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鬼迷了心窍(1 / 2)

晴空穹顶之上 奈奈 6126 字 1个月前

<small>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small>

到达徐珏在半山腰的别墅时,天空中飞舞的雪花越来越浓密,纷纷扬扬,仿佛要将这整个世界覆盖。

徐珏一直将车开进别墅的车库里,然后他快速下车,绕到另一侧替我打开车门,也不说话,只是用手遮住车顶,等我下车。

我突然就紧张起来,虽然我跟徐珏严格来说已不算是陌生人,但也还没有熟悉到随便出入他家的程度,更何况还有可能会见到他的家人。

聪明如徐珏,大概早就看出了我的紧张与顾虑,不动声色地说:“这裏只有我一个人住,我的助手余泽偶尔会过来帮忙。”

他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突然镇定了下来,下了车跟在他身后,穿过大大的庭院,走向那栋三层楼高的别墅。

这是一栋隐在葱翠半山的别墅,白墙黛瓦,马头墙矗立,这种古朴别致的建筑风格在C城这样的现代化都市显得别具一格。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刚刚被我忽略的庭院,果然,偌大的庭院里也只是种了松柏和翠竹,昂然矗立在漫天飞雪中,风骨峭峻,似它们的主人。

“这是徽派建筑。”徐珏打开门,径直走进去。

“我知道。”我点头,“我老家有很多这样的建筑。”

我没有告诉他,也正是因为这种熟悉的建筑风格才让我彻底安心下来,有种回到了家的感觉。

他似乎并不奇怪,转身向前走两步,就消失在了一堵石雕墙后。我看着那堵黛色石雕墙,怔了怔,他居然似模似样地在别墅大门内弄了影壁,但我其实很欣赏他这种做什么都一丝不苟的态度。

我转过影壁,才发现裏面居然别有洞天,头顶是一方高高的天井,大概是装了玻璃顶,所以,雪花落不进来。天井里种着几丛潇湘竹,翠绿的竹枝映着徽派建筑特有的素白墙面,竟然生出几分禅意。

我仰头,去看天井上方纷纷扬扬的落雪。

徐珏转过身看着我,目光里隐隐有笑意:“是我设计的。”

对哦,我差点又忘了他建筑设计师的身份,像他这样自信的人,自己住的别墅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你喜欢吗?”他突然又问,目光里是我从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融融笑意。

我看得呆住,我从来不知道,像徐珏这样清冷凛冽似冬日枝头冰霜的人,笑起来居然会是这样的,像是十里春风轻轻拂过,所有寒冷一扫而空。他没笑的时候,你以为他是至冷寒冰,他笑过之后,你已然忘却了他所有的森然冷漠。

“你的房子,当然是你喜欢最重要。”我恍然发现自己失态,连忙说,“我喜欢不喜欢,不重要的。”

“也许,也重要呢?”他轻声喃喃。

“啊?”我莫名望着他,他已回身快步往前走,我想,大概是我听错了。

风雪如晦,我跟在徐珏身后,来到客厅,简单的黑白色调,方方正正的家具,像他的人一样一板一眼。

我有点局促地站在客厅里,徐珏自顾自地走向厨房:“我饿了,你要吃什么?”

“不、不用……”

“那就甜点吧。”他不容置疑地说:“昨天买回来又不想吃了,你替我吃了吧,省得我又要扔掉。”

哦,原来只是帮他消灭剩余的食物,那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我飞快地答:“好啊。”

然而,良久,徐珏两手空空从厨房快速走出来,一脸焦急,仿佛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一样。

我从没见过徐珏露出如此紧张之色,连忙问:“怎么了?”

