽多了一张温淡如兰的脸。
“怎么了?”
温卿之漆黑的目光,静静的睇着小婉。
小婉心中微微一挑,下意识别过了目光。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小婉,这么一看,温卿之不由眼前一亮:说实话,小婉长的不丑,反而十分清秀,粲亮的眼眸,宛如婴儿般细腻的皮肤,搁任何时候,一眼看上去,绝对是讨喜的类型。
冬日的傍晚,太阳西斜的特别早。
没了阳光,猎猎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桠,在高楼倾斜的暗影中呼啸而过,滤足了寒意,继而吹在脸上、身上,格外的刺人。
小婉搓了搓冻僵的手,抬着红扑扑的小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啥,你爸妈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温少的心像是被小爪子挠着。
小婉忽然说话,吓了他好大一跳,让他连忙收回目光,耸耸肩,伤人的话本能的丢了出来:“我妈早就不喜欢你了。”
“对哦。”
小婉恍然,想起第一次跟着温少来的时候,温妈妈对着自己可是爱理不理,百般挑剔——那时候,自己还不是温少的女友呢,大约可能或者……只是威胁到洛安安的地位,于是便惹来温妈妈的各种不爽。
小婉扯扯温少的袖子,严肃的抬头,又问:“你妈为什么那么喜欢洛安安啊?”
她记得温妈妈当初和温爸爸是怎样据理力争的,按照小婉对一般军人家庭的认知,这样的家庭向来是男人当家。
可温妈妈怎么就敢因为洛安安,和温父那么撞啊撞的?
温卿之听见洛安安的名字,脸色刷的沉了下去,连语气都冷了起来:“我又不是我妈,我怎么知道。”
小婉想的太入神,压根没察觉到温卿之明显寒下来的脸。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会变白痴!”
不得不说,这丫彻底一乐观主义者,都这时候了,居然还认真的点头,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把所有紧张、担忧的负面情绪都抛之脑后……清秀的娃娃脸上,倏的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白痴……”
温少无法想象刚才还小媳妇似的老姑娘,瞬间就变金刚女超人,还自我鼓励的来了那么一句,当即有些无语。然而,看见她灿烂几近耀眼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温少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微微的弧度。
这厢,温妈妈在家里看着电视,一边和来家帮忙的罗姨唠嗑。
“卿哥今天要带媳妇回来?”暖气的开的很足,罗姨绣着一张金陵十二钗的满绣十字绣,一边笑道。
“我不会接受那个女人的!”温妈妈冷着脸,高傲的说道。 “不带你这么给儿子搁绊脚石的。再怎么着,都是你儿子选的媳妇……”
“我就不懂了,安安哪里不好?哪里就配不上他了?说分手就分手,还不是因为那个叫什么什么……”不得不说,温妈妈还是一如既往,一到激动,便显得几分尖锐蛮横,甚至有些头脑发昏,不辨是非。
罗姨笑笑,提醒她:“那姑娘是叫黄小婉吧?”
“对,就是那个黄小婉从中插了一脚!要不我们家卿之怎么会变心!”
“话不能这么说……哎……”绣了许久,罗姨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前倏的一片眩晕,耳鸣的厉害,竟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蒙了。温妈妈唠叨许久,忽然发现老伙计许久都没搭个茬儿,再一回头,忽见罗姨脸色白的厉害。
“罗姐,你怎么了?”
温妈妈虽然性子有些小别扭,可她对谁好,那就是真心实意的好,一见着罗姨脸色发白,她整个人都慌了,急的拿起电话就要拨家庭医生那儿。
电话号码按到一半,罗姨搭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没事,老毛病了,一绣花绣久了,就容易头晕,歇歇就好了。”
“你刚才脸色白的……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温妈妈摸摸罗姨的头,还待说些什么,罗姨已笑着道:“真没事。你看现在不就好了……”
“有没有去看医生?”
“医生说是眩晕症,颈椎方面的问题。甭管这事儿了,现在都快六点半了,卿哥也快回来了吧?真好奇你们卿哥看中的姑娘,得有多漂亮啊!”
一提这岔儿,温妈妈嘴巴一撇,当即没了好气,“漂亮什么?我见过那姑娘,也就皮肤好点,其余哪样比得上安安啊……”
不得不说,温妈也是一听风便是雨的活宝,轻轻松松被罗姨转移了注意力,全副心神全在如何斗败未来儿媳的上面,义愤填膺数落着这新的未来儿媳种种毛病——罗姨只是听,不参与讨论。
温妈说的兴起,立时就要将整蛊儿媳的想法付诸行动,就见她忙东忙西,锅碗瓢勺弄的清零咣当的响着。温爸在书房被吵的不行,“唉唉”的问了好几句,温妈也不搭理这老头儿,兀自干的热火朝天。
门铃刚响,温妈眼神登时亮了,“我去开门!”
