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共我,醉明月(1 / 2)

倾国倾天下 薇络 19355 字 3个月前

第二天,果然像裕瑾说的那样,摄政王很忙,忙得连自己的妻子都顾不上。

慕决在清晨醒来,看到空落落的枕头,还是会深深的失落。虽然有过他的承诺,可她还是会贪心地依恋他。

在她的意识中,成为裕羲的新娘,没有第二种命运了。

坐在马车里,她才想起来问:“裕瑾,我们是去哪里?”

“王府外都是好地方,去哪儿都成。”裕瑾在外面骑着马,神采飞扬,他要去的地方当然是最好的地方,嘿嘿。

马车走了一阵,到一座张红结绿的阁楼前停下。裕瑾跳下马,把车帘打开,笑嘻嘻地说:“下车吧。”

“这是什么地方?”慕决皱着眉打量这座楼阁,好多漂亮的女子倚在二楼的木栏上,妩媚嫣然,娇笑连连。

阁楼的匾额上写着‘醉明月’。

谁共我,醉明月。这名字倒是别致。慕决没有怀疑,走下去。

醉明月里立刻涌出一群妖娆女子,其中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魅声道:“这位爷里边请,有没有相熟的姑娘呀?还是要妈妈介绍一个新的?哟,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不过你放心,妈妈这裏有男绾的!”

慕决听不大明白,这个女人说什么?

裕瑾看她一眼,笑呵呵地说:“妈妈别动手,这位姑娘可不招男绾。”

“哦?那……招女伶?”

“呃……”裕瑾说,“她只听听曲,喝喝酒就好,你给她安排一间上好的厢房。”

“是是是。”老鸨一叠声答应着,客人的要求都应着,有什么疑问都闷在肚子里,只要有银子就好。

裕瑾扔出一叠银票:“然后,给本少爷把漂亮姑娘都叫来!”

“哎哟! 马上!少爷请上二楼包房。”老鸨眼睛都直了,那银票雪片一样飞下来,真幸福啊!

“裕瑾,”慕决拉着裕瑾的手,怯怯地跟着他,“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把我扔下啊。”

裕瑾不耐烦地甩开她:“大嫂,我做保镖很幸苦哎,我出来放松一下你就不要拦着我啦!”

“可是……”慕决看着满眼红妆,那些女子像妖精一样,穿着裸|露的衣服,有的居然放荡地在大厅里就和男人搂搂抱抱,亲热调情。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声音都哑了:“裕瑾,我们回去吧。”

裕瑾看见他凄楚的目光和清澈的眼神就忍不住心软,他抬着头不看她,用力把手挣开,飞快就跑不见了。

“裕瑾!”慕决惊恐地四处搜索,一个梳着丫髻的女孩领着她上到二楼:“小姐,裏面请吧,妈妈给您安排了傅姑娘。”

慕决被推进一间华丽的房间,惴惴地坐着,不敢动,不一会儿,珠帘翻动,一个绰约的身影在外面晃动。

“请问贵客要听什么曲子?”那个绰约的身影有一把柔媚入骨的嗓子。

慕决本能地怔了一下,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随意。”她小声说,忍不住挑开珠帘望出去,那个人也抬起头望过来,两个人的目光相撞,都有片刻错愕。

慕决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可是长得魅惑如妖,楚楚动人。

而她,傅琴诗,却看到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一张脸。

她有些呼吸困难……可是眼前的一切那么真实。

太后……那个绝世美貌的少女太后,传闻中倾国倾天下的慕决!

又或者,这世上有一个女子和慕决一模一样?

“姑娘?”慕决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傅琴诗立刻回过神来,呐呐地笑了笑:“请问姑娘是……”

慕决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她不善于说谎,可是又不想让裕羲蒙羞,她来这种地方是不对的。

傅琴诗见她不说话,嫣然一笑:“姑娘长得和琴诗的一位故人非常相似,失礼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是淑德太后,她已经死了……傅琴诗摇摇头,抱起瑶琴坐下:“琴诗献丑了。”她十指波动,悠悠扬扬开始弹奏。

慕决走回去坐下,听着那琴声,仿佛被一种魔力吸住。

她是谁?为何此刻有种恍惚的感觉?

裕瑾在另一边寻欢作乐,美女左拥右抱,酒过三巡,美人倦懒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慕决,心中的热情消退了一大半,兴致也没有了。

“少爷怎么了?”一个火辣辣的美女说,“酒喝了,少爷想玩什么?”

“闭嘴!”裕瑾一声断喝,侧耳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谁在弹琴?”

那个女人不高兴地说:“那还不知道吗?花满楼不要的女人,跑来我们这裏抢生意!骚|货!”

“是谁?!”裕瑾提高了声音,把那个女人吓得脸色苍白:“是,是傅琴诗呀!”

裕瑾脑中翁地一声,暗道不好了!傅琴诗和慕决在摄政王府就认识,这下子他闯了大祸了!兴致全无,他跳起来,就冲出去。

“少爷!”一屋子女人愤愤地看着他离去,肯定又是找傅琴诗那个小贱人去了!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听到傅琴诗的名字就跟丢了魂儿一样!

裕瑾踹开房门,“慕决!”

琴声戛然而止,傅琴诗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她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慕决!

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寿王口中的喊出来的……

慕决从珠帘里跑出来,看见裕瑾很是高兴:“裕瑾,你回来了?”

裕瑾面色不愉地把她拉过来:“我们回去吧。”

慕决就是摄政王妃的事情除了王府的心腹,还没有外人知道,裕羲有意让她在人们的视线之外,一来为了保护她,二来保全怀仁帝的颜面。这两件事,是裕羲唯一能对慕决做出的补偿。

“参见寿王殿下……”傅琴诗无力地跪下去,筛糠一样地颤抖,她撞见这么大的秘密,还有活命吗?

“傅琴诗?”裕瑾冷冷地说,“你知道本王给你什么路走吗?”

傅琴诗咬着唇,艰难地说:“知道。”几乎要哭出来。

“很好。”裕瑾拉着慕决转身出去。慕决不明白两个人说了什么话,“你们在说什么?她为什么哭?”

“你少管。”裕瑾孩子气地撇着嘴巴。

“这就是青楼吧。”慕决看着四周,突然唇边露出一抹清澈的笑容,“原来殿下长大了,我回去告诉王爷,他一定很高兴。”

“你说什么啊?”裕瑾的脸突然红了,“这是男人的本性,和长不长大没有关系!”

