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管用,以前我女朋友犯过这病,就吃这个好的。要不哪天我再帮你把把脉,给你开付汤药。”
“你会开汤药?”
“你以为呢,我爸可是学中医的,我有这个遗传。哪天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好啊。”我沉吟了一下,换了话题,“听芬妮说你要结婚了?”
“谁说的?没有的事。”
“那你买房干吗?”
一直不相信咏健会买复式,非要听他亲口承认。
“买房又不见得要结婚,我只是想把父母接来一起住。他们年纪大了,住一起也有人照顾。”
“婆媳不合,你不知道吗?还要接来一起住?”
“那也得住一起,我会把她调|教好,哪能让她不合。”
“为什么不结婚?你有什么障碍吗?还是你以前受过什么伤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天都在期盼着咏健结婚,好让自己彻彻底底地心死。
“我有什么障碍?我怎么可能受伤害?我不是怕结婚,我觉得现在一个人生活挺好的,无拘无束的,想干吗就干吗,想几点回家都没人说你。结了婚可就不自由了。”
“可你也三十好几了,你爸妈不说你吗?”
“说呀,可我就是不想那么早结婚。我是个负责任的人,我怕现在结婚我还负不起这个责任。”
“你一直不娶她才是不负责任呢!”我的声音大起来,像是在辩论。
“嗐,没准哪天我一高兴就把她娶了,都说不定。”咏健的声音怪怪的,“我倒是特想要孩子。两个最好。”
“你还想要两个?你想被罚款开除啊?”
“要两个就非得罚款开除啊,我自有办法。”
“就你还能生双胞胎?”我故意气他。
“我怎么不能生?没准还能生仨呢。”
“……为什么挑她?”我收敛了表情。
“……她其实挺好的,你们接触太少了,你不了解她。”
“怎么不挑个漂亮点儿的,你不是喜欢美女吗?”
“干吗非要找美女呢?谁都喜欢美女,欣赏欣赏就够了。越美好的东西真到了你身边,你可能就觉得它不美好了。”
“你这是什么理论?你根本是找不着美女嘛。”我故意气他。
“你就非想找一个帅哥吗?那你完了,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找到。你记住,这人只能图一头,要么图长相,要么图人好,想面面俱到根本行不通。你不能太挑了。”
“我才不挑呢,是我命不好,遇人不淑。哪像你那么多人追,我都奇怪,你有什么好?”我反唇相讥。
“你那是嫉妒。我说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吗?哎,对了,我这儿还真有温柔法则,哪天发给你。”
“温柔法则?你编的?”
“甭管谁编的,肯定对你有用。你呀,老像个小男孩儿,谁要娶了你,那才是中头彩呢!”咏健挖苦我。
“你别气我,你是想气死我吗?”我借机拼命地咳。
“哎哟,你快去医院看看吧,好像挺严重的。这几天别上班了,在家多休息休息。”
怕咏健挂电话,我又换了话题,“哎,问你个问题,你交了那么多女朋友,你们的合影怎么处理啊?”
“都留着啊,干吗要处理?过去谈朋友不都兴看照片嘛,所以都得留着啊,不然人家到你这儿来没什么可看的呀。”
“你不怕你的新女朋友看到会生气?”
“那不会,我们又不会照特过分的照片,我还是很传统的。看就让她们看吧,那都是我的历史啊,我还给她们挨个讲解呢。”
“你不会那么傻吧?”我笑着咳了一声。
“这有什么傻的?我尊重历史啊。”
“你可真够花的,交了那么多女朋友。”
“你还别说,这些女朋友还都是追我的居多。”
“吹牛!你有什么好?真搞不懂。哎,你说说她们怎么追你?”
“这可不能告你,你怎么老爱打听别人隐私啊。我也奇怪,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好,也就是人善良点儿吧,幽默点儿吧。你别说,以前的女朋友到现在还有几个追着和我复合呢。”
“那你怎么办?”
“只能装傻呗。”
原来是装傻,该死的咏健!
“你可真够讨厌的!”我骂出这一句,“你说我怎么没人追啊?我也挺善良的、挺幽默的。”
“女孩儿幽默可不是什么优点。这你就不了解男人的想法了。今儿我还刚看了一篇文章叫《幽默的女人总单身》,我看就是写的你吧。男人一幽默就会有吸引女孩儿的魅力,可女人一幽默,男人都吓跑了。”
“这是什么理论?哪来的文章?怎么就女人一幽默,男人都吓跑了?”
