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3>1、你若是想恨，那就尽情去恨吧！毕竟恨比爱更持久。</h3>

方景轩于三日后出院，出院的那天，快要被阳光烤焦的桐川市终于下了一场大雨。

他两眼虚眯，望着一株不断被雨水拍打的木芙蓉树。

直到岳上青撑着一柄24骨的长柄伞自车上走来，他方才挪开视线。

具霜，你知道吗？我又抑制不住地想你了。

我想我大概是真要疯了，随意见到一株木芙蓉树都能看出你的脸。

可你究竟会在哪里？

夏日里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家的路才行驶完一半，雨便停了。

暴雨过后的夏天格外凉爽，方景轩关掉了冷气，就这样敞开窗，任凭微风拂过自己脸颊。

他盯着窗外看了很久，终于说出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映画去法国了。”

“嗯，今天早上才与她通了电话，她说，大概近五年内都不会回国。”岳上青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依旧那么温润，入耳舒适。

沉默半晌，方景轩终于出声，“红灯停了，赶紧回去吧。”

北城区，方景轩曾经毁过一栋别墅的小区里，具霜正拿着一张卡片，四处寻找方景轩在该小区中购买的另一栋别墅。

三天前，做好一切准备的她才杀入黑山地界，便被黑山道人撵得到处乱蹿，要不是她去之前留了个心眼，大抵早就丧命在黑山地界，根本没有机会回来找方景轩。

那日的情形概况起来也就简简单单几十个字，其中凶险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没有办法继续拿龙兰涉险，更不能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真的再也不想来打扰方景轩。

方景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在门前怔怔望着具霜朝自己走来。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无量山山主光顾寒舍有什么要事？”

明明是在乎的，他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冷，犹如寒冰腊月里当头泼下的一桶冰水，瞬间浇灭具霜所有期盼。

多日不见，方景轩发现她眼睛有些红肿，瓷白肌肤上隐隐能看到几道淡化的伤痕，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丢在了油锅里煎，开始胡乱猜测，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承认自己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

只要她肯低头出现，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他都会缴械投降，把过往所立下的誓约统统抛弃。

他向来就是个不善言辞之人，心中虽有思绪万千，到头来却只能说出干巴巴五个字，“说吧，什么事。”与其说，这是在表达他的关怀，倒不如讲，他在对具霜进行审问。

具霜紧紧咬着下唇，踌躇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完整的话，“龙兰被黑山道人抓了，危在旦夕……”

她原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却无端被四周徒然降下的冷空气冻得浑身一颤。

具霜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说出这番话后，方景轩的呼吸明显变得又粗又重，连带眼神都变得可怕至极，森冷阴郁，而散发着无形的危险气息，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她甚至觉得，而今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方景轩就像一头觅食已久的凶兽，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扑来咬断自己的脖颈，将自己整个吞吃入腹。

方景轩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笑，简直就像个整日活在自己妄想之中的小丑。

他直视着具霜的眼睛，犹如猎食的豹一般步步逼近。

具霜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一般，理智上告诉自己她该在这种情况之下说些什么，实际上她却像失声患者一样，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方景轩逼得步步后退，最终停靠在一个逼仄的角落，像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般等待着方景轩的发落。

如果说第一次见方景轩时，他仍是一柄未出鞘的利刃，那么现在的方景轩则是斩敌无数的染血妖刀，他的气息愈来愈烈，具霜几乎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她把手伸得直直的，抵在方景轩胸口，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显得平静而镇定，“说实话，我这次算是刻意回来求你的。”

方景轩终于停下不断逼近的步伐，嘴角勾出个讥诮的弧度，“你就是这样求人的？”

早在来的路上具霜就已经做好会被刁难的心理准备，而今的她只想把龙兰救出来，别的东西她都不曾去考虑。

既是如此，她就自然比以往更豁得出去。

“我求你！”她紧咬着牙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被上了发条的八音盒似得，不断重复那句，“我求你！”

连续说到第三次的时候，她尖细的下颌赫然被方景轩挑起。

方景轩身上那股久违的淡香赫然喷洒在颈间，他的声音无端变得妖娆暧昧至极，“不是常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既然这么关心他，倒不如替他献个身？”

具霜着实没料到方景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反覆确认方景轩在认真与她说话，并未开玩笑后，她仍未发出任何声音。

方景轩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再度自她耳畔响起，“怎么，弟弟命悬一线，你这做姐姐的连这点牺牲都不肯付出？”

沉默良久的具霜终于发出一声轻斥，“方景轩！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方景轩阴沉一笑，“一夜换一命，多么划算的买卖，我怎么会过分？”

具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她莫名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与这样的方景轩进行沟通，思量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从来就没变！”说这话的时候，方景轩又逼近了几分，凌厉的眉眼杀气腾腾，“交换权在你手中，究竟是换还是不换，由你决定。”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无论具霜如何去选，她与方景轩都将败。

她沉默良久，终于再度出声，“方景轩，你真要让我恨你？”

其实方景轩这个要求算不上过分。

妖不似人间女子那般守贞操，也很少有妖把这种东西看太重，再讲句不好听的，改革开放后的今天又有多少成年人未经历过这种事。

如果具霜今天所求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或许她稍稍思索后便会答应，可她如今所求之人是方景轩，是她漫长生命中唯二动过心的男子。

