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1 / 2)

晴空穹顶之上 奈奈 5084 字 1个月前

<small>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small>

是寒假开始的第一天,我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独自来到了学校后山的凉亭,因为我知道那里几乎无人问津,是个痛哭发泄的好去处。

我颓然地蹲在凉亭里,一遍一遍质问自己,苏茉莉,你为什么这么笨?

你口口声声说要替楚遇白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可是现在,你连一个小小的期末考试都挂科,你要怎么去帮楚遇白实现梦想?

你真没用啊,苏茉莉!

就连遇白最后的心愿,就连你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你也完成不了!

眼泪就是在那一瞬间无法遏制地落下来的,我用力地用衣袖擦着眼泪,咬紧嘴唇,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仿佛眼泪落下来就是认了输,仿佛认输了,就真的没法为楚遇白完成梦想了。

然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徒劳,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完一样轰然而下,我终于泣不成声。

“喂……”有清冽如霜的男声传来,一双质地做工考究的黑色小羊皮男靴进入我的视线。

我愕然抬起头来,高瘦的男生,穿一件黑色大衣,黑色西裤,立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凛然不带一丝感情。

他见我抬头看他,缓缓将头侧向一边,缓缓说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如何如何,如今也只是在这裏没用地哭吗?”

他的语气清寒凛冽,像是深冬早晨枝头上的寒霜,我就知道了,他是徐珏。

“不用你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决然地说道,“是我笨,不仅专业课挂科,你挂我《建筑摄影学》也是应该的,行了吗?”

他怔了一下,斜睨着我,仿佛有些惊讶我怎么知道来人是他。

我以为他会因为我不善的语气发怒,然而,他像是没听见一样,长腿一迈就潇洒利落地坐在了我旁边的石凳上,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自己有远大的理想与追求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徐珏毫无表情的脸,我突然就像吃了火药一般,“哪条法律规定普通人就不能有梦想了吗?”

他也不生气,仍然云淡风轻地说着:“有就说来听听吧。”

“说就说。”我莫名赌气地说道,“我的梦想是顺利从C大摄影系毕业,再去耶鲁大学念摄影专业的研究生,然后……然后成为最好的摄影师。”

“最好的摄影师?”他看着远方,淡淡地笑,“对于最好的摄影师,你的标准是什么?”

我愣住,以前的我只是一心想要“复制”楚遇白的人生,从未思考过,怎样才算是楚遇白口中“最好的摄影师”。

我冥思苦想,最终也只能说:“成为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

这其实,也是楚遇白的梦想。

“然后呢?”徐珏侧头,双眼微眯,直直注视着我,仿佛要一直看透我的心。

然后?成为最好的摄影师,为《国家地理》杂志工作,那些都是楚遇白的梦想,因为是他的梦想,所以就成了我的梦想,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然后要怎样,所以,我的梦理好像戛然而止,就停在了这裏,没有了“然后”。

然后呢?是啊,然后呢?如果有一天,我替楚遇白完成了这些,那么,作为我自己,苏茉莉,我要做什么呢?

“然后,然后我就会走遍世界各地,去拍一张照片。”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说,“那一定要是我这一生中拍得最好最完美的照片,因为我要将它命名为‘遇白’。”

良久,徐珏轻声说:“是吗?”他的声音轻得仿佛像山间的雪花一般,好像风一吹就会烟散了一样。

他说:“如果,你是建筑师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又为什么会做这样根本不可能的假设,但也许因为内心苦闷急需要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所以即便对方是平时不那么友善的徐珏,我仍然想一想说:“如果我是建筑师的话,我一定要建一栋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楼,然后一定要把这栋楼命名为‘遇白’。”

我说完了,又笃定地点头,我的梦想就是这样执着又具体,也许外人听起来还十分可笑,但我并不在乎。

徐珏沉默不语,我下意识地侧头去看他,他目光清浅地落在云雾缭绕的山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

