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千里姻缘兜兜圈 梨魄 4946 字 1个月前

二十啷当奔三的年岁了,对象连个头发丝儿都看不见。

小婉急啊,总结下来,俩字——恨嫁!

有一种精神叫再接再厉,有一种勇气就百折不挠。

于咱们的小婉同志而言,一百零八次的相亲失败并不是结束,没遇上年龄恰好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也不是痛苦的深渊。可怕的是……相亲失败没人爱,于是乎对人生婚姻失去信心,这才是不可饶恕的大事儿。

自从上次折腾出温卿之这等恶劣事件以后,那个介绍人遇着小婉都属于躲着走。

恁多年铁一般的交情,差点因为自己好弟兄就这么毁了终生,这介绍人碍着脸面口里不说什么,心裏实在过意不去。

他自己也躁啊。

人家是友情都被“床”破坏。

他和小婉打高中起就熟稔,对方家底清清楚楚,熟悉到铁哥们两枚,绝不会滋生出除亲情友情外的第三种关系。自以为这种蓝颜知己可以发展到老,谁知道天降灾星,友情都被“渣”搅了!

所以,介绍人王蓝在愧疚了N久后,忽的接到小婉的电话后,脸色顿时如打翻了颜料的染坊,红红白白很是讨喜。

王蓝速度很快,待赶到咖啡厅时,小婉才刚坐下不久。

点了咖啡以后,小婉也不多说,两张轻飘飘的白纸就这么静默的被推到王蓝的眼皮底下。

王蓝疑惑接来,才看第一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你还没完?”

他大惊失色,攥在手心的资料倏的捏紧了,薄脆的A4纸“吡剥”作响。

小婉好整以暇的捏着咖啡杯,惬意的品了一口,沧桑远目,无限感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

“努努努!努个大头鬼的力!”

王蓝整个身子都立了起来,攥成拳头的双手死死抵着桌面,“温卿之那事还没过几天呢。如今就算你敢让我给你当介绍人,我也没胆子做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

这姑娘倒是老神在在,闲适的喝着咖啡,顺手从小皮包里取出备件资料:“虽然上次那个的确渣的厉害,不过感情上失利了,钱财上还是过得去的。”优哉游哉的再抿了一口咖啡,小婉得意道:“那一纸一万二的合同,干上几年,婚房够了,没准还能包个小白脸。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咱们同学可都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就连你自己,两个月前也都幸福美满度蜜月了。你忍心看着你最铁的哥们至今孤身一人没人疼么?”

“我觉得你挺会疼自己的。”王蓝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吐槽。

小婉不以为然,淡定道:“自己疼自己是一回事,被别人疼是另一回事……喏,我觉着这个不错。就这个,叫王大富的。”

雪白的A4纸别她点的“哗哗”做响。

王蓝瞄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王大富?你不嫌这名字俗气?”

“俗怕什么。我黄小婉,他王大富,整一起天造地设一副对联,这么对仗的名字,打着灯笼找不到第二个!”

目光移到照片那栏,王蓝眉头拧的更紧了:“这长相……”

照片上的男人,五官端正,黝黑朴实,偏偏坏在上唇那颗诡异的黑痣上。倘若只是颗黑痣也就罢了,可……上面还长着一撮毛。

登时,一副朴实相貌变得猥琐难言。

显然,小婉一向心狠。

眸光掠过那张照片,只瞳孔乍紧了下,很快恢复过来,从容道:“这叫安全。往后他外面饭局唱K,咱不用夫唱妇随跟着搞侦查,俩字:省心。”

“你不会……吃错药了吧!”

