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葛慈道法解冤仇 步莲遇主犯桃花(2 / 2)

三皇真龙图 诸英 3727 字 2个月前

葛慈越听越奇,眼睛亦复越瞪越大。听了半晌,忽然插话道:“这种呼吸方法,是否便是修练内丹?”

吐纳呼吸一词,最早出现在庄子外篇刻意:“吹喣呼吸,吐故纳新。”因此中国的行气之法,很早就有了。只是后来道教在唐朝之前,比较注重外丹的修炼,因此葛慈所在的道法世界,便无缘得见内丹后来的发展了。

不过所谓一法通,万法通,葛慈听江衡说了行气练功的原理,便马上联想到这方面来。江衡大感拜服,喜道:“正是内丹。”

葛慈低头沉思,来回踱步,一会儿,抬头说道:“没想到把人体当成炉鼎,以体内精、气为药物,以神浇炼,内结成丹,居然可以让平凡的肉体,拥有如此力量。”

过了半晌,复招江衡面道:“这真是天意。我要你知道,举凡练法术者,只要身旁有人施术,都能感应,以便于因应。但若你的内功却是这裏的人感应不到,料想不着的,若能好好利用……”葛慈说到这裏,忽然停了下来。

江衡道:“若能好好利用,那便如何?”

葛慈摇头道:“威力太大,只怕天下,再无人是你的敌手。”

江衡闻言大喜,但见葛慈摇头叹气,殊无喜色,心道:“我无敌天下,乃是大喜之事,没想到你却反而摇头?”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叹气?”

葛慈道:“天下事物极必反,你若天下无敌,没人制得住你,只怕又是一场祸事之端。”

江衡明白他的意思,便道:“我身膺重任,将来要治理天下。我的能力越高,天下岂不是越太平稳当?”

“当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时候,有再高的视野,他也瞧不见,有再精的脑袋,他也想不到。此时他能力越强,法力越高,天下百姓就越危险。”

江衡心中一凛,道:“那……我当请先生不时教导我。”

葛慈摇头道:“你我缘分尽止于此,明天天一亮我就会离开,我们再也碰不着面了,还说什么教导?”

江衡大惊,忙问其故。葛慈说来说去,仅重提“缘分”二字,不再多谈。江衡纵知他有所保留,亦无他法。

当夜江衡便带着疑问入睡。第二天天一亮,步莲便来通知葛慈留书离去的消息。

江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显出讶异之色。与步莲行到草芦前,只见众人早已在那儿等待了。

“四爷,你看……”

叱列伏熙递来一张纸笺,江衡接过,只见上头寥寥数字,笔力苍劲:“各为其主,各行其事。百折不挠,此生不辱。吾去也!”

江衡看完一怔,颇感怅然。叱列伏熙轻叹道:“世外高人就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永远也搞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转向运日询问葛慈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何时会回来。运日居然一问三不知,甚至连葛慈今天就要离开这件事,他也是与大家同时知道。再问步莲,答案也是一样。

可见葛慈要离开这裏,早有盘算。江衡想起昨夜他说过不会再回来的话,这时才知道,他的确是认真的。

既然葛慈已经走了,众人对这裏也就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当即收拾行囊,往太冥山出发。走的时候,叱列伏熙安排队形:运日在前带头,这样的好处是只要一遇有不明状况,他可以随时化身鸩鸟,前去查看。

走在第二位的是叱列伏熙,因为他法力高强,往前可以支援运日,往后可以保护江衡,算是相当重要的一个位置。

至于步莲,则紧紧跟在江衡身后。因为她按照葛慈的吩咐,她的任务主要是伺候江衡的,再加上她是个女的,充作江衡的丫环,在团队裏面最不醒目,必要的时候,她当然也要出手保护江衡。

那殿后的,自然便是木拓了。如此安排除了是因他体质特殊,就算遭受暗算,也不致受到太严重的伤害。另外一个考虑,就是他也不擅发动攻击,押在队后,必要时也可以给江衡做屏障。

“四爷,你瞧如此安排妥当吗?”

叱列伏熙做事老练,什么都有方法。他将五人队形安排出来之后,首先就征求江衡的意见。

依江衡以往的习惯,这样给人重重保护,无疑是一种侮辱。但现在他身份地位不同,要是不照这样走,再怎么改变安排也还是会有问题。而若是让大家随意行走,那就又显示不出一个团体精神来,威信不立,这对他未来的领导统驭,只怕有不良的影响。

“如此甚好。”

江衡脑子里急速地转过这些念头,最后终于决定只说这四字。叱列伏熙恭恭敬敬地应诺一声,便如此安排下去。

只是规矩一多,速度不免便受到了影响。再加上新血加入,彼此有些习惯还要适应,大家边走边谈,以促进了解。于是这头一天,就成了五人的沟通适应日。

这一天只走了十来里路,当夜,五人投宿在百花镇东北方的一处偏僻村落的农家。

晚饭后,安排就寝。由于农家只有一个大炕,平日全家都窝在一起。客随主便,众人便打开铺盖,依次躺卧。这时只见步莲先替江衡整理好被褥,接着将自己的铺盖一摊,就挨在他旁边睡下。

“你……你干什么?”江衡吃了一惊。

步莲睁着不解的大眼睛,有点莫名其妙地说道:“我要睡了啊。”

“那你是不是该找别的地方睡?”