“真的吗?”慕决笑着说,“可是殿下那么迫不及待……”

“我哪有?”裕瑾大喊大叫,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像个撒娇的孩子。

“好啦好啦,你没有。”慕决摇摇头,这个家伙,真顽固呢。

裕瑾抿着嘴,走到笑声不断的一楼大厅里,有几位朝里的大臣出来寻欢作乐,一看见寿王忽然出现,吓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

而裕瑾已经用斗篷把慕决裹起来,好让别人看不到她的脸。

“很热啊。”慕决小声抱怨。

“臭丫头!竟敢逃跑!哎哟——”随着声音,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从门帘里冲出来,不顾方向,扎头就跑,身后追出来许多人。

裕瑾拉着慕决想走,却被那个身影狠狠撞上。

“救救我……”虚弱无力的声音,一双手拉住慕决的手,那双手滚烫滚烫的。

慕决被烫了一下,低下头,看见一张消瘦的脏兮兮的脸,泪水爬满了整张脸,显得可怜兮兮的。

那个人仰起头,却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慕决露在外面的眼睛,那么亮,那么清澈,她完全怔住了。

老鸨追出来,脸上有好几处淤青,气得跳脚不已:“好你个死丫头!敢打老娘,看老娘今天不整死你!”

她卷着袖子,上前来拖那个女子,女孩子紧紧拉着慕决的手,哀求道:“求你,救救我……”青楼里出现的穿斗篷的女子应该不会是坏人,她只能无助地求救了,否则……沦落青楼,她不要这样!

慕决立刻挡在她面前,昂着头对老鸨说:“你不能打她!”

裕瑾翻白眼,可是他现在想早早脱身,不想惹事,便站出来说:“这个女孩,我买了,你要多少钱?”

老鸨长大嘴巴。

“她……”老鸨说,心裏飞快算计着她的价值,以及自己被打伤的医药费,“少爷您要买她的话,至少得拿出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裕瑾撇撇嘴,忽然伸手指向一张空荡荡的桌子,“姚大人,五千两买一个小丫头是不是贵了?”

那张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下钻出一个颤抖的人来,那是御史大夫姚谦。姚谦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讨好地说:“不贵不贵,这是最便宜的了,王爷若是喜欢的话,就当是下官孝敬您的!”

“不贵啊,”裕瑾皱着眉,一副不得不收下的委屈表情,“那好吧,本王收下这份薄礼了。”

慕决立刻把那个女孩子扶起来,跟上裕瑾一起出去。

老鸨目瞪口呆,京中有很多位‘王爷’,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王爷的小公子?

姚谦擦了一把汗,双腿还颤抖着,其余同来的大臣也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同样汗如雨下。

“那是谁家王爷的公子?”老鸨问,看来来头不小,以后要好好巴结巴结。

“公子?”姚谦哼哼唧唧地说,“那可是摄政王的弟弟!震北大将军!堂堂的寿王殿下!”

“啊!”老鸨一声惊呼昏了过去。

慕决上了马车,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把斗篷摘了,露出清丽绝伦的面孔,“裕瑾,”她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亮亮的,有些炫目,“谢谢你哦。”

裕瑾怔了一怔,烦躁地挥挥手:“又不是我出的钱。”立刻跳上马背,朝前去了。

慕决笑着坐回马车,扯下身上的斗篷,透了一口气,转过头说:“你被吓坏了吧,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那个女孩坐在马车的另一侧,目光迷离盯着她,女孩的样子长得非常好看,清纯中带着一丝妩媚,撩惑人心,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类型。

“你真漂亮。”慕决由衷地赞叹。

女孩用力地抓住马车的窗子,指甲深深陷进去,她看着慕决,看着看着,忽然泪水跌落出来:“决儿……”

“嗯?”慕决有些错愕,“你,认识我?”

“决儿!”女孩哭着扑过来,把她抱住,“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等等!”慕决很慌乱,整个人乱哄哄地,像无数种乐器一起演奏,“你,你认错人了……”

女孩呆呆地看着她,泪珠挂在眼角,慕决的表情不像说谎,她双眼中透出的深深的迷茫……而且,慕决不会说话,这一点她很清楚。

“我……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原来是认错人了,慕决笑了笑:“你肯定很害怕,所以才会把我认错了,你叫什么名字?”

“明竺雅。”她说,“我……”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原先她是不便透露姓名的,因为爹爹被捕下狱,明家满门抄斩,她因为来帝都参加摄政王的婚礼,所以才逃过一劫,可是现在全国上下都在通缉她……她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她很小声地说,几近哀求。

“明竺雅……”慕决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脸上血色褪尽,回想刚才明竺雅将她认错的情景,然后想起……那一天,她偶然听到王府的侍女议论的事情。

那个原本应该嫁给摄政王的女子……明竺雅……

是她破坏了裕羲和明竺雅的婚姻吗?他们应该成亲的,可是后来,摄政王退了明竺雅的婚事,改娶了自己。

慕决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她不敢面对明竺雅那张凄楚的脸,不敢看她明眸如水,倒影着自己的样子。

她爱裕羲,可是这不能成为借口。明竺雅曾经是洪州刺史明毅的千金小姐,何以会沦落青楼呢?都是她害得吗?

“你……怎么会在这裏呢?”慕决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内心不知不觉泄露了情绪。

明竺雅偏过头凄然一笑,很绝艳:“你想必也听说了,那对于我们明家,是奇耻大辱……”她咬着嘴唇,努力把涌上喉咙的酸涩梗塞咽下去,“我原本是淑德太后亲自挑选出摄政王妃,我欢欢喜喜回家,以为自己终将嫁给他,他会是我一辈子的良人。我们全家都在等,那时候,朝廷里出了很多事,皇上被刺杀,太皇太后一病不起,驾鹤西去……而当时的淑德皇后,也突然暴死宫中……短短几个月,天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和摄政王的婚期也一拖再拖……”泪水滚出来,明竺雅用袖口揩干,把一张脸都糊花了,“后来,摄政王突然退婚,改娶了一位来路不明的女子。我不敢怨,那原本就是我的命,这辈子我和他终成不了良缘,我认了……我请求我爹爹让我来帝都,谁想到我一走,朝廷的命令就下来了。爹爹被诬告贪污了朝廷赈灾的银两,我们家……满门抄斩了……”

慕决捂着嘴巴,不能呼吸,怎么会这样?

“我原本想来看看摄政王妃长什么样子的,没想到反而逃过一劫。可我现在也是带罪之身,朝廷通缉我,我四处躲藏,被花满楼老鸨骗了来,要我为妓接客……”

一番话让慕决受到的震惊真可谓非同小可,明家的灾难都因她一个人而起。明竺雅不知道在她面前的就是摄政王妃,如果她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我留在帝都,还想弄明白一件事……”明竺雅似在梦呓,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几乎被淹没,泛滥的泪水不能描摹她的悲伤,“淑德皇后是怎么死的……”

马车碾过一块石头,重重颠簸了一下,慕决侧过身,藉着窗帘透出的空气用力呼吸,她自己快要窒息了,深深的愧疚凝结在心裏,沉淀着,怎么都挥散不去。

明竺雅的泪水,让她负担起多么沉重的一块巨石……

“对不起……”她低声地说,更多的话都哽在喉咙里,出不来,“对不起……”

明竺雅疑惑不解:“你……你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我……”慕决欲言又止,这个时候,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明竺雅用力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这一次我能得救,都要感谢你。”冥冥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一种宿命的力量,牵引着她们走到一起。

那张和慕决一模一样的脸,让她感慨万千,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我叫——”慕决正要开口,她不知道淑德皇后的名字,她对过去一无所知,失去的记忆仿佛退去的潮水再也回不来了。

裕瑾敲了敲窗户,说道:“喂,回去的时候不准跟大哥提起花满楼的事情,听到了没有?”