不怪王蓝惊骇。

要知道小婉原来选相亲对象,首先看名字,按照她的说法:名字的好坏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家庭背景,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不会起“大毛”“二狗”这样粗烂的名字;而富贵人家,则不会起诸如“富”、“贵”之类没品的名字……

看上去简简单单一字、两字,推算出的名堂甚至可以着出一部起名宝典。

名字看完,看相貌。

小婉同志自诩不是一个颜控,不会因为一个人长的人模狗样就死生不逾非卿不嫁,也自然不会看着平凡普通的长相就一棒子否决某个人。但是……你说吧,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这凑合看看要用的是一辈子的时间。

若是找个歪眉斜眼的对象,每天早起惊魂三十秒,搁谁受得了啊!

于是乎,在一百零八次相亲中,王蓝给她介绍的都是才貌兼具的主儿……才高貌美者,素来眼高于顶。

小婉在其间经历的波折坎坷,可想而知。

小婉淡淡道:“这人二十八岁,比我大两岁,年龄相当。搞技术的,可想而知花花肠子不会太多。农村户口,有房没车……其实有钱没钱都无所谓,结婚以后,只要有能力钱还不是能慢慢赚到,只要不追求不切实际的奢华享受,日子还是能过……”

她说的风轻云淡,王蓝听的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小婉手中的资料被人从后面轻飘飘的抽走了。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以破冰之态生猛插入。

“黄小姐,我打了你十二个电话,为什么不接?”这分明是一句无礼的质疑,却因那清美的音色平添几许艳色,水色淋漓,让人心中一颤。

小婉缓缓转头,平静的目光撞进一双因为愤怒而异常晶粲的眸子里。

看见来人,王蓝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温卿之?”

自从上次小婉气势汹汹的告诉他温卿之有一个女友,小婉还没觉着什么,王蓝却有一种强烈上当受骗的屈辱感。就是因为温卿之这次典型的欺骗行为,王蓝觉得自己在好友的面前丢脸丢大发了。

说来,温卿之在他介绍范围内,纯粹是受了他们医院儿科主任王姨的请托。

当时王蓝天天在给小婉物色对象,这事做多了,天天捧着一群单身男人的资料,自然会惹人注意。他们医院从院长到看大门的老大爷,个个都认为他王蓝是天降红娘,专助痴男怨女告别单身,整一月老的人间代言。

那段日子,谁都喜欢乐呵呵的跑过来,朝他套个近乎“小王啊,你看我女儿”怎么怎么样,或者“小王啊,你看我儿子怎么怎么样”。

就这么一来二去,正主儿还单着,无心所插的几条绿柳却细叶柔枝的摇曳起来了。

王姨就是那个时候把侄儿的拜托给王蓝的。

王蓝是个实在人,想法也很简单!

大家都是本家的,自然要格外上心,本以为王姨的侄儿条件一般,可一看资料,纵是王蓝这种“见多识广”的主儿也忍不住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我擦勒,这等极品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王蓝想也不想介绍给了黄小婉。

然而,想法很美妙,结果很悲剧。

有时候肥水太肥,不养庄稼,反而会溺死一大片。

小婉至少在温少这裏落到了“利益丰厚”的甜头,王蓝在温少这却是憋着满肚子牢骚火气顺不下。

王蓝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你来这裏干什么?”

温卿之不答,淡漠疏离的朝王蓝微微点了个头,直接转头看向黄小婉,追问道:“不接我电话,就是为了找下一次的相亲对象?”

小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冷静道:“年纪大了,自然要为自己未来的下半辈子多做打算。”

“我倒不知,黄小姐的未来原来是个土拨鼠王子。”

若是平时,温卿之绝对不会这么尖刻无礼。

可看见黄小婉一本正经的夸着“王大富”的名字样貌与家世,不知为什么,温卿之心裏竟有点儿不快活。

听见他对王大富的评价,小婉脸上明显掠过一抹不快:“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好像不是你温大少爷。别说他长的像土拨鼠,就算长的像霸王龙,也与你温大少没什么关系。除非……”在温卿之疑惑的目光中,小婉认真道:“温少爱上男人。”

王蓝一口咖啡喷了出来。

温卿之脸色一下绿了。

不愧是校辩论赛一把好手,思维角度果然发散开阔,令人咂舌。

温卿之缓了口气,不知想到些什么,清美的面容上竟露出了一抹笑容,几分快意舒心的笑容。

“黄小姐习惯在周末相亲?”