“运日负责白天的戒护,到了晚上,就是我的责任。”步莲道:“我不睡在旁边,如何保护四爷?”

“我不必你保护。”

夜幕低垂,僻静的深秋乡野更是寂静无声。江衡怕引起太多注意,压低声道:“尤其是晚上,你是个大姑娘,跟我睡在一起,这……这不妥当。”

步莲大惊,说道:“难道四爷要运日陪你睡?”

“我不需要人陪。”江衡郑重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睡觉干嘛还要人陪?难道还要吃奶吗?”音量虽小,但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步莲不知他为何会忽然恼羞成怒,闻言一愣,紧接着眼珠子一转,便怔怔掉下泪来。江衡见了,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慌,悔道:“我没事发什么脾气呢?”关心道:“步莲,你怎么了?”

步莲只是不住坠泪,低头不语。但微弱的抽泣声,还是引来了叱列伏熙等人的注意。江衡大窘,连番安慰。无奈那步莲似乎哭得兴起,一时遏止不住,抽咽不停。

江衡越听越烦,正待发作,却见步莲倏地拭泪起身,便往屋外走。

江衡见她包袱背在身上,心念一动,抢上两步,问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步莲不答,身子一转,越过江衡,埋首快步出了屋子。江衡一愣,转向屋里瞧去,但见炕上一阵窸窸窣窣,所有的人一下子全都躺平。害他原本想叫运日跟出去看一看,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步莲!”

江衡跟出屋子,却见她的身影已在数丈之外,提气一纵,追了上去。

“步莲,你等一等……”

两人一跑一追,直出里余,江衡暗忖离众人已远,便在后头高声喊道。

步莲听他高声叫唤,这才逐渐缓下脚步,停了下来,但始终没有回头。不过她既然肯停下来,事情就有转圜。江衡心情稍定,从后走近说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步莲头也不回,双肩微微颤动,好一会儿才说道:“四爷既然已经不要步莲了,天色就是再晚,步莲也只好离开……”

“谁说我不要你了?”江衡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不要你们这样寸步不离的围着我。好像要是不小心把我摔着,我就会碎一地似的。”

“步莲的责任就是这样,师父也是这么交代的。既然四爷认为没有必要,那步莲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好做了。还不如趁早离开,免得让人瞧着碍眼。”说着双脚一动,又要前行。

江衡急忙窜向前去,伸手拦住,说道:“是谁说你碍眼了?不准走。”

步莲见他情绪有些激动,愣了一下。

“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呢?先跟我回去。”

“我不要回去。运日已经知道四爷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脸回去?”

江衡不敢相信像她这样一个样貌出众的大姑娘,居然会将所有的人生目的都放在自己身上。要是不知情的外人看来,有谁会相信他们两天前,彼此之间甚至还没见过面呢!

“葛先生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对我?”

“上天安排的缘分。”步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六百年前就听西王母讲经修道。虽然我只是一头白鹿,但是西王母常在她弟子面前夸我,说我有灵性,有道心,是天地生成,可以匡助世道,要大家多学学我。我听了很高兴,更加用功。如此过了三百年后,有一天,我自觉道行已经足够,便化做人形,去听王母讲经。王母虽然一眼就认出我来,却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瞧着我。

“我得意洋洋,以为王母又要夸我修行进步,却没想到她反而问我,为何要化作人形。

“‘王母娘娘也是人形济世,我也要变成人。’当时我自以为理所当然,没想到王母却道:‘你变的形象太美,有碍清心。’

“她说完,接着又摇头道:‘我本以为你修行顺利,此劫可过,没想到天意难违,这一切才刚开始。’说着,摘下一朵含苞未放的桃花给我,续道:‘三百年后,要是此花开放,就是你遇到有缘人的时候。你与他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不过此刻不能言明,但到时你会比谁都明白。’然后王母就命我下来,寻找葛师父,与他一同修行。

“我大吃一惊,想到都是我的表像惹得祸,当时我便跪哭着求王母原谅,要把形貌便丑陋一点。但王母说我的第一个形象才是我内心的表像,再怎么改也没用了。她又说了许多道理,要我不可错过天机,最后我才依言下界,找到葛慈先生,拜他为师。

“所以这一切不是葛师父说的,而是出自瑶池金母之口,如今天机灵验,你却不要我,这……”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江衡简直不敢相信,一会儿,说道:“你说瑶池金母曾经给你一朵桃花,如今……”

江衡一言未了,却见步莲倏地拉开衣襟,露出半边胸脯来。只见她如白雪般细致的右侧胸口上,赫然便有一朵白里透红,如迎着晨曦怒放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