她拦住想要开门的罗姨,几步就跑到玄关处。
门开了,外间的寒气扑了上来,温少刚喊了一声“妈”,温妈只觉眼前一闪,紧接着一个人影扑了上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热情洋溢的喊道:“伯母您好,我是黄小婉。”
温妈准备好的居高临下来个下马威,冷嘲热讽的那些说辞,纷纷被堵着嗓子眼。
温妈是那种一根筋通到底的人。
人家热脸相迎,她下意识心中先高兴起来。
笑意刚刚浮上眼角。
等等。
这丫头是她不待见的,怎么能给她好脸色。
笑意立刻打碎。
老太太冷然撇了她一眼,把心底那分好感先压下去,不快的瞪着小婉。
温卿之愣了,罗姨也愣了,旁边书房里跑出来的温老头儿也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京剧变脸吗?
变脸都没有温妈妈这么夸张啊。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不知多久,只听女孩儿轻灵可爱的轻笑“噗哧”一声传来出来,站在客厅中找水喝的妞儿向来怯怯的脸蛋上,露出了比花儿还好看的笑容,好奇又欢喜的睇着小婉,眸光似一泓漾着清波的秋水。
随着这声轻笑,整个世界似乎鲜活起来。
温卿之清咳了一声,想要指责一下小婉没大没小的举动,可话音没有吐出,又觉着好笑,他眼底掠过抹略复杂的光,终是什么都没说。
旋即,温妈妈也反应过来。
老太太果然不是吃素的主儿。
既然决定讨厌一个人,就绝对不给人任何机会。
但见她冷艳高贵的扬起头,一把推开小婉,拿眼神乜斜着她,嘴巴一勾,讽笑道:“呵,我当是谁,这不就是我们未来儿媳啊?我听我们家卿哥儿说过你,只说你打小在国内长大?我就纳了闷了,也没听说你在国外喝过洋墨水,怎么就养成了欧美的作派?”
握手……
中国人也握手啊。
小婉的灿笑一下僵在脸上。
按着常理,温妈妈不是应该挺习惯这样的握手?可自己热情点,怎么就变成董存瑞,托着炸药包浑身上下都呐喊着“向我开炮”?
老姑娘尴尬了一下,脑瓜儿倒是灵活,煞有介事的解释道:“那啥……中国这不是加入了WTO,您瞅着,火车上就连农村老大妈都能赶着潮流来一句‘中国加入WC了’……这地球不就是一个村,都地球村了,华夏和欧美也没那么多的区分,大家都是地球人嘛……”
“哼。”
一声冷哼,不屑的从鼻腔中蹦出。
温妈妈斜眼看着她,冷笑:“有些人啊,崇洋媚外直截了当的说一声,那也就罢了,拐弯抹角还找那么多理由。我们老温家,就没你们小年轻那么多歪歪肠子。好端端的中国礼节,就是被这么些80后、90后败了的!”
“呃……”
小婉一愣,只觉一束束冷箭嗖嗖的往自己这儿射——还特精准的直射要害,专挑软肋来戳。
她黄小婉是八零后啊,和九零后不搭边啊!
温妈妈继续开火,咄咄逼人:“怎么,这样就心虚了?中国礼节还没学扎实,就学人家外国人玩什么拥抱……”
温爸第一个反应过来,干笑两声,连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别站在玄关处说话啊,都进来吧。”
未来婆媳第一次碰撞。
小婉同志VS温妈妈……结果不言而喻,小婉被劈头盖脸训的和孙子一样,惨败。
小婉挠挠脑袋,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温妈妈的反应和想象中的相差甚远啊?
趁着大伙儿转身的空儿,她一脸严肃的板着小脸,迅速扭过脑袋,手指纷飞,翻阅记事本。
纸张被翻的“哗哗”作响。
“这是什么?”
温卿之换鞋的空儿,凑头去看。
小婉一边低头看笔记,一边头也不抬,道:“温妈妈是在圣玛丽亚女子学院毕业的,西方不都习惯见面拥抱吻脸?我没那么激进,选择握手,既西式的热情,又有东方人的含蓄,没错啊……”
这态度认真的,高考生做笔记的都没她这么兢兢业业!
她说的理所当然,温少脑门上迅速滑下三条黑线——他就说黄小婉今儿个怎么见人就拥抱,原来对温妈的来历习惯,都做足了功课。
伸手合上小婉划的密密麻麻红圈黑字的记事本,温卿之无奈道:“我妈年青时的确在圣玛丽亚女子学院上过学,但她也说过,最讨厌的就是欧美人见面问好的作派,我妈觉得中国人就应该有中国人的范儿。”
中国人……就应该有中国人的范儿?
小婉膝盖中了一枪,忽然觉得天翻地覆——
啊咧?
感情握手不叫中国范儿。
她傻眼了,欲哭无泪的瞅着温大少。
后者嘴角向上扬起了温软的弧度,心情忽然间大好,“这本子什么时候记的,我看看?唔……还挺全面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