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任平生终于尿回来了,元修急急地端着酒杯站起来,道:“任大哥!你现在回去有几个好处……”
“哎呀!有要事!”任平生又是一声鬼叫,比刚才看着还着急。
“怎么了?”
“刚才光想着尿急,忘了还想拉屎。”
“呸!”元修心中啐了一口,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个糙货就算留在京都八百年,也是个打酱油的角色。却还是不死心,心裏合计着语言,想等他回来再说,等了一会儿觉得不对,一看任平生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正坏笑着打量自己。
“任大哥,你不是要去方便吗?”元修奇道。
“嘿嘿。”任平生一笑,“不知为什么,看了你我突然就连屎都不想拉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唉!任大哥!你真是……”元修先是有些愠怒,随即一脸无奈,道,“你这个人任性妄为,随心所欲,不知有多少人看你不顺眼,如今也不过是个禁军教习的身份,在京都那种风起云涌的地方,要是没有和陛下的关系,你如何立足啊!”
“靠!娶不成老婆就无法立足,你当我是用第三条腿站着的吗?”
任平生一句话就将元修噎得喘不上气来。元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说通这个人。
“任大哥……”
“大帅!有要事!”一个家人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大叫一声,叫得比任平生那两声都大。
元修愤怒地转过头,“你是不是要放屁?”
那家人吓了一跳,尴尬地看了任平生一眼,才道:“不是,是有圣旨,八百里加急传到!”
任平生先是一呆,转而指着元修爆笑,“放屁!你敢说这是放屁?胆子可真不小!娘的!老子回去非得告你一黑状不可,哈哈哈哈……”
元修吃了一惊,额头冒汗,狠狠瞪了任平生一眼。他倒不相信任平生会真的告黑状,这等口舌误会,就算他告了也不打紧。十几天前任平生刚刚宣读完圣旨,新的旨意就来了?只不过他那个是快半年前准备的,全是废话的旨意,现在八百里加急传来,算算时间不到一个月,那一定是有正事了,和任平生并无关联。他不敢耽搁,赶快放下酒杯离了坐席,吩咐下去准备接旨用的香案之类。
来传旨的是个京中值事太监,元修不认识,军中不需全礼,最大的礼节只需单膝跪地。那太监将一篇长长的圣旨骈四俪六读下来,无非是对将士们的褒奖之词,元修已经悄悄换了一条腿,圣旨还剩下小半没有读完。
圣旨这样连夜进府,说的却不是什么急事,元修想着应该还有密旨。果然,等那个内侍太监终于将圣旨读完,等元修伏下身子,说出:“臣元修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打了火漆印鉴的铁筒,又道:“元修接旨。”
元修复又跪地,那太监将铁筒递给他,施礼道:“侯爷,陛下吩咐此旨意您自己看,小人就先告退了。”元修客气答应,吩咐下去招待这个太监,自己刮开火漆,烤化蜡封,这才抽出密旨慢慢地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变了几次,眉头也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窗子外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任平生好奇地问:“喂,她说什么?”
元修没好气地道:“你进来干什么?这是密旨懂不懂?你不能看!”
“扯淡!你刚才看我眼神古里古怪,这密旨肯定和我有关!”说着他高大的身躯轻轻一折,像影子一样飘了进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元修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这个人阅历广博,粗鲁的只是外表,要瞒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圣旨其实和他没有关系,不过是元修自己刚刚想到如果要完成圣旨上的任务,正好可以借助此人,只不过他还没有衡量好到底是劝他回去还是留在关中帮忙更好些。
任平生看他脸色已经等不得,伸手要抓过圣旨自己看。
元修推开他的手,道:“别找了,没提你的名字!运粮调兵这种事可快可慢,陛下都不知道你到了没有?哪里知道你还没走?你别抓,我读给你听就是!”
他吐了一口气才道:“两件事,第一件,陛下叫我不要管京都的局势,只管稳住关中不动,继续唱我的大戏。”
“京都局势?”任平生莫名其妙地道,“又关京都什么事了?”
元修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京都现在应该已经被西瞻军占领了!”