他的不礼貌让慕决微微生气:“你该称呼我什么?我叫‘喂’吗?”

“切~”裕瑾不屑一顾,“你年纪比我还小,凭什么做我大嫂?”

“可我就是你大嫂!”她被明竺雅的事情弄得心神不宁,脾气大起来,声音比平常提高了不少,让裕瑾吓了一跳。

“我就不叫!慕决慕决慕决!”他一叠声喊着,得意地嘿嘿直笑,“怎么样?”

“哼!”慕决重重把窗户关上,坐回车里,气息难平,“臭小子!”她低声骂着,一抬头,却看见明竺雅整张脸都苍白无色,像一张未被墨水渲染过的白纸,“你怎么了?”她关切的问。

“你,你叫什么?”明竺雅结结巴巴地说,眼睛里旋转着痛苦的漩涡,“你不叫慕决对不对?是我听错了?”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慕决,死了啊,举行过国丧,放进棺椁里埋进皇陵,这个举国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不不,她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世上那么多人,长成一样有什么稀奇的?她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我……”慕决惊疑不定,不知道突然之间明竺雅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慌乱,惊恐,颤抖……她记忆中再没有这个昔日交往甚好的女子。

如今她是一张空白的纸,全凭裕羲填涂,他给她什么,她就是什么。他的一双手,就是主宰她生命的天神。

“我是叫慕决啊。”她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可是笑容还是很勉强,比哭还难看,她心裏隐瞒了很多事情,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明竺雅。

她对不起这个女子,太多太多……

“不!!!”明竺雅忽然放声大哭,无比凄厉,就像鬼魂在哭喊,就像寒冷冬夜呼啸的北风,带着席卷一切的悲凉痛苦,撕心裂肺,“不可能!不可能!!”

裕瑾骑在马背上,一边悠悠走,一面觉得奇怪:刚才救的那个女孩子,怎么这么面熟呢?

他对人的面孔没有太多感觉,看上去都差不多,又天性散漫,从来不愿意费脑筋记住谁。

除非特别的人,比如慕决,那样的面孔,看一次,他就知道她和世上任何女子都不同。

倾国倾天下,似乎卓扬嘴裏的这个词和她完全符合。

可是那马车里的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似乎很熟悉,就近在咫尺,可抓过去,都是空气。

其实他不是彻底记不住明竺雅的样子,她也算一个了不得的美女。只是他完全料不到明竺雅会出现在这裏,他印象中明家已经满门抄斩了。再加上今日的明竺雅脸上有许多伤痕和脏污,使他不能清楚看到她的样子。

正在努力思考之际,忽然听到马车里传出凄惨的哭声,马车走在大街上,立刻招致许多好事者驻足观看。

裕瑾眉头一皱,立刻调转马头,跳上马车,钻进车子里。

“怎么了?”他问,只看见大哭不止的明竺雅,还有呆愣愣不知所措的慕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决,你连她都欺负?”

裕瑾的出现,让明竺雅一切幻想的自我安慰都被击碎。

寿王……居然是寿王……刚才在花满楼,她只知道向慕决求救,却根本没有注意看裕瑾,当时她泪眼蒙胧,视线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她怎么知道……

明竺雅用力捂住嘴巴和胸膛,力气大得要把身体揉碎,破碎的哭声挤压在胸腔里,她不能控制自己,她想立刻晕过,她不要再面对眼前的事情!

“不可能……”她似乎抓到什么了,又立刻失去……

裕瑾眯起眼睛,那双漆黑的眸中有和裕羲一样犀利的锋芒:“你是……”

只有慕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的表情怎么都这么怪异?

“明竺雅……”说出这三个字,好像胸口的淤滞都宣泄出来了,她看着裕瑾听到她名字后震惊的表情,真好笑啊,他一定想不到她还活着吧?

“是你!”裕瑾咬着牙说,“你居然没死,哼……”

“让殿下费心了。”明竺雅把手移开,让自己喘气,同时强装镇定地微笑,“竺雅捡回一条命,殿下是否失望了?”

“是挺失望的。”裕瑾懒懒地说,干脆就进马车里坐下,“不过很快就不会失望了,你现在落在我手上。”

她知道今天在劫难逃,走了老虎,又来了豺狼,落到裕瑾手里,当真是只有死路一条呢?可是,就算死,她也要弄明白一件事!

“慕决是怎么回事?”她看向慕决,询问。

“如你所看到的。”裕瑾简短地回答,他知道大哥不想让慕决记起以前的事情,更不想把她牵扯进任何一件事情里,可是……他真没用!居然把明竺雅救了,还放在她身边,简直就是引狼入室!

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慕决解释。

明竺雅大概说了很多话了吧?

“我……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慕决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指颤抖,掌心裏都是冷汗,隐约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裕瑾望着她笑笑,竟然有些少年天真的模样:“这个女人不怀好意哦。”他想了想,“她是不是告诉你她曾经要嫁给我大哥?”

慕决点点头,不知道裕瑾为什么这么问。

“那就对了。”裕瑾恶意地看了明竺雅一眼,眸光冰冷,和裕羲像极了,“她若是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我大哥怎么会不要她?”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让两个女子都愣住了。

慕决大惊,而明竺雅冷笑。

“不可能……”慕决说,她知道明竺雅不会是行为不端的女子,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的,明竺雅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说出的话却很无力。

“如果她是个好女人,大哥怎么会背着被天下骂的恶名退婚呢?”裕瑾说谎从来都不脸红,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你说是吧,明小姐?”

明竺雅冷冷的微笑,寿王极力想隐瞒什么?慕决是怎么回事?她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不知道。

她没有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现在说再多,会有用吗?

“浪费了五千两银子,我还是打发人送你回去吧。”裕瑾淡淡地说,冷酷无情地就要叫人。

“等等!”慕决出声阻止,“不管她是什么人,要我看着她被逼为娼,我做不到!我既然救了她,就要负责到底!”

“你疯了?”裕瑾低吼,“这个女人你想带回王府?”