“你不懂了吧?告诉你,女人一幽默啊,一方面消除了男人的紧张感,一方面也把男人的性|欲赶跑了。幽默和激|情就相互抵消了。你想啊,一旦化学作用没有了,男人还不把你当哥们儿了。听明白了吧?”
“不明白。”我嘴上硬着,心裏却有点赞同咏健的观点了。
“你呀慢慢琢磨吧。你就是太不了解男人心理了,还是恋爱谈太少了。你还亏得我时不时地教你点东西。就冲这儿,你也得好好请请我。”不用想象,咏健脸上一定泛起得意之光了。
“我哪请得动你啊,那么多女的哭着喊着请你呢。”我趁机反击。
“哟,听你这话,还带点吃醋的酸味啊。”
“少讨厌。哎,你最近没认识什么新人啊?给我介绍啊?”
“我不是早说了吗,我身边的人都太优秀了,跟你不适合。”
“你再说一遍?”我气得又要发作。
“我是说,你呀干脆就追别人吧。其实女追男特容易,女追男隔层纱。”
“可我怎么不行,我怎么追谁谁就跑啊?”
“你还会追别人吗?你不说话还行,往那儿一站像个淑女;一张嘴就完了,别人还不都吓跑了?”
该死的咏健!我是隐形人吗?你看不到我的存在?
“我……”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咳嗽。
“哎——,别激动,快多喝点水。”
“我……我真的那么差吗?”我忽然哽住了,一滴泪怆然坠下。
“……其实你也……挺好的。”
咏健缓慢而清晰地说完这一句,用了一种低沉的语调。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心便忽悠坠入那个曾经的梦境。
“……喂,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咏健把我从梦中拉回,我的脸却仍在阵阵灼烧。我忘不掉梦中的那个吻——真实,却从未发生。
“……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说说我的优点吧。”我赶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你的优点太多了,漂亮啊,聪明啊,能干啊,可爱啊……根本说不过来。”
“那你说说我的缺点。”
“你哪儿有缺点,你太完美了。”
“讨厌……”我破涕为笑,“哎,对了,你怎么不托我给你女朋友找工作?”
“就你,你能认识几个人啊?你还是把你自己工作找好吧。”咏健打了个哈欠。
“怎么在你眼中我永远是一无是处?”心情刚好些又被咏健泼了冷水。
“你别激动成吗?我发现你特容易激动,这样可不成啊。你得改啊,老这样你永远也找不着。”
“讨厌!你怎么那么讨厌!你咒我?”
“好了,我不是刚夸完你吗,也不能永远夸你吧。行了,该睡觉了,都一点多了。”咏健哈欠连连。
刚要放电话,我忽然想起了那件事,“哎,咏健,我再问你件事。你和钧雨还有联系吗?”
“早没联系了,他好像辞职了,还在上海吧。怎么?你还想着他?”
“辞职?不在你们公司了吗?”
“好像是吧,我也是最近听别人说的。真的忘不掉他?”