“什么?”任平生霍然而起,勃然变色。桌子被他咣当一声撞倒在地,他也顾不上了!
“我离开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我我,我得赶快回去!”任平生拔身要走,突地又停了下来,看着元修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他脸色渐渐转了过来,看看密旨,再看看元修,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你说现在应该……但是青瞳给你写信的时候就预料到京都局势会有变化,那就是说这件事……在她掌控之中?”
“果然是关心则乱,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子了?既如此,何必自欺欺人?”元修轻轻一笑,“不过任大哥你倒也思虑敏捷得很,立即便想到了。的确,这西瞻军,是陛下自己诱到京都去的。”他叹道,“陛下和萧相国的本意是用退缩姿态逼世家门阀贯彻新政,如今我这裏的局势退缩不得,那就只能在内陆退缩了,还有什么退缩比京都失守更能刺|激人心?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元修双目凝视,思潮起伏,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道:“陛下用京都诱敌、萧相国战时改制、西瞻振业王奇袭青州,这等手段都是我想也不敢想的,可见我远离京都倒是对了,这个天下,应当先由人杰开辟,我只能顺着有路的地方走。”
任平生脸色略微有些白,默然不语。
元修转过头来,“第二件事情你或许能帮帮我。是这样的,京都沦陷,消息很快就会传来,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各级官吏世家门阀会有什么反应了。他们有什么反应还说不好,这个第二件,就是你那日说的那个不对劲就拍了。”
任平生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让我拍?”
“呸!当然是我拍,你手中无兵无将,还想震慑豪门世家?关中是世家门阀的根基,这些人千丝万缕,极难触动,有你在我身边……”
“我明白了!”任平生叫道,“你是让我暗杀他们,做刺客!是不是?”
“你等我说完!”元修气得叫道,“暗杀可能性不大,我这边要是没有做好前期准备,你暗杀了一个人也扳不倒一个大门阀。我是说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防止我被别人暗杀!”他控制下自己的情绪,道,“这件事虽然艰难,比之第三件总还容易,你愿意做吗?”
任平生笑了起来,“你开玩笑!你手下现在人数比大眼睛还多呢,想暗杀你可不是很容易的事,元修啊,你要我帮忙的就是你马上要说的第三件事了,对吧?快点行不?你再来这激将的笨招,老子可没耐心听了啊。”
元修有些心惊地看他一眼,任平生胆大心细,实不是可欺之人,他肯和自己直说,还是当他是自己人,再要耍花样就弄巧成拙了。
这就不敢不说了,他只得干咳了一声,才道:“第三件是关于现在的。京都失陷,这砝码够重了,加上东林也已经出动,我们这边如果再退就玩过火了,所以我们要顶住不能后退!正好我这裏已经推行了募兵制,如果能打赢几场,就说明了募兵制比以前的衞所集兵制更好,南边要改军制也就更容易,所以陛下命我两个月内打胜一场!”
任平生点头道:“嗯,是应该胜一场。”
元修摇摇头,“我又岂能不知?不过这和以前设计的徐徐后退相左。先前我是以军中改制为目的,并没有下力气约束军心,如今派系刚刚被我打破,军队下级官员更换了一大批,现在正是人心不安、士气低落的时候,要赢却不是时机。任大哥,我这四十万军队有一半经过你手,你自己说说,要他们和西瞻大军对抗,结果如何?”
任平生嬉皮笑脸的神情不见了,郑重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好说,士兵素质比起平逆军尚还不如,并且你这关中军派系太复杂,心都分成八瓣了,可做不到当初平逆军那般一心一意。便是平逆军,昔日和宁晏作战的时候青瞳也几次感叹,说不如周元帅的定远军。既然西瞻军能和定远军对战二十年,你这关中军应该不是对手。”
“对啊!”元修道,“何况你看到的还是没整编之前的队伍,你送过来一批人,我就已经打乱整编了一批,短时间内只有比你估计的更弱!要是我手中的是定远军,不用四十万,便是十万、五万,我也不怕啊!”
