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尚自犹豫怀疑,此刻耳畔声音又再度响起:“四爷,你瞧,我的各种法术都还在,我若不是元真,难道是元真的师姊妹?”
江衡向她嘴边望去,只见她紧闭着小嘴,那些话语,当真是用元真所擅长的传音入密之术所传给他的。
“你……真的是元真?”江衡信心动摇。
“不信的话,你问问我这几天的事情。如果我真的是害死元真的妖女,该不会连他脑子里的所有东西,也都能跑到我脑里吧?”
江衡将信将疑,便挑了几件事情问她。女子有问必答,屡试不爽,最后还把火羽凤珠吐出来给他过目。
“四爷如果还是不信,那么只要再等七天七夜,我就变回男身的元真给你看。”
江衡见她不似作伪,所说也算合理。想了一下,便将长剑收回。
元真松了一口气,复将衣物拉好。江衡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有点不好意思,便带头先走几步。
元真变成了女人,江衡不好与她同睡一室,又不知该如何向农家解释,所以只好自提长剑,到舍外树下坐着休息,顺便搬运内息,练一练内功。
第二天一早起来,只见元真稍事梳洗后,将头发盘了起来,插上了珠钗玉簪,唇间上了蔻丹,除了仍是一身男装之外,竟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娇柔妩媚的大姑娘。
江衡见了,为之傻眼。
“怎……怎么不干脆打扮成女人?”
“穿男装,行动起来方便些。”元真说道:“可是我脸蛋这么漂亮,不给人家看看,又很可惜。”
“所以你就打扮成这样,不男不女?”
“哎哟,人家本来就不男不女嘛!”元真说着,嫣然一笑。
江衡瞧着她的神气,胸中就是有万丈豪情,也要为之气沮。
“走吧……”江衡催促着:“你不是有事才找我吗?”
“四爷决定留下来了吗?”元真喜道:“走,我先带你去见接应我的人,然后我们就去见道尊。”
“去见道尊?我还以为要直接上地皇宫呢!”
“地皇现在病中,要是你就这样闯上去,说不定还没到无上殿,就给普惠派人给害了。”元真眼珠子一转,用传音入密在他耳根子后面说道:“道尊怀疑,地皇早就殡天了,普惠秘不发丧,是缓兵之计。”
江衡同意这样的推测,于是便与元真一同出发,凡事任她安排。
元真大喜,立刻领头前行。两人离开小村庄,虽未刻意避开大路,却也不敢太过招摇,走走停停,也不觉得怎么累。而元真自从变成女身之后,性情也有些变化,最少聒噪了些。还好江衡对所处的世界十分陌生,有她不停地说明解释,正好让她得其所哉。
其实江衡也不是任凭她指东画西,牵着鼻子走的。这两三天来只要一有机会,江衡都会主动询问当地土人该地地名。在一连经过了几处乡镇县城,所听所闻都是陌生的名字之后,江衡这才完全相信,自己的确是掉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以法术代替了武功的神秘国度。
※※※
这一天两人来到一处有四五千户的大城镇。用过午饭,江衡抢在元真前面去会帐。这几天下来,他终于知道原来这裏不用铜钱,只用金银,而且类元宝饼锭都是民间自行铸造,没有统一的公制,大抵上就是十钱换一两,一两黄金换六两银子。金银之上,是地皇所发行法钞,据说法钞上的法力来自天帝,所以无人可以仿造。
至于法钞的面额,也是金银钞,上载黄金十两、二十两,或者白银五十两、一百两等等。而且这裏的黄金白银产量颇大,一个馒头要卖到一钱银子,所以吃一顿便饭,最少要花上五六钱银子,所以要是有酒有肉,九钱一两的,绝对跑不掉。
江衡初来乍到,不知道其中的差别,差点闹了笑话。近几天多听多问,终于搞清楚了,所以要将那天本来就打算请元真的那一顿,给请回来。元真知他逐渐适应了,也代他欢喜。
这一天也是元真变成女身的第七天。江衡这件事情一直放在心上,若不能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元真变的,那元真到哪里去了?这是他一直不放心的。但要是确定了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元真变的,那么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江衡并没有提醒她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两人结帐走出饭馆,元真掐指一算,道:“时辰还没到,我们四处溜溜。”
江衡道:“你那是在算什么?有空能不能教教我?”