“是不是在找这个呀?”有人从二楼的扶梯上缓缓走下来,手里捧着的碟子里放着块蛋糕。

那人看见我,脸上明显露出惊讶之色,却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向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余泽,徐珏的朋友。”

“助手。”徐珏一边纠正他,一边径直朝余泽走过去,不由分说,就拿走了他手上的碟子。

我刚要向余泽伸出手,徐珏突然从我和余泽之间走过,挡住了我伸出去的手,我只好尴尬地收回手说:“你好,我是苏茉莉。”

“苏茉莉?是‘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茉莉吗?”余泽笑嘻嘻,并不理会徐珏。

“嗯。”我点头。

余泽就转头,笑望着徐珏,意味深长地说:“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和你这徽派建筑的房子很配啊。徐珏,你这院子里是不是也该搬盆茉莉花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院子里就没有?”徐珏背对着余泽,示意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你什么时候弄的?”余泽抱着手臂晃到我和徐珏面前,饶有兴致地说,“我居然不知道。”

徐珏惜字如金地答:“昨天。”

“够快,是你一贯的作风。”余泽回眸看着我,对徐珏说,“不过你最近真是令我大跌眼镜啊!不仅自己动手做提拉米苏,还邀请姑娘来家里,我没记错的话,亲手做蛋糕还是四年前你在美国的时候。带姑娘回家嘛,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就是头一次。”

余泽说完了,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看我,又看看徐珏,我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大概误会我和徐珏之间的关系了。

原来这块蛋糕是徐珏亲手做的?那他刚才怎么说是他昨天买了不想吃的?

我看着茶几上那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蛋糕,脸莫名就烫起来,偏偏徐珏仍然一副惜字如金懒得解释的样子。

“不、不是的……”我着急地解释,“徐、徐……老师只是帮我补习功课,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件事越解释越不清楚起来,明明补习功课可以去很多地方啊,为什么偏偏跟着他来他家里呢?

“噢……”余泽点头,做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我分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相信。

“你可以回家了。”徐珏不动声色向余泽下逐客令,我暗松一口气。

却没想到,余泽潇洒利落地往沙发里一坐,仿佛跟徐珏杠上了一般说:“这么着急赶我走啊?那我还就不走了,我今天就想试一下100瓦的大电灯泡是个什么感觉。”

我满头黑线,只觉得这误会看来是怎么说也说不清了,客厅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尴尬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是好。

从小的时候,我就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越是尴尬的时候,越要吃东西,好像食物可以驱散尴尬的情绪一般。

于是,在徐珏和余泽的注视下,我无法控制地拿起碟子里的叉子插向那块蛋糕。

那一瞬间,徐珏像是身遭雷击般,突然轻呼一声:“别动!”

但,还是迟了,我一叉子挖下去,再拔|出|来的时候,叉子上就挑出了一枚戒指!

我彻底傻了,徐珏和余泽也愣了,只是徐珏的表情里似乎有几分恼羞成怒,余泽的脸上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但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地对峙着,气氛一时变得十分诡异起来。

我只好假装咳嗽一下,企图打破僵局:“那个……”

我侧头看着徐珏:“那个,你是不是,做蛋糕的时候,不小心,把戴在手上的戒指掉蛋糕里了?”

我问完了才发现不对,那枚被我正挑在叉子上的戒指,分明是枚女式钻戒,而且上面的钻石简直有鸽子蛋那么大,亮闪闪的,直晃人眼睛。

我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嘀咕:“怎、怎么是女式钻戒……”

余泽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幸灾乐祸地瞥一眼一动不动紧张地盯着戒指的徐珏,凑近了来看:“来,让我看看,这枚调皮的钻戒怎么就自己钻进了蛋糕里……”

余泽靠近看了一眼,突然夸张地轻呼起来:“啊,这戒指还刻了字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侧头看看徐珏,伸手就要来拿叉子上的戒指。

前一刻还一动不动的徐珏,突然长臂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那枚戒指,迅速地将戒指连同那块蛋糕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说:“拿错了蛋糕。”

余泽就不说话,看着徐珏,又露出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出来。

我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早上,徐珏分明是要去送花给某个女生的,那当然,这枚戒指自然也是要送给那个女孩的,至于为什么戒指会出现在蛋糕里,那就更好解释了,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男生想要向心仪的女生求婚时,总是喜欢将钻戒藏在蛋糕里,给女孩子惊喜。