“与卿何干?”

“虽然破灭一个老姑娘的相亲谋算十分残忍,不过我不得不提醒黄小姐,在你上个礼拜和我所签订的合同中,你的周末,属于工作时间。除非发生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等诸如此类的不可抗力,否则你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矿工。同时,手机,必须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待机。像你今天这样拒接电话,我完全有理由扣除你的工资。”

顿了顿,温卿之仿佛觉得这样并不能从心理到生理完全镇压掉这个让他头疼脑热的顽固分子。

他攥着薄脆的A4白纸,嘴角翘起一抹清丽的笑容,和声续道:“工资的多寡,往往与尽责的程度成正比,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而工作态度,往往可以看出做人的态度。以黄小姐对工作的疏忽程度,我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你会相亲一百零八次,而次次惨遭滑铁卢之战。想必,你的那些相亲对象应该是看出了你的事事不靠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你吧……”

拳头倏的握紧了。

小婉黑眸静默,薄唇紧抿的甚至略微发白。

坐在温卿之的车里,小婉曾一度怒发冲冠失去理智不顾己危、秉持着“天不行道爷替你行道”的大无畏精神,黑暗的遐想着“车爆胎”、“天降陨石”、“逆行车道”、“撞落悬崖”等无数诸如此类无厘头的可怕事故。

昏昏欲睡的坐了一路,别说事故了,这车开的平稳的连个颠儿都没有。

以温卿之出手阔绰的行事风格来看,小婉以为洛安安这次巴上的金主应该是个富二代类的人物……一如网络充斥的小白总裁文的描写,像什么虐恋情深、买卖爱情、合约情人,都应该和他俩沾点儿边,带点儿故。

然而,当温卿之开着车稳稳当当的驶入军区大院,泊在一溜儿艳绿军车的停车场,小婉狠狠揉了揉发僵的脸蛋,忽然有几分晴天霹雳的无助感。

不怪她怂啊!

别看她平日咋咋呼呼分外强势,可从小到大,一看见当兵的,这姑娘下意识腿就软了。

温卿之拨了车钥匙,一回头,吓了一跳:“你脸怎么白了?”

小婉强撑着精神,摇摇晃晃扶着车把手下了车。

直到站在停车场外,呼吸着军区绿色的空气,她依然有些脚步虚浮。

老姑娘闭上眼,惨白着脸色,深刻反省自己这一个礼拜做过什么违法犯纪的大事,可数来数去,最要命的一宗也就是被同事拖着闯了一回红灯。

“没听说过闯红灯也要来自首的啊……”

她喃喃叨念了一句。

回想到在门口“来客登记”时,那小士兵刀子似的眼神,小婉的脚步就越发的虚浮了。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闯红灯要受什么样的罚。

就这么,跟着温少稀里糊涂的进了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警衞员,看见温卿之带着个白净讨喜的姑娘回家,眼前倏的一亮。

“卿哥这回想通了?不和老首长对着干了?”

“什么乱七八糟,这是给妞儿找的伴儿,你小子满脑子鬼主意想哪儿去了!”没解释太多,温卿之把买回来的水果递到警衞员手上,带着小婉直接往里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温家的老爷子扣着立领的扣子匆匆忙忙的往下走了,“小张啊!”

“到!”

“跟我去交通局一趟。”

“是!”

那个方才还鬼头鬼脑准备打探些消息的警衞员当即利落的出门备车。

小婉还是第一次到军区首长家里。

还以为温卿之撑死了富二代,尼玛摇身一变官二代啊!