“元修,你也别诉苦了。要是随便长个脑袋的都能把仗打赢,你关内侯也就屁也算不上。”
“话虽如此,但是兵员素质却对战局影响至大!我手中的军队比之定远军实在差得远!”
任平生道:“你不用和定远军比,打这样的大仗比的可就不光是实力,你有皇帝全力支持,要兵有兵,要钱有钱,随便你怎么发挥,就是请天子剑宰了几个大人物,那也有人给你顶着。你再看昔日周元帅领兵,京中百官想的都是怎么刁难,定远军粮饷都是不够的,就算打了胜仗,追到哪个地方不许再进一步都早就规定好了。这种仗便是孙武复生,诸葛亮再世也打不赢,最多就是像他那样镇守二十年不倒罢了。你还好意思抱怨?要是周元帅有今天你这样的条件,或许便是烂泥也能叫他建成房子。元修啊,你现在手里的东西已经相当不错了,也就别太贪心了。”
元修一时无语,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别和我装了!”任平生笑嘻嘻地道,“青瞳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她不会逼着你做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拍拍元修,“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元修瞪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颇为可笑。这个人还需要自己帮他想该做什么吗?他不读书,也没有在权力场上打拼过,难道就能代表自己比他强,有能力指导他?要说活得明白,谁比他更明白?
他为什么能让萧瑟折节下交?为什么能让青瞳亲密相待?只是因为他没有名利心?敢说话?为人有趣?开玩笑,上了一定高位的人,看得起的一定是和他们有差不多分量的人。弄臣能得到尊重吗?
弄臣?元修突然一惊!他元修的价值是打好这场对峙战,辅助新政,压制门阀,暗中再训练一支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的精锐,这些都是扎扎实实的功绩!若是这些本职工作做不好,光靠情分、关系,难道他元修要做一个弄臣吗?
想到这,元修的眉头终于打开了,再看任平生也就没有了刚才的失态,抱拳道:“好吧,任大哥,我确实有事相托,这只是我自己的设想,没有得到皇上同意,此事十分凶险,关键还在于必须保密,成功了我也不能给大哥请求封赏。但除了大哥,我又实在没有可用之人,大哥愿意帮我吗?”
此刻的元修气度沉稳,目光坚毅,贵族出身带给他的高贵之气与军旅生涯带给他的彪悍之气完美结合,这才有个统领四十万兵马的样子。
任平生眼神凝重起来,道:“你说吧。”
元修命人抬过地形沙盘,指着沙盘上的地形道:“这裏是关中,这裏是云中,从这裏开始,就是西瞻的国土了。前面几处青色的是平城等三关,后面黄色的沙漠过去,这边小块青色便是可贺敦部落,再往左是薛延陀、速离、早虬、果里木等几个小些的部落……再往东,便是东林国土。”
“大哥请看——”元修指着近前道,“我们重点防范在西瞻,要取胜也最好在西瞻。而西瞻二十万大军中,有十万都是从各个附属部落调来的精兵,这些人受制于忽颜,却不能完全和他一条心,尤其是可贺敦、薛延陀等几个部落,离大苑的国土最近,他们精兵出动,老弱就都留在后方了,如果能让他们军心不稳,忽颜的一只手臂就断了。陛下要我胜一场,我胜一场并不难,但是小胜一场,引忽颜大军扑来形成对峙,却不合算,要是他们有所顾忌,只和我们拉锯便最好。任大哥,你想想看,我们以往和西瞻作战,总觉得打败他们,将他们赶出国土就是大捷,却没有人想过深入敌境……”
任平生脸色有点变了,接口道:“你准备率军去西瞻打他们老巢?”
元修微微一笑,“若是能率军深入敌境,当年陛下就不会止步于平城关了。因为孤军深入敌后乃是军中大忌,从战术上说,等同于送死,所以我率大军侵入是不可能的。不过这次情况不同,我们不用去攻击西瞻的内陆,只需要骚扰云中以北各个部落,这些部落士兵大部分都被抽调而出,如果有一支作战能力很强的轻骑,倒是有可能的。”他脸上现出一阵杀气,咬着牙道,“一支轻骑,一定要机动灵活,不能超过五千人。这支孤军将得不到我们的支援和供给,他们必须从西瞻人的部落间掠夺粮草给养,以战养战!”