“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慕决坚决地回应。明竺雅是什么人她不管,重要的是自己亏欠她很多。

裕瑾被她气得无奈,狠狠地捶了一下马车,木板碎裂的声音立刻传来,他巨大的力气,居然把马车都砸出一个小洞来。

“不准带她回府!” 裕瑾红着眼睛叫嚷,今天的祸都是他闯的,而且牵扯到慕决,大哥一定会生气,然后逼他回震北大营!

“她是你买下给我的丫鬟!我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别忘了,我是你大嫂!”慕决被逼的生气了。

明珠却只有强忍着满腔酸涩,偷偷落泪。

大嫂,大嫂……这么说来,慕决就是摄政王妃了……

她没死,可是曾经的慕决,已经死了……

父亲曾经说过:怀仁帝的死是摄政王的阴谋,同样大学士慕桓的死也和裕羲息息相关。

裕羲和慕决,之间有的是,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当那些记忆都不在的时候,慕决却可以嫁给裕羲……

可怕的命运,凄惨,悲凉……

她该怎么办?

“决儿,让我下车吧,让我走……”明竺雅无力地哀求,裕瑾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不!”慕决坚定地拒绝了,“我欠了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欠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谁也别想伤害你!”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坚决,就是不肯让明竺雅受半点儿伤害。这种感觉不仅仅是源于对明竺雅的愧疚,似乎还有更深更多的感情萦绕在胸口,支配她的感情和灵魂。

让她不要一错再错……

明竺雅有些吃惊:“决儿,你记得我吗?”

“不……”慕决摇头,她真的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对不起……”也许她们之前真的认识,那她的罪就更加深重了。

“不行!”裕瑾忽然跳起来,“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带回府!”他已经想到严重的后果。慕决失忆,对大哥来说是一件幸事,大哥不希望她想起来,可见的大哥多么重视她。

慕决扑到明竺雅身前,护着她:“有我在,你别想动她!”

裕瑾气绝,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在保护的人,可是要和她抢丈夫的女人啊!

“你这个白痴!”裕瑾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先解决了明竺雅再说。他拉过慕决,“你别再多事,等我解决了她有你好看的!”

“裕瑾!”慕决从后面死死抱住裕瑾,“求求你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裕瑾怔住,整个身体都僵住,她抱着她,那气息……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慕决的气息,可以挥走心中的阴霾。他不知道,在很久之后,他回想起来,才隐隐约约明白。

原来那是一抹阳光,他和大哥从小就渴望的,那一抹可以照进心底的阳光……

“放手。”他扔下两个简短的字,不知道该怎么办,慕决再这样抱着他,他会忍不住心中的悸动,答应她一切要求!

该死!他是怎么了?

被他的呵斥吓了一跳,慕决把手缩回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侍从在马车外低声说,“摄政王的车驾在前面。”

马车里的三个人同时一惊。

慕决趁机爬到明竺雅身边,“我自己会告诉王爷的。”她看着裕瑾,希望他不要再阻拦。

马蹄声和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来,摄政王的车驾在前方停下来,裕羲从轿子里出来,走进慕决的马车里。

“哥,”裕瑾转过身,低着头说,“这次……你怪我吧。”

“怎么?”裕羲不明所以地笑起来,“决儿……”一瞬间他的表情也凝固了,笑容变成阴霾表情下的狰狞,明竺雅的脸从慕决小巧的肩膀上探出来。

“我……”慕决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忽然看见那种表情的裕羲,她也吓了一跳,刚才的勇气都忘光了。

倒是明竺雅从容地站出来,微微福身,冷冷道:“民女明竺雅参见摄政王。”仿佛怕他认不出自己,她故意加重了‘明竺雅’三个字的语气。

“明小姐,”裕羲恢复常态,不冷不热地倚着马车里一个软垫,眼睛却看向慕决,“是谁让小姐上这儿来的呢?”

慕决往后缩了缩,嘴唇上的血色立刻褪尽了,“对不起,是我……”

“闭嘴。”裕羲冷冷地说,声音不大,却让车内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马车里狭窄的空间变得拥挤,空气都凝滞了。

“明竺雅是朝廷钦犯,私藏便是死罪。”裕羲轻轻转眸,望了一眼明竺雅,“明小姐是不知呢?还是明知故犯,王妃年纪小不懂事,明小姐是洪州才女,难道竟不知?”

明竺雅脸色苍白,他这是让她背上一个陷害王妃的罪名,无论如何她今天是在劫难逃了,所幸她也不顾忌什么了,“竺雅有一事不明,只想来请教王爷。”

“本王和朝廷钦犯无话可说,”裕羲说,对车外侍从道,“来人,朝廷钦犯已经抓住,立刻送去刑部。”

侍从应了一声,立刻持刀掀开车帘。

“不要过来!”明竺雅就在慕决身边,动作很快把她挟持过来,拔下发钗抵在她脖子上,“过来的话我就杀了她!我可不介意找个替死鬼!”

“你当真是不想活了!”裕瑾大怒,冲动地要扑过来,被裕羲一把抓住。

“我是不想活了!你们杀我全家的时候,本来连我一起杀得,我命大活到这个时候,也算苟且偷生了!可是裕羲,我要问你一件事!”她盯着裕羲,现在,她已经不顾忌那双眼睛里有多么锋利的光芒,她在死亡边缘,什么都不怕了。

“说吧。”裕羲淡定地说。

明竺雅看看在自己手中惊慌不已的慕决,“我想知道……她是真的慕决?”

还有什么真的慕决吗?慕决不明白。

“当然,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她吗?”裕羲微笑,不看慕决投过来询问的目光。

“可是她……”明竺雅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手臂一抬,怀中便空落落的,下一秒,马车顶棚已经整个飞出去,卓扬持剑蹲在一个角上,微微低着头。

而慕决,已经在裕羲怀里,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竺雅一怔,但立刻回过神来,她经历太多的事情,已经不会那么震惊了,“不愧是禁军大统领卓扬。”她扔了发钗,笑得很凄美,“那么,要杀要刮,请便吧。”她认命了,本来早该认命的……

“不要!”慕决忽然跳起来,被裕羲扯回去:“你想干什么?”

“你不能杀她!”

“她是朝廷钦犯。”裕羲说,“你该回去了,这不是你管的事情。”

“不!”慕决使劲又挣了一下,徒劳无功之后,才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不要杀她,算我求你。”

“不要求他!”本来很安静地听着的明竺雅忽然大叫起来,面颊涨得通红,“慕决,你若是真想为我好,就别求他!”

