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房间里摔东西,身上穿着一件邋遢得早已过气的套装,我在确认宇卓到底有没有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一件不落地从这间房子里带走。
在我翻箱倒柜了很久之后,我终于挫败了,宇卓是精明的,也是细心的,他是不可能遗留下任何东西的,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就是我给他画的素描,厚厚的一本,有吃东西时的样子、甚至我偷窥他洗澡时的侧影以及他懒洋洋的睡姿,虽然我们同样骄傲也同样倔强,但是他从来都会迁就我。然而,现在是再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了,即使我现在马上就死掉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于是,我开始大哭,号啕大哭,起床时化的防水妆并没有因此而掉色,这也就意味着当任何人毫无预警地踏进我的空间时,我都能第一时间恢复精致而完美的高傲脸宠。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出门,我每天窝在房间里睡觉,然后画画,如此重复着,我想在剩下的日子里,至少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有一次,在我哭得忘我的时候,曼曼破门而入,阿布依旧不动声色地跟在她身后,看不出一丝表情。曼曼像一尊新时代的模特一样迈着猫步向我走来,篷松的红色短发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像最近流行的非主流风格,而阿布,总是绿叶,他总是曼曼的陪衬,只有他在,才能更衬托出曼曼的棱角。
曼曼走到我跟前摸着我的头,然后把我拥进了怀里。
我受不了这样的场景,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脆弱了,我潜心装扮的坚强外表,在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之下被击得粉碎,破了又圆的梦变成了童话,变成了奢望,春天温暖的阳光也不能趋散纠结的心结,这就是宿命。
可是我已不再哭泣,我木然地任由曼曼抱着我,任由彼此之间沉默的死寂在空洞的房间里蔓延开来,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只带刺的触手等待着我的死亡,然后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我的肉体,狰狞地笑着吃着我的肉。
“莫浅浅,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清醒过来,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有出过房门了吗?”曼曼摇着我的肩,失神般地呓语着,“你不能这样,我不要你这样!”我抬起头冲她苍白地笑着。
“莫浅浅,这个世界上有的是男人,我们不要宇卓,不要了,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你说不要我们就不要。”
曼曼缠着我说了很久,一直到阿布把提上来的菜都煮熟端上桌了,我还是保持着僵硬得像死人一样的微笑,除此以外看不出丝毫变化。
曼曼或许是决定用激将法,尽管我知道打在我的脸上或许是会疼在她的心上,但是当曼曼雷厉风行地扇了我一耳光,并且大叫着 “莫浅浅,你给我醒醒,你再这样下去一辈子就毁在那个王八蛋手上了”时,我终于轰然倒地。我记得失去知觉前最后映入眼睑的是阿布抱着我往外冲的冷峻神色。
生命果然开始进入了倒计时,在那段沉淀了两年的感情划上句点时候,张牙舞爪的冲我狰狞的笑着。这就是作为人的悲哀,能选择自己伴侣和自己喜欢的事情,却不能选择怎样出生和死亡。
躺在急症室里昏迷不醒的我完全不知道,曼曼和阿布由此爆发了一场从未有过的争吵,曼曼甜甜的嗓音透过医院的长廊折射着,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纠结。
曼曼不明白为什么一巴掌就让我进了急症室,她说自己从来就没有学过跆拳道甚至相关的武学,这成了一个疑点。然后悠闲的靠在墙壁上的阿布就云淡风清了地吐了句,莫浅浅有病。
曼曼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她哪里来得及思考阿布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单纯地认为阿布在诅咒我,于是她呵斥着:“阿布,你诅咒谁都可以,只有浅浅不行!”
阿布没吭声,他转身就走,站在离曼曼三尺外的地方打着瞌睡。
过了半晌,曼曼慢半拍的神经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阿布身边,蹭着他的胳膊,讨好似的在阿布的右脸颊亲了一口。
“亲爱的,你知道什么?”曼曼问他。
阿布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粘人的曼曼。曼曼忽闪着大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阿布叹了口气,终于败下阵来。
“我曾经在莫浅浅卧室的床头柜上看见过很多药瓶,我拿那些药去一家药店问过,那些都是药性很刺|激的药物,如果不是重症病人,医生是不会开那么重的剂量的。”阿布拉了拉及腰的牛仔外套,一脸的云淡风清。
“你的意思是,浅浅有病!”曼曼瞪大了眼睛。
阿布冲她点了点头,接着说,“但是这次我去她的房间,却没有发现那些药的影子,这就证明,她可能很久都没有吃药了,也就是说在她本身就很虚弱的情况下,你再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于是她就进了急症室。”
“嗯。”
曼曼愣在原地三秒钟之后,忽然揪住了阿布的牛仔衣领子,她一字一句的说:“阿布,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布眯着他狭长的小眼睛幽幽的说:“她自己想隐瞒,我凭什么破坏她的计划?”
“她这个人这么要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这些事说出来,你不一样啊,你是她的朋友,怎么可以看着她折磨自己。”曼曼的怒气似乎开始蔓延了。
阿布对她说:“苏曼,先把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