不等她感怀泛滥,感慨一番,温老爷子一抬眼看见儿子带着个姑娘回家了。

“这是……”

老爷子面色一肃,锐利的目光掠向温卿之,虽未多言,巨大的压迫却油然而生。

小婉当即有一种大学军训阅兵军演的诡异感觉,背脊倏的挺直了,她连忙答道:“首长好,我叫黄小婉,是温恶少压榨的劳动对象。”

“温恶少?”

乍听见这仨字,温家老爷子脸上表情登时精彩起来。

在嘴裏咂摸着这三字,肃色退去,老爷子眼底露出狭促的表情:“这号儿不贴切。”

小婉一惊。

紧接着琢磨过来这位首长是温卿之的老爹。

任谁听见外人在自己面前道儿子的长短,是个家长恐怕都不会有好脸色。

不等她咬掉舌头改个口,就听老爷子乐呵呵道:“温卿之撑死了也就一温恶人,哪里当的了温恶少。”

小婉下巴都要吓掉下来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老爷子的毒舌能力这才叫个老当益壮,连自己儿子都能吐槽成这样,不愧是军区首长。

“温恶人这次带回家的姑娘不错,军姿站的挺结实的。好好发展,老头儿等着喝你俩喜酒。”

军区首长嘉奖似的拍了拍小婉的肩。

这力道大的,刺的小婉半边肩膀都木了,偏偏脸上还不敢露出分毫。

见她不卑不亢的反应,老爷子心裏越发满意了,心道这姑娘瓷实,底子好,不骄不躁的,看着就顺眼。

温卿之如墨如画的乌眉微微一拧。

知道老头儿误会了。

然而,压根不待他多说,却听个妇人的嗓音离着老远,怪声怪气扬了起来:“少摆弄红线乱点鸳鸯,我儿子的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咱们老温家今年摆不了喜酒……就算有,那也是卿之和安安的酒……”

“洛安安家丧,今年她能摆酒?笑话!”

守孝期间,甭说是摆酒席,就连穿红戴绿,都是没规矩的。

老爷子不愧是老谋深算,一句话堵的干脆利落。

“总之我相中了安安,安安就是要当我杨素的儿媳妇。”

“什么安安不安安的,张嘴闭嘴都你一人说。我一天不同意,她洛安安就甭想进温家的门。”

“你还有完没完,不是要去交通局,还不走!”

争不过,索性撵人。

扶梯而下的,是个发际斑白的妇人,圆脸,眉目端正得近乎朴实,看上去与邻居家常年为了几毛钱菜价与人争的脸红脖粗的阿姨没什么两样。

可小婉莫名就觉得头皮一炸——

“这是我妈。”

温卿之简单做了个介绍。

“阿姨好!”

小婉慌忙摆起笑脸,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哪知,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

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从小婉浑身走了一遭,老太太挑起了眉,淡淡点了个头,直接与她擦身而过,竟连句闲话都懒得多说。

礼节上,挑不出问题。

态度上,生猛锐利的一个大招,摆明是:小姑娘呐,你不受待见!

与温母的第一次相见——

绷紧了一根弦。

小婉刷的站直了,恭恭敬敬目送老太太离去,临见不着人影了,这才小意的吁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幸亏自个儿和温恶人没有进一步接触了解,也绝不会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否则,摊上这么个婆婆,不死也残!

当很多年以后,温卿之回想到今日一幕,那双桃花眼中依然有掩不住的笑意,憋笑憋的雪颊沁润了淡淡的粉,清艳的颇有几分醉人勾魂的味儿。

温卿之打趣道:“我妈就一普通家庭妇女,你见我爸都没失态,怎么一看见我妈,那军姿挺的,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我叫不紧张’!”

小婉眼一白,从容回答:“你管我紧张不紧张,今晚,你睡书房!”

一切议论登时化作青烟齑粉。

甭看镇日拽的二五八万的温大恶少,这时也乖乖摇着尾巴变京巴。

当然,那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现如今,小婉还在温恶少残忍的剥削压迫下,革命还在水深火热的深渊中,温恶少的妹妹还等着开朗幽默的地球超人来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