“可是你要死了,只有他能救你!”慕决说。

“我宁愿死,也不求他。”明竺雅不屑一顾,偏过头去冷笑。

慕决惊呆了。

似乎有什么,敲打着她的脑袋,很疼……

裕羲偏着头,露出的侧影很妖媚:“那么,关进王府地牢吧。”

明竺雅挣扎了一下,最终平静下来,微笑着看向慕决。

决儿……怎么会这样?我们好像都做了一场梦,是不是……

回到王府,明竺雅被带进地牢,裕羲和裕瑾一起去书房。

慕决忐忑地在房间里,一直坐到月上柳梢。

今夜的月亮很圆。

她倚着窗口,开始想很多事,很多记不起来的事……

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无从记忆。

也许上天真的要给她一段完全空白的过去,让裕羲完完整整把裏面填满。

她生命中只能有他,就会幸福。

她没看到一道黑影掠过明亮的月色,停留在她床前的树枝上。

月色蒙胧,那个人恍若悬空在空中,脚踏着璀璨月色,翩然玉立。

慕决惊了一跳。

银色的面具,飞扬的黑发,邪惑的气质。

心魔嘴角轻扬,足尖轻点,便从树枝上来到窗前:“许久未见,皇后娘娘。”

慕决皱了皱眉,防备地看着这个人:“你是谁?”为什么叫她皇后娘娘?她是摄政王的王妃!

心魔轻笑出声,瞬间,恍若融化了黑夜里的苍寂:“娘娘好健忘,或者说,皇后娘娘如今贵为摄政王妃,便把在下忘了?”

“休要胡言乱语!你究竟是谁?信不信我喊人了!”慕决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好多好多事情她记不住了。

“娘娘别忘了,您的心是要给我的。”心魔轻笑着说,转眼间,人已经在树枝上,黑衣在风中飞扬,他身后是皎洁的明月。

明月,明月……慕决怔怔地出神……

“皇上若是明月,那摄政王必定是烈日了,凭借烈日的光辉,明月才能彰显光彩。”

记忆中有人这样说,很深很深,很远很远……

“谁是明月?谁是明月?”她抱着头大声问心魔。

心魔也是怔了一下,他并没有说‘明月’这个词,而明月是谁呢?

慕决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变成深深的呢喃:“那么,那么……皇上是明月……”最后一个子吐出来,她忽然倒在地上。

“慕决!”心魔正要冲下去,忽然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他施展身形,跃下去,抱起慕决,立刻消失。

裕瑾带着士兵跑进来:“看清楚了吗?是跑进这裏吗?”

“回王爷!确实是进了望月楼,那黑影动作太快,属下也只是看了一眼。”

“搜!”裕瑾下令,自己持着剑奔进屋子,“慕决!”他大喊一声,发现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不顾礼仪,闯进寝室,哪里还有慕决的影子?

“该死!”裕瑾低咒一声,忽然看见窗外的明月中,有个黑点一闪而过,他立刻追出去!

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劫走慕决!裕瑾吃惊不小,在怎么样的高手,也会有一丝动静吧!就算是卓扬,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带走一个人。

他追得很吃力,黑影行动很快,疾如风,他远远地跟着,怎么都无法靠近,急得心慌意乱。

慕决,等着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心魔追风逐月的速度无人能及,风呼啸着从耳边过去,慕决不省人事,他邪邪笑着回头看了一眼。

“很好,裕瑾,越来越厉害了。”他忽然上升,整个身体升向空中,黑衣翻飞,猎猎作响,诡异得如同夜空中的黑鹰。

裕瑾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幕,人竟然可以飞?

他一跃,跳上一棵大树上,心魔在空中旋转一圈,缓缓下落,在不远处一棵树上落下,稳稳当当落在树梢上一片叶子上。

裕瑾虽然吃惊,这个时候也不能表现出来,他怒喝道:“大胆狂人!竟敢闯进王府抓走王妃!”

“抓走她又如何?你能奈我何?”心魔嗤笑,“寿王追得很吃力吧,在这裏休息一下吧,我等着你。”

这样的侮辱裕瑾何曾受过,当下就大怒起来:“口出狂言!识相的话就放下王妃!和我决斗!”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决斗。”心魔嘲弄地说。

裕瑾恍惚觉得心魔的语气和嘴角嘲弄的弧度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你怕了吗?”裕瑾说,“下来受死吧!”

他冲过去,施展轻功,飞快掠过去,可是,心魔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掠到他刚才站着的位置上,依旧保持着雷打不动的冷淡弧度:“殿下,看清楚了,我在这裏。”

裕瑾一惊,已经判断出此人功夫属于失传的‘冰部’绝技,“你是‘冰部’的心魔?”

“哦?王爷如何得知?”心魔并不吃惊。

“冰部绝学失传多年,唯一的传人,只有一个心魔。”裕瑾说,已经开始做好防备,他深知心魔的能力,十年之前,他已经是名动天下的高手,十年之后,不知道会到何种境界了,他必须小心。

“王爷很聪明。”心魔略略点头,微笑。

“我和我哥没有得罪过你,为何你要劫走我哥的王妃?”裕瑾不想和心魔展开较量,冰部的武功是一项刁钻狠辣的绝学,他从小就在大哥的耳濡目染之下,遇到冰部传人,千万不能逞强。当时虽然不明白,可是现在,他看到心魔,就领会了大哥的苦心。

“慕决是和我有过交易的人,我只是回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心魔淡淡地说,手指缓缓从慕决细腻的脸颊上滑过。

“不要碰她!”裕瑾忽然大喊,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看到那个动作,很生气。

心魔抬起头看着他:“为何?”

“他是我大嫂!”裕瑾只能想出这个解释来说服自己。

“哈哈哈——”心魔仰天狂笑,满天星光似乎都要坠落,他的气势撼动天地,“只是大嫂么?那么……她死的话,你愿不愿意跟去?”

裕瑾不明白他说什么,可是下一秒,心魔突然松手,昏迷过去的慕决像一只断线的纸鸢,飘飘然向下坠落。

裕瑾心中一痛,闪身追下去!

心魔高高在上望着,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慕决!”裕瑾嘶吼,慕决体内被心魔灌注了内里,所以下降速度奇快无比,只是一眨眼,已经快要接近地面了。

不可以!如果她就这样摔下去,一定会死的!

猛然催动体内一股内力,让自己急剧下降,比慕决先一步落到地上,抱住她,藉着冲力一滚。

身子就这样一空——

然后是更加急速的降落。

下面是悬崖,他根本没有看清楚,一心只想救慕决,裕瑾并不知道心魔已经计算好了一切,让他们一同坠下悬崖!

飒飒飒!

风声呼啸过去!

好快!

裕瑾紧紧抱着慕决,两个人一同坠落,在急速下降的空气中,裕瑾也晕了过去……

心魔掠到悬崖边,淡淡看了一眼,才离开。

两个人一起死了,这是最好的结局……

摄政王府里乱成一锅粥,侍从们跟在裕瑾后面,却根本追不上,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裕羲从宫里回来,立刻勃然大怒。

“竟然在我王府中带走王妃!”裕羲目透寒光,那是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眼神了,连接到消息,从禁军大营赶回的卓扬都吃了一惊。

“搜!一定要把王妃带回来!”裕羲发狠道。

卓扬领着人出去搜索,黑影,侍衞说是一道黑影,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么……会是心魔吗?失踪多年的他,终于肯出现了。

而且,心魔掳走慕决,已经说明了一点——他已经决定正式和摄政王宣战了。

一明一暗,天朔皇朝两股最大的势力,终于要开战了!