她不想让这段回忆变得如此不堪，她的心在微微发凉，几乎想要去哀求方景轩。

可她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方景轩也并未给她这样的机会，他清冷的声音随着酥软的呼气声一同钻入她耳朵里，她无端就酥麻了半边身体，等到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之时，只听到方景轩的声音在自己耳廓中徐徐回荡。

“你若是想恨，那就尽情去恨吧！”

他眼波清冷，寒冰碾玉般的声音随风散入夜色里。

“毕竟恨比爱更持久，或许在很久很久后的某一天我会忘记你、不再喜欢你，而我却会在你心中扎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让你终日生活在我的阴霾之下。”

“你疯了！”具霜倏然瞪大了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方景轩。

他却在这种情况之下骤然一笑，“早就说过，我因你而疯。”

他一语落下，又是死一般的寂，仿佛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之间被消去。

此时此刻的具霜觉得自己心绪无比地乱，烦恼海的水在她心中掀起滔天骇浪，百丈高的海浪犹如千军万马过境，翻滚咆哮而来，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她孱弱的身躯上。

明明只是初秋，空气中还残留着盛夏的余威，她却觉得冷，像是全身的血液都被抽空。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只是除了这个，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就连她的身体也突然开始颤抖，她两手紧攥成拳，以图用这种方式来克制自己不断翻涌着的情绪。

她甚至有些颓废地想，无论如何，龙兰的命最重要，不过是陪他睡一夜而已，又能怎样，她的岁月太长，该忘的总会被忘。

良久，她终于缓慢出声，“成交！”

短短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方景轩亦在她出声的一刹，面如死灰。

具霜不会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

他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无论具霜怎么去选，他都满盘皆伤。

他们之间大概早就回不去了吧。

不，他无不悲伤地在想，他们本就无过去，又谈何回去。

于是他勾了勾唇，冷漠一笑，“不必了，我嫌弃你。”

具霜牙关紧咬，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冷静，然而即便如此，具霜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缓过气来，像个没事人似的跟在方景轩身后走。

她向来脸皮厚，只要这次能救龙兰，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p/><h3>2、全副武装攻打黑山地界</h3>

方景轩家的冰箱里依旧塞满了她最爱喝的那种矿泉水，看到具霜视线一直停胶在水滴状的矿泉水瓶上，方景轩的声音冷冷响起，明明是在解释，却无端让人觉得他心虚，“有些东西用惯了就不会去换，水也是一样。”

具霜轻应了声，以仰头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又是大半瓶水入腹，她方才开始与方景轩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中还用一句简短的话替黑山道人做了个简短的介绍，最后她还替方景轩科普他自己的纯阳之身，告诉他纯阳之身能在这场营救中起到怎样的关键作用。

具霜一口气把所有东西说完，方景轩听后即刻陷入了沉思。

具霜没插话去打断他的思绪，任由他单手支颐思索。

具霜的计划很简单。

无非就是想利用方景轩的纯阳之身来对付黑山道人。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非同一般的难。

首先具霜得保证，能让方景轩安全活到靠近黑山道人的那一刻，然后她还得保证，能让方景轩近黑山道人的身。

更何况她也早就猜测到，黑山道人之所以抓走龙兰，为的就是引出方景轩。

也正因此，具霜才会在一开始就将方景轩排除在外，此番前去，黑山道人必然埋了不少陷阱等着她与方景轩去跳。

具霜与方景轩一连准备了整整五天。

五天以后，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鸟拍打着翅膀飞往天际，穿越高山湖泊，一头扎进黑山地界。

全副武装的具霜遥手一指湛蓝的天际，“那只鸟果然是黑山道人派来的眼线。”顿了顿，“你是怎么猜到的。”

具霜边说边把自己背包中的公鸡血，狗牙等辟邪物掏出去，塞进一根五千万伏特的伸缩电击棒，以及一支改良过的军用喷火枪，塞完这些东西，她又摸索出一把被削掉像针一样细、并且用被烈日晒过的雄黄酒浸泡足足三天，针尖处还沾了一滴方景轩的纯阳之血的桃木针。为了使这些针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们还专门找人找人做了件暗器类似暴雨梨花针的暗器，每一发都能喷出近百根针。

那个暗器他们一共有三件，其中两件捆在了方景轩胳膊上，最后一件在具霜手里。

单拼修为具霜本来就打不赢，黑山道人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手下，具霜才不会傻到直接硬拼，要是可以，她简直想唆使方景轩弄辆直升机，直接在黑山地界上空投炸弹。

要是只有具霜一人，她倒能御风而行轻轻松松飞到黑山地界，现在多了个方景轩，倒是变得麻烦不少，黑山地界藏匿在深山老林之间，到处是沼泽和原始树林，即便乘坐直升机都难以找到停靠之地。

两人在黑山地界与无量山的交界处下的飞机。

一路徒步而行，整整走了大半天才靠近黑山地界。

这是具霜第三次闯黑山地界，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完全能够带领方景轩轻轻松松找到结界口，进入黑山地界内部。

仿佛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看不到尽头的焦黑山峦，方景轩见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地方看着就觉丧气，简直就像被人用一把火给烧了似得。”

具霜憋住笑意，一脸戒备地四处观望着。

按理来说，黑山道人明知道自己还会过来，怎么会弄得这么安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平静具霜越是觉得其中有诈。

其实这次真是具霜误会黑山道人了，她低估了方景轩纯阳之身的杀伤力，连黑山道人这种大BOSS在方景轩面前都能变成弱鸡，更何况那些打酱油的小怪，它们又不是活得太无聊想找刺|激，自然一感受到方景轩身上的气息就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