只是,刚刚余泽错拿了正好藏着钻戒的那块蛋糕,所以最终这块蛋糕被放在了我的面前,最后就演变成了一场“惊吓”。

而徐珏是个那样自负又骄傲的人,当然不肯当着我和余泽的面承认自己正喜欢着某个女孩,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地“毁灭证据”。

只是,那么漂亮的戒指就这样扔了,实在暴殄天物。

这样想的时候,我忍不住伸手去翻垃圾桶。

“你、你干什么!”徐珏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站起来就要来跟我抢垃圾桶。

“帮你把戒指找回来啊!”我了然地说道,“我早上就知道了啊,你要送花给某个女生嘛。这戒指肯定也是打算送给她的吧?其实,承认喜欢一个女生不是丢人的事啊。”

“你……”徐珏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额角隐隐露出青筋来。

“哈哈……”余泽像是憋了很久一般,忍不住失笑出声,长腿一伸就将垃圾桶拨到了我旁边,笑眯眯看着我和徐珏,意有所指地说,“我想你们大概有什么误会,你们慢慢找,慢慢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余泽站起来就疾步往门外走,仿佛要逃离一场即将开始的世界大战一般。我手里捏着从垃圾桶里找出来的戒指,突然觉得只剩下我和徐珏两个人的客厅里气氛变得空前诡异起来。

徐珏竟然没有再来和我抢戒指,更诡异的是,那枚戒指内圈刻的字,竟然是“I Love You 苏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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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原地,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徐珏斜倚在墙上看着我,窗外依稀是落雪“簌簌”积在松柏与翠竹上的声音,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没有看错,苏茉莉。”他说,“我爱你。”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震惊又不敢置信的。

他便像是赌气一般说:“没错啊,苏茉莉,我爱你,大概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不过我前两天才发现。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虽然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喜欢你是件太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我徐珏从来不怕承认自己的心意,所以,事实就是,我喜欢你,苏茉莉。”

他说得那样笃定又理直气壮,我就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了,而且,他也实在没有理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但是……

“怎、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地就要反驳他,“你明明……”

“我明明怎样?”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像是有几分挫败般,又像是别扭的小孩被人揭穿了心事,索性一股脑坦白似的说,“没错,我承认,你中途转专业,是我请了我的导师帮忙,虽然我曾经最不屑用人际关系,那一千万的实验室也是为了你捐的;嗯,还有,一大早上,像是疯子一样开着敞篷车载了一车花,也是要去送给你的;那块蛋糕是我早上五点起床亲手做的,这枚戒指是我放进去,想给你惊喜的……”

他顿一顿又说:“苏茉莉,还有什么为你做过的事情,或者想要为你做的,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他说得那么坦然又直截了当,仿佛他做那些事坦荡又磊落,只有我这个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鬼祟。

原来,他曾经为我做过这么多吗?我分明听得懂他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但仍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徐珏喜欢着苏茉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却走近我,居高临下地低头看我,离得那样近,我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却又似“簌簌”落雪,像是一直要沁进人的心裏。

他说:“苏茉莉,也许你不知道,我以前一心只顾学业,并不懂得要怎么追女孩子。所以我只好看了看这方面书和电视剧,做了这方面的研究和统计,发现,原来,现在追求女孩无非就是送花、送房送车、送钻戒。花和钻戒已经给了你,房子和车子,你也看见了,不喜欢的话,车子我可以重新买,房子我可以重新为你造。只是我不明白,两个人是否相爱,难道不是‘心意相通’才是充分必要条件吗?”

他停了停又说:“啊,对,还有一种方式,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求婚仪式。虽然我觉得这种方式像是跳梁小丑的哗众取宠,但是,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勉强试一试。”

他说完了,停顿两秒,然后倾身来看我的眼睛,鼻尖几乎要触到我的额头,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所以,你呢?苏茉莉?”