良久,他突然自嘲般笑了笑,再侧过头来时,目光里已有隐隐的怒气与冷光:“所以,你所谓的‘梦想’都是为了那个叫楚遇白的人?那不叫梦想,那最多只算心愿。梦想是关于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他突然转头,目光凛然直视我:“苏茉莉,如果一生都只是踩着别人的足迹,别人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只能算是别人的人生。那么,你的人生呢?那算是你自己的人生吗?不是。”

我默然无语,明明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却仍然咬着唇不肯就此承认。

徐珏冷笑出声,微微弯起嘴角,极尽嘲讽地继续说道:“苏茉莉,你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还妄想去替别人完成梦想!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有风自山谷中吹来,极冷极烈,仿佛有薄利的刀割面般疼,徐珏的话说得那样狠,就像这山间塑风般,虽然清寒凛冽,却又令人思绪澄明。他说的一点没错啊,我连期末考试都挂科,我连自己的路都走不好,又凭什么去替楚遇白完成梦想呢?

徐珏说完了,“嚯”地起身就要走,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与决心,下意识地抓住了他大衣的下摆,焦急地问道:“你、你可以帮我吗?你帮我补习好不好?”

徐珏像是不敢置信般蓦地回头。他回眸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惊异,但等我再仔细去看时,他已换了一副高冷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说:“我帮你补习?那怎么行呢?笨蛋一样的你,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的智商……”

他虽然这样说,却仍然任由我牵着他的衣摆,我便得寸进尺地牢牢抓住他,像是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会有点奇怪,但是,C大我所认识的人里,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帮我,也是有可能帮我的人。”

他也是唯一一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虽然他从不曾承认,但我隐约觉得转专业这件事里,也许有他的作用。

我说完了,用祈求的目光直直看着他。

他却突然侧头躲开了我的目光,别扭地说:“虽然你一定跟不上我的智商,但,我就喜欢挑战这样高难度的问题。”

这一次,惊讶的人是我。

我茫然地松开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算是答应了吗?我原本以为他会狠狠羞辱我一番,再断然拒绝的,没想到他却……

我想要向他确认,他已经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我立着原地,看着他清瘦孤高的背影,仍然不敢相信,那个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徐珏,竟然答应帮那个他一直“嫌弃”的我补习功课。

风从山谷中忽悠而来,清寒扑面,却令人清醒异常,我当风而立,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也许这世上,骂你最狠最凶的那个人,却是最关心你的那个人。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忠言逆耳。

也许,很多事,不应该只看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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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睡得迷迷糊糊,接到徐珏的手机短信,只有一个时间和地址:“9点,牧之路160号。”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发给我的补课时间和地点!而当我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二十时,我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当我着急慌忙地一头冲进牧之路160号时,才发现,这是一家隐在小巷里古色古香、别具特色的茶馆。穿中式服装的服务员看见我进来,也不问,直接领我上了二楼的包厢。

我跟着服务员走进包厢里,就看到徐珏正在卷着袖子煮茶,听到声音,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下意识地看到一下时间,9点过5分。想必他正在气恼我迟到这件事。

果然,下一秒,他清清冷冷的嗓音自氤氲的水汽中徐徐传来:“苏茉莉,如果下次你再迟到的话……”

我连忙说:“下不为例!如果我下次再迟到的话,就……就让我下学期再挂科,永远不能从C大毕业!”

有那么一秒钟的静默,然后我突然听见有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不敢相信,走近了仔细去看,袅袅雾气中,徐珏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居然是笑着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我就一本正经地答:“可他们说,在C大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嗯……”他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说,“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果然,这个人就像传闻中的一样,永远不懂什么是谦虚。当然,他也不需要谦虚。

徐珏示意我坐下来,然后,一抬手就扔了三本书在我面前,分别是《外国摄影史》、《摄影基础理论和基本技能》,以及《美术基础》。

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我这个请人帮忙补习的人居然自己连课本都没有带。我以为他又要趁机讽刺我,他却轻轻抬一抬下巴说:“前面两本你先自己看,我们今天就从美术基础开始。”

“可是……我们的课程里好像没有美术基础这门课……”我胆战心惊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因为——”他身体微微前倾,细长的眼睛弯成一座桥,笑眯眯意味深长地说,“别人的审美跟你不同。”

