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src="https://img.zhaozhi.us/pc/pc.js?v=2022"/>
却说薛蝌嘴角含笑,不卑不亢送了石妈妈至薛家大门外。石妈妈原便对他很有几分好感与怜悯,这会子又见他这般沉稳持重,丝毫不像薛姨妈宝钗那般上不得台面,暗自感叹“歹竹出好笋”之余,到底没忍住提醒了他一句:“薛二爷,容老身多嘴说一句,薛氏那个贱人……哦,就是令姊,此番已是触动了太子爷与太子妃的真怒,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了,薛家必定也要受到牵连,二爷还是早作打算罢,省得将来被她们那对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母女所连累了!”心里也在暗忖着过会子回府后,要不要在太子妃跟前儿替他兄妹二人美言几句?
薛蝌何等精明有眼色之人,如何瞧不出这石妈妈是真心在提点自己?有心想给她打赏个值钱点的东西罢,认真论起来,人家身份比自己尚要尊贵些呢,又是太子妃跟前儿得用的妈妈,会有什么是没经过没见过的?之所以提点自己,不过是一片好心罢了。自己若真贸贸然送了什么东西,反倒玷污了她的一番美意,倒不如实心实意与她行个礼道个谢,让她能感受到自己由衷感激的好!
因几步绕至石妈妈面前,冲着她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情真意切的道:“多谢妈妈提点之恩,他日妈妈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薛蝌但凡能办到,绝不推辞!”
石妈妈跟在太子妃身边儿多年,乃第一个得用之人,又岂会是那等没有眼力价之人?自然瞧得出薛蝌是发自真心感激自己,倒比平日里进宫收到主子娘娘们的贵重赏赐尚要觉得心中熨贴,因又笑着说了一句:“薛二爷不必客气,老婆子原也非那等善男信女,不过是偶然发了‘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的心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方就着地下跟车婆子的手,上了太子府的马车,一径去了。
余下薛蝌直瞧着她们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到踪迹后,方折回了厅堂去。
方到得厅堂外,就闻得薛姨妈正在里面又骂又嚎:“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没死呢,那个小狐媚子的婚事就只能由我说了算,太子妃又如何,不还得听太子爷的话儿?不行,我得上太子府找格格,找太子爷为我做主去……”
一旁朱妈妈与师妈妈则正拉的拉,劝的劝:“太太千万息怒,须知内院之事向来都是主母做主,便是太太真见到了格格,也不一定就能改变这个事实啊,指不定还会为格格带来祸事呢!何况太太还不一定能见得着格格,太子妃今儿个既使了人来给二姑娘指婚,指不定她已知道了格格的企图亦未可知,先不先门上的人就不会与太太通传了。横竖如今太子妃连嫁妆都送来了,太太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场面作得好看一点呢?便是二爷见了,心里也喜欢……”
话未说完,已被薛姨妈兜头啐了一口:“呸,那个忤逆不孝的孽种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为着他们两个下流东西?我告诉你们,他今天有的一切,都是我抬举他才会有的,那一日惹急了我,我立刻让他逐出家门,让他什么都没有,让他什么都不是!”
薛蝌在外面越听越怒,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个脱离薛家,与薛家一刀两断的好契机,因强压下满心的怒气,一脚跨进门里,冷冷说道:“那就请你立刻将我们逐出家门罢,求之不得!”
薛姨妈正在气头上,如何听得他这般冷言冷语?当即便忍不住抓了桌上一个茶盅向他砸去,“忤逆不孝的东西,你以为如今你翅膀硬了,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薛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薛家的银子钱你也休想带走一分!”哼,真当她是死人,以为薛家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门儿都没有!
“薛家的银子钱,我一分也不稀罕,如果有可能,连‘薛’这个姓氏我也不想要!”薛蝌微微一侧身,避过她砸过来的茶盅,带着几分不屑冷冷道,横竖如今薛家那些店面商铺都只余下一个空壳子,这个毒妇想要,就都拿去罢。
薛姨妈几时见过薛蝌这般硬气?一时间除了气得哼哼大口喘气,倒不知该以何应对了。
薛蝌见状,冷冷一笑,命人去唤了自己的小子至外面,吩咐道:“立刻着人写‘恩断义绝书’去,就写‘今日薛蝌薛宝琴与薛家恩断义绝,从此生老病死,再无瓜葛!’,另外再写明‘薛家的财产薛蝌薛宝琴一分不要,净身出户!’,写好了拿过来盖手印印印章,毕了送到顺天府去备案!”