“我才不会呢,好了,睡觉了。”
“睡吧,做个好梦,挂了啊。”
那晚,我断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咏健、钧雨、张慨都来了,可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我根本无从辨认。我清晰地听见他们在吼叫,那尖厉的声音如同利剑穿透我的身体。我看到殷红的血液汩汩地流出,却没有任何疼痛。浓郁的血腥味将每一个梦都濡染成红色……
第二天起,我开始每天吃一个放了川贝的梨。还拿到了咏健开来的方子:
银花10g,连翘20g,牛蒡子10g,僵蚕10g,鲜芦根20g,陈皮6g,杏仁10g,川贝10g,前胡10g,百部10g,紫菀10g,荆芥6g,黄芩6g,竹茹20g,白豆蔻10g,甘草6g。
咏健看了我的舌头,把了我的脉,却诊断不出我真正的病因。
不久,MSN上我收到了咏健发来的温柔法则。
<small class="center">温柔法则</small>
<small>1、在进一步交往之前,心先问自己:我喜欢这人是否附带条件?我是否在逃避什么?我是否企图想改变这个人?如果你对其中任何一个问题答案是“对”,那么你还是远离这个人,他(她)没有你,会过得更快乐。</small>
<small>2、如果“拥有”那么难,那就学习放下吧!</small>
<small>3、每天,至少告诉一个人,你喜欢、仰慕或欣赏他的地方。</small>
<small>4、当你买了一样对方一直想要却一直没去买的东西时,那份礼物就是最浪漫、最有价值的东西。</small>
<small>5、失恋就是与一个不爱你或你不爱他的人脱离关系,那又有什么不好呢?</small>
<small>6、合理就好,不需要太完美,请相信,人有缺点才可爱。</small>
<small>7、等待别人来疼惜你,是条浪漫小径;疼惜自己,却是一条康庄大道。</small>
<small>8、要别人爱你只有一个秘诀,就是做一个值得爱的人。</small>
<small>9、婚姻没有你赢我输,只有双赢双输,为什么一定要赢?别忘了,你们是爱人,而不是敌人。</small>
<small>10、愈是不可爱的人,愈是需要被爱;愈是吹毛求疵的人,愈是需要被关心与了解。记住这句话:在愤怒的面孔背后,往往隐藏着一颗忧伤的心灵。</small>
<small>11、仇生仇,爱生爱,多一点欣赏,就少一点挑剔;多一点鼓励,就少一点批评。</small>
<small>12、为了确保别人无条件地爱你,你就不要在别人身上加诸任何条件。</small>
<small>13、不要怕付出,如果你是心甘情愿,便永远不会付出太多。</small>
<small>14、想拥有,必先完全付出;全心付出,就能全心拥有。</small>
<small>15、爱必须放开手,等到它又回头那时,你才懂得真正的爱。</small>
<small>16、爱自己是一种终身罗曼史的开始。爱上别人,一定会有痛苦,但是,更爱自己,却是解决痛苦的良药。</small>
<small>17、你常吵架吗?教你一招,首先尽量压低你的声音,再放慢说话的速度,再加上“不说最后一句话”。试试看,这样是很难吵得起来的!</small>
好厉害的温柔法则!好像做起来也并不十分困难嘛。我另存到桌面上,开始准备警醒自己。
咏健让我一天做一条,十七天完成魔鬼大变身。
我告诉他:不需要太完美,人有缺点才可爱。
他发来愤怒的小人,我发过去吐舌头的笑脸。
“哎,下星期能否去你家洗个澡?”
我打字飞快,不经大脑。
“洗澡?为什么呀?”咏健回复缓慢。
“我家停水了,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
“你早说啊,没问题,来吧。要是嫌我们家不好,我还可以请你到外边洗。”
“那多不好啊,万一让人看到,你不怕别人说啊。”
“那怕什么,我们又不干什么?”
“你就光嘴上说得溜,真要去你家洗澡,你肯定害怕了。我太了解你了。”
“真不害怕,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啊?你太不了解我了!”
“好,那我下星期就去,到时你可别不让我进啊。”
“那你提前告我,我得先把家收拾收拾,我这儿太乱了,怕吓着你。”
“不会遇见她吧?”
“谁呀?”
“你装傻。她不住你家吗?”
“不住。”
“为什么?”
“不为什么?干吗非得住一起?”
“可你是男人啊。你不想吗?”
“我不跟你说了,小孩儿别老问大人的问题。我得上厕所了。我下了啊。”
“喂,那下星期我可真去了。”
“来吧,刚才不都说完了吗?”
“好,那说定了,不许反悔……”
冬夜仍绝望地寒冷着,或许我太疲倦了,竟觉不出更深的寒意;又或许是我太兴奋了,竟会忘记伏在电脑前,十指不断敲击的疲惫。
始终不明白:那一点点稍纵即逝的快乐,为什么总能让人不停地留恋回味?
新的一天,仍从冰天雪地中来,我迈进去,一步一个脚印。
谢欣一大早走到我面前,表情夸张地说:“瑞君,告你一个吃惊的消息。我们邻居王老太太的女儿居然结婚了!”