任平生吐出一口气,“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听闻西瞻人个个善战,便是老弱妇孺一样也有战斗能力。你这样一支毫无补给的部队在西瞻又能走出多远?”
“不然。”元修摇摇头,“西瞻人的确善战,但是他们远在后方草原上的部落却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的战力,我的只要够快就可以大大降低危险!我再调拨神弩营五百弓箭手加入,专杀部落中的战士,其他人的压力就大大减小,事先再划定一条撤退的路线,安排大军随时接应,不是运气太差的话,应该还是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况且我的目的只是破坏,而不是杀戮,不需要和西瞻人硬战。只要尽量破坏他们的一切,杀死他们的牛羊,烧光他们的草料,像蝗虫一般卷过他们的草原。我不需要杀那些老弱妇孺,因为他们活着就是我们的盟友,西瞻人的负担。要分别对待,让这些部落有富有穷,有人能活、有人饿死,他们西瞻人视劫掠如天经地义,只要生存资源有限,他们自己就能打破头!我们这裏不需要打胜仗!只要拖着西瞻就可!忽颜回到草原的时候,除非能拿出足够的粮食救济部落,否则……”元修将手往沙盘上一按,一脸冷笑,“西瞻内部就会烽烟四起,焦头烂额!草原上两个部落之间战乱连绵几十年都是常事,我看从今以后,他忽颜大帝还有什么本事南攻?”
任平生怔怔半晌,忽然长长吸了口气,问道:“你看了圣旨立即便想出这条计策?”
元修得意地一笑,“那自然不是!我在关中长大,自能带兵起便以西瞻为假想敌人,这条计策可是早就想好了!其实我一到关中,便想用这个主意,但是当时皇命要我退缩,我无法实行,所以心中郁闷,如今可正是时候了。任大哥,你看此计如何?”
任平生重重点头,道:“好一个缺德冒烟的绝户计!”
元修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大哥你觉得好,我就放心了。”
任平生叹道:“元修,你知道吗?昔日你兵困渝州,累得青瞳千里平治调兵,她就和我说过,你这个人是个难得的帅才!比之武本善、霍庆阳等人更能做大事!说老实话,当时我是不信的,如今可信了!你又何必担心前程?如今放眼大苑,定然没有武将是你之敌!”
元修心中十分畅快,对着自己人又有些忘行,得意地道:“周元帅驻守边境二十年也没能解除西瞻对大苑的威胁,尚称大苑第一名将!哼哼,如果让我早领兵十年,就不是西瞻年年打我们了!”
任平生哈哈大笑,“以前西瞻没有抽调各部落士兵进大苑,你要真早领兵十年轻骑出动……呵呵……那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如今天下没有人知道元修是何人。元修啊元修,就凭你那小人得志的劲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的前程还得折腾啊!”
元修笑容凝固在脸上,变作一脸尴尬。
任平生拍拍裤子站起来,道:“行了,你说什么时候走?”
元修喜道:“大哥答应了?陛下知道大哥所作努力,必然心中感激!”
任平生嘻嘻一笑,“如果我是西瞻人,我就掐死你!但我是大苑人,我亲眼见过三次饥荒,看过无数次边民被抢掠之后的惨状!为了你这句看他忽颜还有什么本事南攻,就是要命老子也不能不做这件事了。但我可不是为了让她感激,你们这些人很奇怪,做了点什么事都希望她赏识、她看中、她感激!大苑一共有四万万人口,是为她自己做的吗?你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感激?”
