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芳草斜阳,离人过客暗凄凉,偷羡鸳鸯。
伤心脉脉难诉,风剪寸寸柔肠,神仙人鬼两茫茫,情短恨长。
西瞻聘原,宫门外。
皇帝忽颜的贴身内侍王恭坐着马车,从皇宫西北角的偏僻小门进入,默默地穿过夹道,向内宫驶去。最近这几个月,王恭经常坐着马车从这裏进出皇宫,守衞西北角门的侍衞已经习惯了。
一个守衞等马车过去了才低声问同僚:“二哥,你知不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居然要王公公亲自接送?”
另一个侍衞摇摇头,“王公公拿着皇上的手谕,谁敢去盘查?我只见到车里是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高高瘦瘦的,不过他用帽檐遮着脸,看不见容貌。”
先前那个侍衞咂咂嘴,“我当差两年多,还没见过皇上召见谁这么多次的。”
另一个侍衞小声道:“两年多算什么,我已经当差十年了,也没见过。”
马车里的人当然听不见两个侍衞的低语。这辆车一直驶到忽颜的寝宫外才停下来,王恭居然也不通报,领着那人直接进了门。
忽颜正倚靠在窗边,眯着眼睛看书,微微皱着眉头,气色居然十分好,一点也不像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他脸色有点红得过头了。听到身后声响,他转过身来道:“赛师傅,又要辛苦你了。”
青衣人摘下帽子,正是振业王府的首席高手赛斯藏,他应了一声“是”,来到忽颜身前。忽颜微笑着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赛斯藏也没有推辞,坐在忽颜身边的椅子上,将手掌贴在老人的肾腧穴上,将内力一点点缓缓输进去。
肾腧是精气之本,片刻之后,忽颜脸上那抹不正常的酡红消失了,又恢复成连日来的苍黄之色,看样子比刚刚憔悴得多,不过他的呼吸反倒顺畅起来。
忽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突然微笑,“人人都知道我快死了,可我偏偏等来等去都不死,他们不知道我有你这个底牌在手,肯定有人在心裏骂我怎么还不死。我常常想,若我告诉他们我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这些人会是什么表情?”
赛斯藏眉头紧皱,没有回答。
忽颜看着他笑道:“别紧张,我不是指望你能续我十年八年的寿命,我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知道这种接续精气的事乃是逆天而为,不可能拖那么长久的。”
赛斯藏点点头,“陛下如此豁达,那臣就直说了。臣练习的真气暴烈,虽然是补充阳气的上佳之选,却对内脏损伤不小,所以每次精气消退后,陛下才会觉得周身如同火焚。似这般渡气,臣能保陛下十年内精气不衰竭,但您的内腑脏器却承受不住十年的煎烤。”他犹豫一下,道,“陛下恕罪,臣不能为您延续十年寿命,只能尽力拖延……一年之内尚可无妨。”
忽颜笑道:“一年的命也是捡来的。我今年已经七十三岁,在西瞻的先祖中,已经是少有的高寿了,难道还想活到八十三岁?岂不是要让朕的好儿子、好兄弟急死吗?”
“陛下何出此言,诸位王爷都希望陛下长命百岁。”
“怎么会?”忽颜笑道,“原本人人都在盘算等朕死了他们要做什么,我要是不死,他们想来想去就是不能做,可有多难受。”突然他语气一转,盯着赛斯藏道,“这些人不如学学你家振业王,本来要等我死了才能做的事,他现在就做了,多么痛快。”
赛斯藏脸色微变,站起身,垂头不语。
忽颜冷笑,“看来赛师傅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了,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是不是也要等我死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