他清新的气息拂动我的刘海,我下意识地后仰,拉开与他的距离:“我……”

我说不出话来,心裏分明是想一口拒绝他的,却又莫名得不忍心,那样骄傲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却对我说出了那样委曲求全的话,我又怎么忍心断然拒绝。

只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心裏只住得下一个楚遇白,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尽管徐珏也很好。

“徐珏!”我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说得很对,两个人是否相爱,其实跟那些花、钻戒、房子车子都没有关系,两个人是否相爱,心意相通才是充分必要条件,所以……”

我顿住,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对不起”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的心裏只有楚遇白。”他却已然明了一切,自我解嘲般笑笑说,“苏茉莉,你能告诉我吗?我跟楚遇白比,差在了哪里?”

我默然不语,楚遇白是我从14岁那年就喜欢的男生,而徐珏,只是个在我19岁这年突然说喜欢我的陌生人,我从来没有在心裏将他们比较过,又怎么知道差别在哪里?

“你从来没有比较过,对不对?”徐珏像是看透了我的心一般,了然地说:“因为,在你心裏,我和楚遇白根本没有可比性。”

我咬着唇,不说话。

“那我就帮你比较一下吧。”他看着我,目光清澈,眼神哀伤,“学业上,他考取耶鲁,我念过哈佛,算是不相上下;财富大概在你眼里不算什么,所以不比也罢;相貌上,我自为认为胜他一筹,所以,苏茉莉,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就不能走进你的心裏?”

他问完了,突然愣住,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一般,望着我的目光里渐渐就生出浓郁的挫败感来。

他轻轻叹一口气说:“噢,苏茉莉,我忘了,你有脸盲症。”

他这样说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深邃的目光仿佛一直要透进我的心裏:“所以,我自认为唯一可以胜过楚遇白的这张脸,在你面前也变得毫无意义了,是不是?”

那样骄傲的人就那么满目哀伤地看着我,我突然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内疚。

我所认识的徐珏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可以毒舌犀利,可以高冷孤清,他无论如何苛刻严厉地对我,我都没在关系,可是,他这样剥开坚硬的外表,脆弱又哀伤地望着我,我便再也说不出狠绝的话来。

“不是的……”我低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你并不比楚遇白差。只是……只是,他救过我的命,他比你先遇见我,他已经先住进了我的心裏,所以……”

“你不用说了。”徐珏快速打断我,别过头去,不再看我,“没人能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所以,我永远救不了那个过去的你,我也永远不可能先一步遇见曾经的你。我永远赢不了你心裏的楚遇白。”

他这样说的时候,仿佛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淡定与冷静,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感情,然而,说到最后,他的嗓音里隐隐露出一丝颤抖。

他说:“苏茉莉,你真残忍……”

窗外,白雪皑皑,仿佛有冰凉的雪花飘进了我的心裏一般,我的心禁不住轻轻一缩,仿佛有隐隐的疼痛从左胸腔里蔓延开来。我像是被施了咒,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苏茉莉,你不让我走进你的世界,没关系。”徐珏缓缓转过头来,已然恢复了他一贯玩世不恭的模样,无所谓般笑笑说,“那么,请你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木然站起来,快步向外走,不敢回头,害怕看见他怆然若失的眼神,害怕自己突然会心软。

他说得没错,既然我的世界已然对所有人关闭,我还有什么资格在别人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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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珏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窍。

苏茉莉离开后,他竟然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因为表白遭拒而气愤或是伤心欲绝。他看着窗外落花一般的飞雪,满脑子想的,居然是,雪下得这样大,山上没有公交车,又很难打到车,苏茉莉她要怎么回市里呢?那个笨笨的苏茉莉会不会遇到危险?

即便知道她的眼里根本没有他,他却仍然满心满眼都是她,如果不是鬼迷心窍,又是什么呢?

徐珏像是赌气一样,开了一杯红酒,坐在窗边,看着漫天飞雪,捏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却久久没有仰头饮下。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明白,明明是想借酒消愁的,却为什么迟迟不肯喝一口。

那是苏茉莉离开的半小时之后,窗外刮起了狂风,天空阴沉得仿佛黑夜就要来临,狂风助了雪威,铺天盖地的雪花漫舞,从室内看出去,窗外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低到了极点。

徐珏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酒杯,去摸茶几上的车钥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