草原初冬,还没有下雪,枯黄的衰草让北风吹得染上一层灰色,望过去满目凄凉。
卓木尔俟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盼望见到可贺敦酋长拔密扑的时候。
俟斤是个尊贵的身份,翻译成汉语就是族长,虽然比起可贺敦酋长还有些差距,但是在自己部落里,那就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草原上每个部落的距离都不近,卓木尔便是在部落里带上拔密扑可汗才能带的白熊皮额饰,也没有人管他。
西瞻立国之后,可汗的称呼被摒弃,西瞻的大汗忽颜称了皇帝,可贺敦部的可汗拔密扑现在叫酋长,也多了不计其数的规矩,比如部落招兵要皇帝同意。
真是让人弄不懂的古怪约定,部落里哪有什么士兵和牧民的区别?还不是上马就是士兵,下马就是牧民?你的部落里有多少男人,就有多少士兵了。
卓木尔部族没有多余的钱粮,养不活更多的人,便是皇帝没有限制,他也不能拥有更多的士兵。但是皇帝却给了拔密扑很多钱粮,允许他募兵,结果这个人用不光彩的手段,将周围好些小部族的人口都骗走了。
卓木尔加强了管理,把自己部族的人看得死死的,但是前两年草原大旱,到现在土地也没有完全恢复生机,牧民不得不走得更远去放牧,地方太远他就管不住,就这样,他们部落的很多散户也被拔密扑用钱粮骗走了。
卓木尔不敢去恨西瞻的皇帝,就只好恨拔密扑,好几次他喝醉了酒,都骑着马往东南方向跑,说是要和拔密扑决斗,可惜每次都是奔出几里路便被手下拦住了,酒醒之后他又完全不提这事,所以实际上卓木尔并没有跑到可贺敦部落过。
不过今天,他可的的确确以无比的热情往可贺敦部落狂奔,身边孤零零的只有十数名手下跟随,这些人跟着他一起跑,再也不会拉他回去了。卓木尔满脸都是尘土,两只瞪得溜圆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一个好觉啦。
到现在他还觉得欲哭无泪,草原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恶魔,为什么草原大神让他卓木尔的部落遇上恶魔?
这次可汗召集兵马南下,许下丰厚的犒赏,谁的部落立下大功劳,谁就能得到更多的草场。他将几个儿子和族内几乎所有的精兵都派了出去,只为了谋求一个更高的地位。
族内只留下几百人,但这几百人都是他的亲信,个个摔跤的时候都能扳倒一匹骏马!谁知就是这样的精兵居然挡不住敌人一轮进攻!
突如其来的进攻是在夜里睡得最香的时候,卓木尔被惨叫声惊醒,却发现部落四面八方都传来喊杀声,他的战士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很多人手中什么兵器也没有就匆匆迎战。
当先迎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羽箭,那些箭支竟然几乎没有多少落空,都准确地刺入了精壮战士的咽喉。不拿着弓箭的敌人也都骑着快马,他们随后杀来,战斗力十分惊人,他们带着燃烧的干草,一边跑一边把火种扔在所有的地方。
领队的人手中拿着一杆混铁长棒,被他碰着的人都全无回手之力,部落里四处都是火光,受惊的牛羊马匹嘶叫不停,卓木尔眼看着帐篷草垛开花一般一个接一个地起了火,眼看着自己的士兵惊惶中被打得七零八落,眼看着那些羽箭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咬住战士的咽喉,他见事不好,慌忙跳上一匹马,往外就跑。
身后铁蹄铮铮,那群恶魔居然追了过来。到后来,卓木尔不知道是自己甩掉了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追赶,总之身后是见不到追兵了。可是他耳朵里似乎一直能听到长刀破空的呼啸声,总觉得只要一回头,就能见到破空而来的利箭。
等他回过神来,掉转马头回到部落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片废墟,储备过冬的干草全部化为灰烬,帐篷毡包一个也不剩了。马匹都被惊散,部落里还留着篝火的痕迹,牛羊小半进了那些恶魔的肚子,大半被烧成一堆焦炭。整个部族的老少个个一身黑灰,都用绝望的目光看着他。
冬雪马上就要降临,在茫茫雪原上,不需要任何攻击,他们就会冻死饿死!整个部落都会悄无声息地被草原大神抹去。
卓木尔咬紧牙关,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整合残兵,向东奔去,他的方向是和他素有嫌隙的额那纥的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