元真一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等你将来登基成了地皇,哪里还需要学这种雕虫小技。”
江衡苦笑。他心裏打得只不过是信守承诺的主意,可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天皇地皇。
元真不知道他心裏想着什么,带着他在城里四处乱晃。今天城里刚好有市集,江衡见元真就像个爱逛街的大姑娘一样,处处都觉得好玩,样样都觉得新鲜,哪里有半点男人的模样。忽然心想,她要是就这么一直当女人下去,说不定还更好。
不过这个念头在心裏想想无伤大雅,却是万万说不得。江衡从不逛街,今天是头一回,就像是个乡下土包子一样。元真大姑娘天真浪漫的情怀,一下子展露无遗,拉着江衡指这个说那个,教他逛街购物的诀窍。
不知过了多久,元真忽道:“是时候了。”江衡这才突然惊觉,自己在这时刻,居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元真领着江衡一直往城西走去,未几出了城门,转向西北,来到一处山脚下。那山脚下有个凉亭,亭边有个石牌坊,走进牌坊,拾级而上,在参天古木夹道的山路尽头,有座神坛庙宇。江衡跟着元真走了进去,只见院中一个大鼎香火袅袅,环顾四周,却没有半个人影。
元真像是有备而来,直接走向大殿。江衡跟在后面,进得殿中,这才发现原来殿上供着元始天尊。来了这么久,终于看到熟悉的“东西”,就像他乡遇故知般,江衡忽地感动莫名。
“原来这是道教世界,难怪我们有这么多共通的地方。相同的语言,相同的文字,大同小异的生活习惯等等……”
这些事情以后还有得是时间慢慢厘清,眼前最重要的是,要赶紧找到接应元真的人。
只见元真走到原始天尊像前,跪地顶礼,合十膜拜。不一会儿,一个道士从旁走了出来,正眼也没瞧她一眼,拿起麈尾拂尘,四下乱拂,口中说道:“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上头已经等很久了……”
元真眼睛看着前面,也是目不转睛地说道:“遇上了一些麻烦事……不过还好,都解决了。”
“后山有两条小路,走井边那一条,到了上面,自然可以见到人。”道士说完,转身往后堂去了。
元真又对着神像拜了两拜,这才起身。江衡在一旁也听到道士说的话了,不待招呼,便走出殿外,与元真并肩,绕道后山而去。两人果然在后山发现一个古井,井旁一条山间小路,砌着石阶,向上蜿蜒。元真看了一眼,随即当先行去。
行不过多时,那元真在前面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不对……”
“什么?”
声音甫落,四周忽地窸窸窣窣一阵响,像是树叶摩娑的声音,也像是潮汐拍打海岸的声音。很快的,声音越来越大,紧接着“唰”地一声,江衡两旁的树木忽然倒了下来,拦在他与元真之间。
江衡一惊,长剑突起,寒光一闪,便将横在身前的树木劈去。没想到那树木并非是倒下来的,而是不断地横向生长。江衡刚斫去几枝,其他枝叶惊人的生长速度,马上弥补了缺口,将两人越隔越开。
“退后一点,四爷!”元真在另一头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我要用火攻了!”
江衡立刻向后退开几步,只听得“轰”地一声,眼前的树木背后发出一片红光,接着烟雾四起。江衡闻到一股焦味,掩鼻后退。
没想到他这一退,身旁两边的树木又横的斜长过来,再度把他与元真隔得更开。火势甚至比不上树木生长的速度。
“不行了,我烧不开……”元真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敌人有备而来,知道我擅长用火。现在我要是再加大火势,就要自己烧死自己了。”
“那怎么办?”江衡鼓起内劲,奋力叫道。
“用你的剑,劈开过来……”
江衡嘀咕道:“要是有用的话,我早不劈过去了。”心裏念是这么念,但还是奋力挥剑,向前砍去。
可是四周围的树木越生越快,越长越粗,甚至将他的退路给封死了,这几下根本毫无用处。江衡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长剑高举,又要砍下,却觉手上一紧,这一剑居然劈不下来。
江衡一愣,抬头一看,却见头上不知何时伸下几条藤蔓,竟将手中长剑给缠住了。便这么一顿,两脚边地上倏地发芽生枝,直往上窜,片刻之间便将他下半身也给缠住了。
江衡这下吃惊不小,亦复怒火中烧,喝道:“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出来!我江衡不吃你这一套!”潜运内劲,奋力抽回长剑,一招“长虹贯日”跟着使出。
说也奇怪,江衡这个举动不过是因为气急败坏,没想到会有什么效果。岂知只听得“必必剥剥”一阵响,身前几尺之内的树木枝叶,像是碰到瘟疫病害一样,倏地枯萎,向后退去。
江衡又惊又喜,挺剑往左一挥,那树木就像有感应似的,发出必必剥剥响声,叶枯枝落,簌簌状如雨下。
江衡大喜,管他是什么缘故,先将脚下的枝叶斫去了。行动一得自由,依样画葫芦,往前一阵砍劈。不久他便杀出一条路来,直接与元真通上。
元真大喜。她正为这片树海小火烧之不尽,大火却要反受其噬,而感到进退维谷,没想到此时江衡即时杀出,化解一场危机。
“太好了,你不是冲不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