心魔暗自培养了多少人,摄政王又有多少心腹?这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戏。

搜索的人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有带回任何消息,连卓扬也一无所获。

“就连寿王也失踪了。”侍衞开始议论纷纷,揣测寿王的去向,只有他一个人追着黑衣人去了,生死不明。

摄政王妃连同寿王一起失踪的消息在第二天就传遍了帝都,百姓开始恐惧起来。

沁芳宫里。

飒蓝公主听说摄政王妃失踪的消息,立刻高兴起来:“快快!把安铁尔将军留下的高手都派出去,一定要在摄政王之前找到那个女人!然后,杀了她!”

天助我也!飒蓝心想,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凭什么当上摄政王妃?

太皇太后的凤翔宫也惊动了。

清影不相信有人能从摄政王妃抢走一个人,可是事实如此,连裕瑾都失踪了。

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有这么大的本事,难道是……心魔?

不不!如果是心魔的话,他……她绝对不会伤害裕瑾和慕决,绝对不会!

晨间的雾气浓郁,连阳光都透不进来,整个山谷里,恍若仙境一般,雾气缭绕。

四周的峭壁恍若直直插上云霄,被雾气包围,没人看得清楚,一些飞鸟误闯进来都无法飞出去,慌乱地在峭壁间乱撞。

一条小溪缓缓流过山谷,淙淙的水声点缀着寂静的山谷,偶尔有几声鸟叫。

这时,两个被溪水冲上来的人躺在溪边,旁边的女子动了一下,慢慢把眼睛睁开。

这是什么地方?

她转头看见身边的男子,吓了一跳:“裕瑾!裕瑾!”他毫无动静,慕决赫然在他小腿上发现一滩血。

她撕开他的裤脚,露出的小腿血肉模糊,应该是没有坠崖之前他为了救慕决抢先落下,所以摔断了腿。

“裕瑾!”慕决不知所措,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个黑衣人出现之后,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呃……”裕瑾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小腿上的剧痛钻入心间,他疼得低呼。

“别动!”慕决按住他,把长衣的下摆撕下来,先把流血的地方裹住。然后吃力地扶起他,走到峭壁下一处凹进去的地方,让裕瑾坐下,“你等等,我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治疗伤口的草药。”

裕瑾咬着牙说:“傻瓜!你想死吗?这个地方不知道会有什么野兽。”

“不管有什么野兽!你的腿会废了的!”慕决不管他故意说出来吓她的话,转身跑进浓浓的雾气中。一路走,一路用占满裕瑾鲜血的手在可以看见的地方摸一下,留下印记。

裕瑾怔怔地望着不断压迫过来的雾气,腿上的剧痛渐渐钻入心间,他身体颤抖,倒在地上不断喘息。

他竟然会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慕决,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在落地的那一刻,自己抱住她,觉得很开心,她完好无损,而他却断了腿,可是他没有后悔过……

很快地慕决回来,带着几株小草,因为常年照射不到阳光,所以这种草的叶片几乎泛黄,小小的两三片叶子,娇弱地颤抖着。

“这是塞外民族用来治疗伤口的草药,在这裏居然能找到,真是幸运。”她用石头把药草磨细,抹在他伤口上,“有点儿辣辣的,很疼吧。”她抬起头给裕瑾一个大大的笑容,“很快就好了。”

裕瑾咬着牙忍痛,额头上的汗水留下来,整张脸都汗滴滴的。

“你怎么知道的?”裕瑾软软地开口,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嗯?”慕决不明白他问的话。

“塞外民族用的,你怎么知道?”裕瑾又问了一遍,这一次,眼神变的犀利,有些裕羲的影子。

慕决完全怔住,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意识,只是随口就说的。她低头望着哪几棵小小的药草,不可置信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认识这种草药吗?她根本不懂医术,一点儿都不懂。

“是慕桓教你的?”裕瑾捏住她的手腕,逼她看着自己。

可是慕决却问:“慕桓是谁?”

裕瑾呆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失忆了,无奈地放开他,也许她失忆之前也懂医术也说不定。可是他心裏的疑问却难以消止。

塞外民族的医术从来不会传入帝都,慕决怎么会知道这些,而且她磨药盒治疗伤口的动作,很纯熟,跟他在战场看到的那些外族人一样。

他想着,是哪一个民族呢?

“慕桓是谁呢?”见他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发起呆来,慕决又问了一遍。

“啊?”裕瑾回过神来,随口说,“慕桓是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元老。”

“跟我一样的姓呢。”慕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弯小小的月亮。

裕瑾看得怔住了,心裏五味杂陈。

这座深谷里常年没有阳光,不知道有多高,氤氲着雾气,只有在中午气温超微高一些的时候,雾气才会淡一些。

“根本就没有出口,像是被完全封闭住了。”慕决从周围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气馁地说。

不可能没有出口的,可能是出口处被什么堵起来了。裕瑾说:“你看看小溪是从哪里流出去的。”

“尽头倒是有一个湖泊,可能有出口也说不定,”慕决说,指着不远处可以看见的绿汪汪的一潭,“可是你现在的伤,根本不能下水。”

“你出去,带人进来。”

“不,”慕决摇了摇头,“我不会游水……”

“笨蛋!”裕瑾没好气地骂她,“你还真是只长了一张脸不长脑子的!”

“我……”慕决被他骂的委屈极了。

裕瑾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短期之内根本不可能恢复,那么离开这裏,真的不可能了吗?

“裕瑾……”慕决见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便小心翼翼地说,“我很饿……”

她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到饿了,可是山谷里吃什么?忽然灵机一动:“那湖里有鱼吧?你去钓鱼。”

“好!”慕决爽快地答应了,她刚才过去的时候也看到湖里有好多鱼,而且又肥又大。她马上兴冲冲地去了。

裕瑾在她身后暗笑:什么都没带就想去钓鱼,还真是傻!

果然,没多久,慕决就折回来了:“怎么钓啊?”

“扶我过去。”裕瑾单脚撑着站起来,慕决连忙过来扶,两个人走到湖边。裕瑾观望了一下水中的鱼。

碧绿的湖水中,很多鱼游来游去,没有防备地游到浅滩上来,但是动作很机敏,听到声音就立刻逃走了。裕瑾看四周没有可供利用的东西,一些木枝散落在地上,但是长度不够。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裕瑾说。

“干嘛?”慕决脸红红地,拉着衣襟。

“只要外面那一层纱衣。”裕瑾指了指她湖蓝色的软纱。慕决会意,脱下来给他,他要干什么呢?