“是吗?可够快的。”我的表情也有点夸张了。
“听说把老太太气得够呛。她女儿一结婚马上搬出去住了。剩下她一人吃饭都没人管了。”
“那她女儿也太不孝了,结了婚妈都不要了。”
“那女的是挺差的,我才知道原来就是因为跟这个比她小四岁的好了才离的婚,她老公捉奸在床。我要是这老太太也得气死。”谢欣说得忿忿的,“我一直以为他们离婚是因为她老公有外遇了,弄了半天竟然是她有外遇,真没想到像她这样的也能有婚外恋?还找了个岁数比她小的。这女的太厉害了。”
“行了,你就别感慨了。这也就是你身边的人发生的事,要是放在陌生人身上你也就不奇怪了。”
“那倒也是,问题是这女的太难看了,你是没见。真想问问她用什么手段找的。”
“也许她温柔,男的不都喜欢温柔的吗?”
“也可能,反正听她说话嗲声嗲气的。不过也不能光听她声音不看她的人啊,我要是男的再温柔长得丑也不要。我倒想见见那男的什么样。还比她小四岁。咳,没准是个残疾,要么是一只眼睛……”
“你就别乐我了,快上班吧,头儿可马上要来了啊。”
我被谢欣的怪表情逗乐了。幸好有她在,工作还不至于那么无聊。
雪一片一片在天空袅袅飞舞,我带着帽子,鼻头冻得红红的,像极了那个站在咏健家门口的孤独的雪人。
连续几天,雪都是这样冷而沉静地下着,我的心也一样,随着雪落,一点点接近冰点。没有人可以取暖,就像人生走到尽头,从来都是孤单的。
艰难地回到家,我把面具卸下来,我又变成了那个没有笑容的忧伤女子。
“哎,咏健,明晚去你家行吗?”
我抓着电话线,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在咏健面前,我永远是那个自怜的稻草人。
“明天?明天晚上可能还真不行。”
“有约会?”
“不是,有别的事,再说我房间还没收拾呢,你来总得给你留个好印象吧。要不,下星期吧,你再忍两天。”
“……那好吧。”抓着救命稻草,我舍不得松开,“哎,你在家干吗呢?”
“没干吗,上网查个资料。”
“咏健,你说人为什么会发疯?”我开始无主题地聊起来。
“受刺|激了呗。”
“那我受了那么多刺|激怎么还没疯啊?”
“你放心,你受再多的刺|激你也疯不了。”咏健笃定地说。
“为什么?”
“你不记得有人叫你疯丫头了,因为你平时就疯疯癫癫的,都发泄出来了,怎么可能疯呢?”
“也是啊……有道理。”我近乎疲惫地一笑,像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那你一定不喜欢黄蓉了?”
“是啊,她太闹腾,我喜欢文静一点儿的,比如林心如之类的。”
“林心如?”
我跟着咏健重复了一句,还想再说下句时,咏健打断了我,“哎,我有电话打进来了,我得先挂了,过会儿我再打给你吧。”
不等我回话,咏健放了电话。
那一晚,我在等待中失眠,又在失眠中流泪,因为咏健没有再打来。
第二天一早,当我还蜷缩在痛苦中时,咏健打来了电话。
“不好意思,昨晚有点儿事,所以没打……”
我说不出话,眼泪把鼻子堵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生气了?”咏健的声音低沉了。
“我们改天再说好吗?我还没起床,还想再睡会儿。”
“……那你睡吧,是不是感冒了?”
咏健这一问,我的泪来得更汹了。
“可能吧。”不能再说话,只能收线。
没有了救命稻草,我彻底地放声哭起来。身体不易觉察地抖动,我不舒服地转身,再转身。
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忘记一个人?
想了一上午,都没有想到办法。
就在我想到筋疲力尽、思维瘫痪时,咏健又打来了电话。
“起床了吧,真生气了?”
“没有啊,就是没睡醒。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干吗要生气?”我沉吟了一下,说,“……是我自己有问题,我知道。”
“怎么今天说话怪怪的?你没事吧?”
“没有啊。”我愈发坚强起来。
“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正想吃呢。”
“那你快去吃吧,家里没饭就出去吃。我正开车呢,不多说了啊。别胡思乱想了。”
挂上电话,我变得安定了。好似真的感冒一场而又立刻好了。眼泪晾干了,呼气通畅了,我找到了出口。
阳光静静地筛进来,蒸发了一屋子像泪水一样咸咸的湿。我的那颗敏锐易感的心灵仿佛也跟着明媚起来。在这种幽微情愫中,忽然觉得:即使什么都没有,至少还可以坐拥一室温暖的阳光……
又飘雪了,阳光变戏法似的跑了。
快要融化的冰又重新洒上雪,似雪,似冰,似泪,似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