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无量山去(1 / 2)

请你守护我 九歌 3837 字 3个月前

<p/><h3>1、时间不顾一切往前冲,再回首,才发觉,那看似平淡的一点一滴都深深烙在了心上,无人能取代,除非他与世界都灭亡。</h3>

河童的身体瞬间干瘪,呈干尸状漂浮在水面。

具霜目光移至龙兰身上,表情辨不出喜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问龙兰,“你难道就不想与我解释?”

龙兰面露悲戚之色,时至如今,他又该怎么去解释?

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甘愿受黑山道人的诱惑,一点一点出卖自己,出卖具霜。

他牙关紧咬,不肯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

具霜是真恨,怒其不争,蕴含妖力的拳风暴雨般落下。

龙兰既不躲也不避,就那么直愣愣站着那里,任凭具霜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他本就问心有愧,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解释去狡辩,倒不如就这么任凭具霜打下去,至少还能减轻他心中的罪恶感。

他本就紧抿成一条线的唇抿得越发紧,微微阖上了睛,任凭那一丝又一丝的尖锐疼痛在自己身上肆虐蔓延,就这样吧,他无不沮丧的在想,就当在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在赎罪。

具霜打累了,豆大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似得从她眼中滴落。

她浑身瘫软地趴在龙兰胸口,声音嘶哑至极。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龙兰,从一开始她便察觉到龙兰的异常,只是她不信,也不愿去信,这个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引魂香已断,泳池外的结界亦被打破,没有了结界的阻隔,泳池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能清晰地落入外人眼中。

现在虽已经到了晚上,却还未入深夜,不过八九点的时间,绝大多数人都还没入睡,方家人亦如此。

泳池里的动静引得方家人纷纷上前观看。

真所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方家主母原本就不太喜欢具霜,现在再看她跟个野男人哭哭啼啼地抱在泳池里,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就要上前说话,却被一直保持沉默的方景轩拦了下来。

具霜与龙兰在泳池中待了很久,等到他们从泳池中出来,已经入了深夜。

方景轩坐在屋檐下,怀里抱着一只圆眼睛的小奶猫,看似淡漠,却又无形之中透出几分似水柔情。

具霜领着龙兰一同上前,开口便问了句,“你家还有没有多余的客房。”

方景轩微微颌首,“当然有。”

方景轩不知道具霜究竟与龙兰说了些什么,也不好过问,以免给具霜更添烦恼。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原本就辗转难眠的具霜越发难以入眠了。

第二天天刚亮,具霜就发现了龙兰留下的纸条。

她神色淡然地将那张巴掌大小的纸片折叠成六折,收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此后再无任何言语。

具霜的平静无端让方景轩感到恐惧。

龙兰的异常之处太过显眼,别说是与他相依为命近八百年的具霜,即便是他都能察觉到他定然藏着什么秘密。

他想过很多次揭露真相的那一瞬,具霜会以怎样的状态来应对,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平静,无端让他想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夜,于是他在想,你究竟是把这些痛都藏在了心底,还是在着手准备酝酿出一场暴风雨。

岳上青如约而至。

车中依旧一片死寂,就连岳上青都能轻易看出具霜今日的沉寂。

一瞬间有无数个念头从心间划过,他早就习惯把疑问憋在心中,旋即便将其抛之脑后。

引擎声打破这片寂,黑色迈巴赫扬长而去,藏匿在茂密枝叶间的龙兰纵身跃下,现出身形。

这次他是真准备放弃,至于那些从来都不曾浮现在水面的情绪,不如让它们一直沉积在水底,只是,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具霜。

夏日的阳光穿透枝叶间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思绪突然在那一刹飘向很远很远的八百年前。

无量山上,是谁守着一株墨兰,痴心苦等了整整一百年。

“小兰花快快长,等你长大了化成人形,我就有人陪着玩啦。”

彼时的他生出灵识不久,最是懵懂的时候,她凭空出现,一唠叨就是上百年。

“小兰花,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慢,明明你身边所有草木都化了形,你却还是一株不会说话的墨兰,都没有人陪伴着你一同吸收露水了,你难道不会感到寂寞吗?”

具霜说这话的时候,龙兰兀自沉寂在又有一株绛珠草成功化形,整片后山仅剩他一妖的悲痛之中。听到具霜说出这样的话,他无端就想朝她翻个白眼,奈何他还只是棵兰花,做不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只能在心中碎碎念叨着,以具霜听不到的声音来吐槽。

自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具霜都会突然冒出来,总絮絮叨叨与他说些什么。

她比无量山上所有的妖都来得聒噪,即便只有她一人,也能连绵不绝地唠叨上大半天。

起先,他也曾嫌弃过具霜,觉得她不仅聒噪还很烦人,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每逢戌时都会突然冒出个聒噪的女妖,与他诉说这一整天所发生的趣事。

她口才不见得有多好,却总能把一件在平常人看来枯燥无趣的事情演绎得既生动又形象。

于是,他便开始在想,化形以后究竟会看到个怎样的世界,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有趣。