裕瑾在一块巨石上坐下来,把几根细软的枝条围成圈,固定好,撕下纱衣的袖子缠住。接着把纱衣罩在上面,形成一个粗糙的渔网。

他朝慕决晃了晃渔网,把一根比较粗的木枝用纱衣绑在网上,然后就轻轻伸到水里。

慕决看得目瞪口呆!

只见他静静地等着,没多久,真的有一条大鱼钻入渔网中,他手臂一动,把渔网一提,却不提起来,边框浮出水面,让大鱼无处可逃,再给慕决一个指示,让她把鱼抱上去。

用这样的办法,两个人很快捉到四五条鱼,慕决捡了很多木柴,生起火,烤鱼吃。

大概是饿了很久,又劳动这么长时间,两个人都吃了很多,第一次觉得鱼这么好吃,王府中的山珍海味都成了糟糠。

饭后,裕瑾靠在岩壁上,兴许是累了,他微微闭着眼睛,火光映射之中,他安静的睡容和裕羲像极了。

慕决看着看着,忍不住泪水盈眶。

裕羲在找他们吧,她和裕瑾一起都不见了,肯定让他着急死了。

“嗯……”裕瑾在半梦半醒之间轻轻呻|吟了一声,额头上冒着虚汗。

“裕瑾,”慕决走近他,轻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她试着把手放在他额头上,吓得立刻移开!好烫!像烙铁一样!

他发烧了,一定是膝盖上的伤口引起的!

慕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懂医术,如果让裕瑾烧一晚上的话,恐怕性命不保……她左右看看,目光落在地上那几株她采来的草药上。

“如果受伤的话,仙骨草可以捣烂了涂在伤口上,然后让伤者吃几片叶子,就不会因为伤口引起发烧了。”有个男人的声音慈祥地在脑海中响起来,仿佛还有一双手,抚摸着她的头顶,“记住了吗?”那个男人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决儿……”

慕决眯着眼睛,脑海里出现的是她完全陌生的一幕。

有个小小的女孩,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一处迎风的山岗上,她的头挨在他的臀部上,她脚边趴着一只巨大的白色的鸟。她仰起头甜甜地望着那个男人笑:“决儿记住了!父王。”

“啊!”现实中裕瑾的呻|吟又把她拉回来,她汗透重衣,双手怎么都抑制不住地颤抖,摘了几片叶子塞进裕瑾嘴巴里,“吃下去,裕瑾,吃下去你就会好的。”

裕瑾微微睁着眼睛,嫌恶地看着她手中黄黄的几片叶子。

“吃下去啊。”

裕瑾不情愿地张开嘴,脑袋里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进去,他想睡,眼皮好沉重,可是他也好冷,“我很冷……”他喃喃地说,本能地靠近慕决那具温热的身体。

而慕决,却感觉幻觉中那个男人把她抱起来,搂紧怀里,用长着胡渣的脸摩挲她细细嫩嫩的笑脸,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明月王的女儿!决儿!你就是我碧罗国的明月!”

“明月,明月……”她喃喃地念着,隐约看到那个男人把她高高举起来,迎着夕阳沉淀下来的淡紫色光线,哈哈地大笑着。

他们身后,白色的巨鸟拍打着翅膀飞起来……

裕瑾半梦半醒地,听到她说‘明月’,他淡淡地笑了,脑子里混沌:“我哥是烈日,而宬佑只是明月而已……”

“谁?”慕决头痛欲裂,再次望向裕瑾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睛,瑟缩着靠在她身上:“我冷,好冷……”

慕决把高大的他抱在怀里,就像寻找到依靠一样,裕瑾双手从她腋下伸出,抱着她的腰沉沉睡去。

看不到天上的明月,明月怔怔地出神。

“明月……宬佑……是谁?”

深谷的浓雾汇聚过来,扑在脸上又湿又冷。

裕瑾睁开眼睛,表情很不高兴。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去,一看吓了一跳,差点儿把慕决扔出去。

“慕……”昨晚模糊的意识忽然闯进脑子里,脸立刻烧起来,伸出去把她推出去的手也怔怔地停在半空。

她睡得依然很香,睡着之后的她面容无邪像个孩子,睫毛的阴影,嘴角的弧度,在她脸上刻下那么美丽的痕迹。

裕瑾似乎感觉自己身体里潜藏着一个魔鬼,想要出来做某些事情的魔鬼。

他不自然地把眼睛移开,下一刻又不自然地移回来,目光定在她娇艳如花的红唇上……没人会看见,这种渴望,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生成了,只是在这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

他缓缓低下头,自己的阴影在她脸上越扩越大,逐渐的,把她笼罩起来,他的气息完全包裹着她,裕瑾有点儿兴奋,还有些不能言喻的满足。

轻轻碰了她的唇,软软的,带着淡淡的甜香。裕瑾忍不住,闭上眼睛,把这个吻加深。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她是大哥拥在怀里的女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大哥能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裕瑾痛苦地想着,手臂不知不觉把她紧紧箍住。

“慕决……”狂乱的气息流连在她的唇上,慕决细微地呻|吟一声,他趁机闯了进去,四处掠夺,毫不留情,用力,把她的味道悉数纳入口中。

慕决被细细的疼痛惊醒,裕瑾的气息吓了她一跳,她用力把他推开,背抵在坚硬的岩壁上,“裕瑾,你,你干什么?”

裕瑾静静看了她几秒,手指抓紧地上的泥土,自己也不敢相信刚才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好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心裏只能装下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尴尬。

许久,才听见慕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你发烧了,烧糊涂了都。”

是发烧了……裕瑾不舒服地想。

雾里有人影动了一下,裕瑾忽然感觉到来人气息,一把将慕决抓过来,“是谁!”

慕决紧张地心都跳起来,如果是敌人的话,她不会武功,而裕瑾又身负重伤,那他们可就惨了。

漫天的迷雾忽然向两边急剧的扩散,排山倒海般地散开。一个人就站在中间,衣袂飘飘。

“卓扬!”裕瑾喜上眉梢,终于得救了!

卓扬立在散开的雾气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

裕瑾猛然想起方才自己的行为,不会被卓扬看到吧……他心虚地不敢抬头。

卓扬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属下奉命搜救寿王和摄政王妃。”

“太好了……”慕决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卓扬身后,几个士兵也奔跑过来。

裕瑾站起来,受伤的腿不能走路,他一跳一跳好不容易走到卓扬面前:“谢谢你。”

“王爷客气了。”卓扬看一眼他的腿,转身对一个士兵道:“东西都带着吗?”