小子原是薛蝌的心腹,自然只听他一个人的,闻言也不顾薛家下人们的劝阻,转身一溜烟儿便去了。
余下薛姨妈见薛蝌这般决绝,原本只存了五分要将他兄妹逐出家门的心,也攸地涨到了十分去,因厉声喝命那些赔笑着欲解劝薛蝌的下人们譬如莺儿同喜之流,“你们都给我闭嘴,由他去!我倒要看看,离了薛家的庇护,他一个没钱没势的黄毛小子,能混出个什么样儿来!”冷笑看向薛蝌,“明儿若是混成了乞丐花子,好歹别忘了回来,看在老爷的份儿上,一碗冷饭,还是可以赏你的!”
薛蝌懒得与她多说,扭身便去了宝琴的屋子,命她:“只收拾一下当年娘留下的东西即可,其他的一根线也别拿,咱们过会子就离开这里,以后永不再回来!”
前面发生的事情,宝琴的贴身丫头螺儿一直使了小丫头子去密切关注着,有什么立刻回来禀告,因此宝琴虽未身历其境,却已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闻言也不多说,使了螺儿收拾东西去后,方带着几分淡淡的愁绪问道:“离了这里,咱们又能去那里呢?总不能再去打扰林夫人罢?”
虽然她实在喜欢贾敏的慈爱和黛玉墨玉姊妹二人的热情善良,但彼此之间到底无亲无故,何况她很快就要嫁人,时间紧急,一切都未准备,到时后必定一片忙乱,他们怎好一直麻烦人家呢?
薛蝌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放心,哥哥自有安排,管保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
说得宝琴满脸通红,跺脚不依道:“哥哥真是,人家那是这个意思嘛?”言谈举止间有着只会在薛蝌面前展露的小女儿娇态。
薛蝌看着长得几乎与生母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禁不住心里一热,鼻子也有些发酸,如果娘能看到妹妹长到这么大,且就快要嫁作人妇了,一定会开心很欣慰罢?这些年来他一直有使人大江南北的寻找,只可惜却一直未能找到娘的踪影,也不知道娘现在过得好不好,抑或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思忖间,耳边已传来了宝琴的声音,薛蝌忙回过神来,右手比划了一下,笑道:“没想什么,只是想着好似昨儿个你才怎么高,今儿个却要嫁人了,心中感慨罢了。”说着到底忍不住红了眼圈。
宝琴见哥哥红了眼圈,自己亦是忍不住眼窝一热,眼看就要掉下泪来:“……要是娘这会子也在,可该多好啊?”
短短一句话,说得兄妹二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了当日与记忆中那个温婉女子相处的一幕幕,只可惜,如今他们却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正自沉默感伤之际,就有小丫头子进来道:“二爷,苏木已找人写好文书了,请二爷过去呢。”苏木是刚才那个小子的名字。
薛蝌听说,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温文淡雅:“知道了,这就过去。”转头问宝琴,“瞧瞧螺儿都收拾好了没有,若是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过去罢。”
宝琴忙拭了泪,扭身往里面去,很快便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道:“这些都是当年娘留下的荷包首饰什么的,其他的东西我也不稀罕,我们这就走罢。”
薛蝌点点头,正要抬脚出去,冷不防螺儿几个却绕到前面,“噗通”一声跪下道:“二爷,姑娘,求您们带了奴婢们一块儿走罢,奴婢们情愿伺候姑娘。”留在薛家,她们又是宝琴身边的旧人,以薛姨妈如今对他兄妹二人的憎恶来看,必定不会有她们的好果子吃!
宝琴不由有几分犹豫起来,因小声问薛蝌,“哥哥怎么说?……其他人先不说,螺儿是打小儿便跟着我的,我也舍不得她,要不,我们就将她一块儿带走罢?”
薛蝌想了想,点头道:“下个月二十号就是好日子了,如今再要去买人来伺候你,也来不及了,就将她们四个都带走罢,你使惯了的人,伺候起你来我也放心。”
宝琴与螺儿四个丫头闻言,都是满脸的喜色,后者更是忙不迭与薛蝌磕起头来,都未注意到他的眉头飞快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