准时准点等待具霜来唠叨,仿佛成了这漫长岁月中唯一的慰藉。

有了具霜的存在,等待似乎不再那么孤寂。

有时她也会因一切琐事而耽误了时辰,未能按时赶到。

于是他那一整夜都会感到不开心,即便具霜来了,也依旧怂拉着枝叶,遮蔽住自己新长出的花骨朵,赤|裸裸地给具霜甩脸色。

具霜向来粗神经,对此浑然不在意,还以为他是被灼灼烈日给晒焉了,当即就用枯枝给他搭了个可笑至极的凉棚,末了,还跟隔壁山头那王婆似得自卖自夸,“呀,我搭得凉棚就是好看,简直和小兰花你太相称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白眼翻破天际,他是真不明白,这么傻缺的妖究竟是怎么化得形。

偶尔也会有从前与他交好,现如今已经成功化形的妖跑回来看他。

与他说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在吐槽而今的无量山山主。

于是他又开始想,无量山被这么一个笨蛋给统治管理着,会不会还没等他化形,就整体覆灭了。

再然后他又会去将那个传说中的笨蛋山主与具霜进行比较,兀自思索着,同样都是笨蛋,也不知究竟是谁笨得更厉害些。

他化形的时候是在一个既无风也无雨的闷热夏夜。

疼痛比预期中来得更猛烈,这次她又不知因何原因而迟迟未来。

他扎根在被具霜刨得蓬软又肥沃的土裏面,一波又一波,仿佛未有停歇的疼痛,使得他紧紧咬住了牙关。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拥有一副怎样的肉身,亦不曾想过将来究竟要做男的还是做女的这个问题,满脑子都是,她怎么还不过来。

他是被一阵烈火灼烧般的痛感给疼晕的。

再度醒来,漫天繁星已被碧空如洗的蓝天所取代。

他尚未习惯这种有手有脚,还得直立行走的感觉,最最糟心的还是,她从头至尾都不曾出现。

于是他又开始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她究竟是移情别恋看上了别的草,还是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

无论结果是哪一种,他都不愿意去接受。

他脑子一片混乱,又因化形之初消耗太大,而使得他有些头晕脑花,而后他竟就这样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再度醒来之时已是深夜,他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

“咦,难道你就是小兰花?”

她向来就有这个坏习惯,说着说着总喜欢动手,这次也不例外,话音才落,她就伸出一根削葱根似的白|嫩手指在他脸上戳。

一连戳了近十下,方才眯着眼睛啧啧称奇,“简直比隔壁山头的牡丹花妖还美。”

具霜常年爱与人唠叨普及八卦,他对那所谓艳压群芳的牡丹花妖自有所耳闻,彼时的他尚不知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能模糊地知道自己似乎化成了男身。

既然是男身又怎能用美来形容,他自是接受不了具霜的夸赞。

然而具霜也似乎在下一瞬就发觉了他的异常之处。

“你的胸怎么看上去这么平呀?莫非是化形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撞着了,就给压瘪了?”

具霜边说边往他胸口摸,半晌以后方才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你你你……居然是个男的!”

花妖一族向来爱俏,哪怕糙如具霜都怀有一颗无比爱美自恋的心,是以,古往今来,压根就没几个男性花妖,即便是有,也都看起来不大正常,不是弯的就是娘娘腔。

得知具霜就是那个常被人吐槽的新任山主已是三日后。

不得不说,龙兰那一刹无疑是震惊的,深刻怀疑,再过几年无量山就会败在具霜手上。

实际上具霜看起来虽然不是那么的靠谱,武力值却是相当的不错,那些听信新任无量山山主是个草包因此刻意赶来挑衅的妖总能被揍个鼻青脸肿一路滚下无量山。

无量山主骁勇善战的名声就此传出,然而打出这招牌的具霜却彻底不想再管事,把所有事务都交由他处理,自己整日好吃懒做,偶尔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修炼修炼。

他与具霜的生活说不上太有趣,却也绝不平淡。

他明知道具霜又傻又笨,心中还有个忘不掉的人,偏偏就这样栽了进去。

有时候他也会想,具霜喜欢前任山主会不会就像他喜欢具霜一样,最初从未想过会喜欢上,时间不顾一切往前冲,再回首,才发觉,那看似平淡的一点一滴都深深烙在了心上,无人能取代,除非他与世界都灭亡。

<p/><h3>2、终将有人能将你替代,你亦能用这漫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时光将他遗忘。</h3>

今天的桐川市格外通畅,平常要开半个小时的车程,今天十五分钟就到。

具霜依旧神色异常,直至下了车,她才心事重重地与方景轩说:“我今天不想训练。”

方景轩微微颌首,“要不要去我办公室休息?”稍作停顿,“不过,昨天一天堆积了太多事,我或许没空陪你。”

具霜并未回答,而是不声不响跟方景轩坐电梯上了顶层。

具霜不爱吹空调,方景轩一进去就把清洁阿姨率先开好的冷气关掉,推开了窗,又从冰柜中拿出一瓶具霜最爱喝的矿泉水。

具霜乖巧地接过,却并没准备开瓶喝,双手捧着流线状的玻璃瓶身,不停用拇指在上面细细摩挲。

她心事重重,只要长了眼睛大抵就能发现她的不在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