“幸亏将军提前想到了,让属下们带着油布和伤药。”说着,一个士兵递上来一个大包袱。虽然湿淋淋的,但是打开裏面,却是干燥的。

卓扬很快重新替裕瑾包扎了伤口,用油布把受伤的腿包起来。

“真聪明!”裕瑾笑着说,慕决站在他身边,紧张地问:“卓将军,裕瑾的伤……不要紧吧?”

卓扬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碍事,寿王作战的时候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这不算什么。”

裕瑾脸上发烧,卓扬的眼神,似乎表示他看到了很多……

两个士兵搀扶着裕瑾,一行人走到那个小湖边。

“水不深,潜下去就有洞口。”卓扬看着慕决,“王妃请跟着我,只需要一会儿。”

慕决点点头,她不会游水,不知道闭气潜水能坚持多长时间,。

“吸口气吧。”卓扬说,慕决照做了。卓扬抓住她,扎进湖水里,顿时,冷厉的湖水四面八方涌来,躲都躲不开,慕决挣扎了几下,觉得所有的水都往脑子里涌,她无措地抓着卓扬的衣服,什么都看不见,听不清……

洞口的光线一瞬间亮起来,卓扬抱着慕决上岸,发现她已经昏过去了。

接着,裕瑾也上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担心地看向慕决:“她没事吧。”

卓扬抱着她,淡淡地应一声:“没事。”然后跨上准备好的马,朝一片林子里奔去。

后面的人跟上来。

树林里,几支黑色的箭头从绿色的枝桠间伸出来,一阵悉嗦,无数支箭齐发。

嗖嗖的杀气自背后而来,卓扬叫一声小心,抱起慕决飞身上一根树枝,裕瑾也由人扶着避到安全的地方。

卓扬目光如炬,看清躲藏在树林里黑衣人。

“怎么了……”慕决迷迷糊糊醒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裏不要动。”卓扬让她扶着树干,慕决发现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之后吓得大叫:“我不要!我要下去!”

“不想死就闭嘴!站在这裏不要动!”卓扬再一次警告,声音提高了八度,慕决吓了一下,立刻抱紧树干,哀哀地说:“我怕高,你一定要快点儿回来。”

卓扬心裏一软,无法控制想起初次看见她时,她站在月老祠的姻缘树下,那寂寂的背影和婉约的面容。

他纵身跃下树,速度之快令人惊叹,几声惨叫过后,地上多出几条黑衣人的尸体。

慕决紧紧抱着树枝,不敢看,不敢动!

在她身后,谁也没发觉,另一支黑色的箭悄然伸出,对准她,然后箭离弦——

“慕决!”裕瑾在下面一声大喝,可是什么都挽回不了。

慕决茫然地望向裕瑾的方向,刚刚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让他不要担心……可是随之,皮开肉绽的声音,滋滋穿透空气。

起初的时候,并不疼,她只是觉得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身体刺穿了,然后紧接着,才是撕心裂肺地痛楚。

“慕决!”裕瑾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冲出,手中的剑一掷,躲在树枝里暗杀的人立刻惨叫一声,从树上跌落,剑稳稳插在他的眉心……

慕决抱着树干,茫然不知所措,该怎么办?好疼,她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背后汩汩流出来的温热液体,让她好恐惧……

眼前的景象都被泪水模糊了,她看着裕瑾艰难地跑过来的身影,还有卓扬一声大喝,刺出去的剑,把两个黑衣人的身体刺穿……

她手上渐渐无力,怎么也抓不住那根赖以支撑她身体的树枝,手一松,整个人像断线的纸鸢,翩翩然往下落。

裕瑾忽然嘶叫一声,身子用力一扑,受伤的腿上白色的纱布上,立刻鲜血一片,他把慕决接在怀里。两个人一起倒下,他的伤钻心地疼。

“慕决?”裕瑾颤抖得口齿不清和,摇晃她的身体,她软绵绵的,动也不动一下,“慕决,醒过来!醒过来!”他摸到她的后背,一片温热。

血,好多血……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黑色的血……那支箭上有毒!

这个情景多么熟悉,裕瑾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

那时候,宬佑死的时候,也是这般,黑上尽是黑色的血……

难道一模一样的事情,要在慕决身上出现吗?她没有立刻追随宬佑而去,可是死亡的方式,却要和宬佑一模一样……

慕决头晕目眩,微微睁着眼睛,裕瑾的脸那么模糊,她想看的更清楚,努力地睁眼,怎么都没用。

“明月……是什么?”她喃喃地说,微微动了一下,眼泪就哗啦啦地流出来,“明月……宬佑……是……谁?”

“我哥是烈日,而宬佑只是明月而已……”

裕瑾的话在耳边低低地回荡,她抓着他的衣襟,呢喃:“告诉我……谁是明月?”

卓扬的恶战结束,立刻奔过来,看见慕决背上的血,吓了一跳,慌忙取下马背上的包袱,把一瓶白色的粉末洒在她伤口上。

慕决疼得惨叫一声,火辣辣的粉末仿佛在灼烧伤口,她紧紧地抓着裕瑾,咬着牙。

“忍着点!”卓扬镇定下来,这些药粉可以解毒,还能止血,他把手按在她背上,“忍着痛!”说完用力,又是一声血肉撕裂的声音,慕决背上鲜血横流。

她疼得喊不出来,半睁着眼睛,靠在裕瑾怀里。

卓扬把她的衣裳撕开一小片,撒上另一瓶黑色的药粉,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快走!回王府请御医。”卓扬不由分说,从裕瑾手里把慕决抱过来,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裕瑾握着拳头跟上去,如果他没有受伤,就不会让别人抱走她了!

望月楼里三天三夜没有安静过,御医和宫女跑进跑出。

已经是深秋,整个院子一片萧条,落了叶的桃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维持生命,严冬似乎在下一刻就会降临,凄厉的风吹起一地落叶,仿佛这是荒凉了几百年的地方。

慕决的伤并不重,可是箭头上浸了毒,毒液入体,治疗起来也就格外麻烦。

三天三夜的昏睡,她从来没有醒来过,可是耳边却听得到匆匆的人声和脚步声。

裕羲出奇地平静,一言不发,除了询问病情,再不说其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裕瑾不明白,几次负荆请罪,可是裕羲只有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一笑,便离开。

第三天夜里,宫里的三个御医擦着大汗战战兢兢从内室出来。

“三位大人,王妃怎么样了?”裕羲坐在外厅里,出其不意地开口问,让三个御医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撞见了摄政王秘密的人,太医院里的张大人和陈大人都是来给摄政王看病之后莫名其妙丧命的,现在三个人也都明白他们撞见了什么。

淑德太后就是摄政王妃,这个天大的秘密,不仅是裕羲一个人,也是整个天朔皇朝的秘密。

“王妃体内的毒素已排出大半,可是其余部分仍残留在王妃体内,下官等已经无能为力了……”

“本王要她活着。”裕羲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