说完了,他像是怕我听不懂一般,又解释说:“别人的审美没你这么跑偏……”

我终于听懂了他话里的讽刺,却不敢反驳,只好拿起那本《美术基础》来研究。

一整个上午,我都被徐珏布置的习题虐得死去活来,而徐珏则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偶尔隔着桌子瞥一眼我的静物素描。

我抬眸悄悄观察他,以为他又要摆出嫌弃和鄙夷的神色来,他却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喝他的茶了。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早上因为太赶时间,什么都没有吃,这时候我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我请你吃饭吧。”我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徐珏。

徐珏抿一口茶,将茶杯轻轻搁在桌上,头也不抬地说:“你请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似乎弯了弯。

“哦。”我才想起来,像徐珏这样挑剔的人大概是不会像我们一样吃小馆子的,“那我要怎么付你报酬呢?按小时算好不好?”

他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我,漆黑的眸子里渐渐笑意越来越深,居然难得地温言温语地说:“好。”

“可是我很贵。”他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说,“你可能付不起。”

“很……很贵是多少?”我有点心虚,但仍然强装镇定,我可不想占徐大少的便宜。

“嗯……”他快速地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个数字,再将手机轻轻推到我面前。

“500一小时?!”我忍不住轻呼,C大教授级别的讲一节课也就只有200块的课时费,他这简直是抢钱啊。

他却不以为然,笑一笑,缓缓抬眸看我:“美金。”

“500美金一小时?!3000多人民币一小时!”我的理智已经被他开的价格吓得完全丧失了,脱口就说,“你干脆把我卖了算了。”

“500美金已经打了友情折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脸狡黠笑意,“把你卖了?你应该卖不出这么高的价。”

我竟然无言以对。

徐珏在美国的导师曾经得过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兹克建筑奖的着名教授,而徐珏又是导师的得意门生。据说,目前徐珏的一张设计图纸已经能卖到几十万,所以,平均下来,500美金一小时,确实已经算是友情价。

“我,我请不起你……”我老老实实地说道,“今天上午两个小时的费用,我会分期还给你的,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他却一言不发,飞快地取了桌上的便笺纸和笔,龙飞凤舞地写起来,写完了递到我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笑望着我。

我低头去看,素白的便笺纸上,是遒劲有力的字体:“愿望券一张,持券人甲方徐珏可以要求乙方苏茉莉在不违背法律、道德与自身意志的情况下,完成甲方指定的一件事。甲方签名:徐珏。”便签的右下角是空着的“乙方签名”。

我茫然抬头看他,他就用下巴点一点那张便笺纸,说:“签了它,永久免费补习。怎么样?”

我在心裏迅速地盘算着,不就是将来要让我做一件事吗?而且不违背法律和道德,更重要的是,还要不违背我的自身意志,那就是说,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就可以拒绝咯?对我这么有利的“合约”不签才是傻子呢。

“签就签!”我拿起笔“刷刷”几下就在便笺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

徐珏接过便笺纸,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收进钱包里。我看着他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心裏突然就毛毛的,想要把便笺纸要回来的时候,徐珏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意图,面无表情地抢先下了逐客令:“今天就到这裏,你先走吧。”

我只好收拾了东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心裏发虚,总感觉好像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卖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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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牧之路160号的茶楼里,安冉透过包厢雕花镂空的隔断看着苏茉莉走远了,才慢悠悠晃进徐珏的包厢。

包厢里茶香四溢,安冉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徐珏对面,用一副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徐珏,明知故问地说:“咦?这居然真的是徐大少你啊?”

安冉脸上的震惊绝对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就在刚才,她透过隔断,看见徐珏和苏茉莉坐在一起,意识到徐珏是在给苏茉莉补课时,饶是她见惯世面,也几乎是目瞪口呆的。

徐珏平时跟人说话,超过三句以上便不耐烦,谁又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不厌其烦地给一个笨笨的女生补习?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我又怎么样?”徐珏强作镇定,已然没有了平日玩世不恭与洒脱不羁。

安冉就不嫌事多,一本正经地向他确认:“所以,刚才,徐大少你是在给苏茉莉补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