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绝岭二姝心同属 太一双杰利断金(2 / 2)

三皇真龙图 诸英 4185 字 2个月前

“到了秋天、冬天,桃花还会开吗?”

“秋天冬天不开桃花,开菊花、梅花。”

“如果有人认为,花儿美丽,不该凋谢,应该让天地间所有的花朵,一年四季,时时绽放。你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好?”

“好是很好,但如果真是这样,四时景观相同,那也未免太乏味了。”

“那如果把四时的变化舍去,只留住温暖的春天,你又认为如何呢?”

“那样也不好。冬天固然寒风刺骨,却是有另一番滋味。若这天地间没有冬天,反而显现不出春天的可爱了。”

“那就是了。天地万物,四时节令,都是按照天道来运行的,该什么季节开的花朵,就是什么时候开。该当什么时候凋谢的花朵,它就在什么时候凋谢。春尽夏至,秋末冬来。春暖花开是很好,但也没有必要强求,是吧?”

“娘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在简单不过了。”瑶池金母将她扶起,说道:“在我的立场,你能随我修道,固然很好,若是不行,那也不必强求。孩子,你不是我,不必样样都学我。你有的因缘,你的际遇,我妄想留你下来,是我执着了。呵呵,看样子,我的道行还不够呢!”

“娘娘……”

“你有欲望,对修道来说,是个阻碍没错,但不能说有欲望就是错误。你只要记住两点:节制与抒发。拿捏得宜,就能控制欲求,掌握诱惑,从中得到幸福与满足,换句话说,也是另一种的得道。”

“那……如果拿捏不住呢?”

“如果这样,那就会反过来成为欲望的奴隶,被诱惑控制,活在忌妒与憎恨当中,离道,就越来越远了。”

瑶池金母怜爱地瞧着步莲,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害怕,我相信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来……”伸手向桃树一拈,食指拇指上,已经多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这桃花能帮助你排除疑惑,找到你真正的意中人,那时你就可以全心全意去爱他。不要忘了,他也需要借由你的帮助,来控制他自己。一个人能够发挥多少潜能,不在于他有多少能力,而在有多少的自制力。”

说罢,手中桃花飞散成点点银光,轻轻洒在步莲的胸口上。步莲只觉得胸口微微一热,拉开衣襟一瞧,那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已鲜活娇艳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

※※※

“娘娘,我已经找到让这朵桃花盛开怒放的人了。您说得对,我爱上他了,不是因为桃花开了,而是我真的爱上他了。”

步莲依偎在江衡的怀中,心中想着:“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欲望有多大,更何况还有一个人在诱惑他呢?娘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节制与抒发,节制与抒发,我不懂,我不懂……”

步莲胡思乱想,脑袋乱哄哄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耳边风声渐歇,独木舟慢慢停了下来,围绕在下半身的树枝藤蔓,也开始退去。她抬头一看,但见四周尽是累累巨石,也不见白雪的踪影。两脚重新踏上土地,回头往山上一看,山峰直插入云,耸入天际,原来已经来到半山腰了。

运日在空中飞绕了一圈,飞下来时,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个筋斗,落地时已经返回人形。

“方圆数里的范围,都是这样的岩石,看样子我们得要慢慢走下山了。”

“这高山雪水融化之后,一定会汇入溪流,还是要你四处瞧一瞧,辛苦一点,别让大家走冤枉路了。”叱列伏熙道。

运日应诺,起脚一蹬,复化为鸟,振翅飞去。其余众人目送他远离后,不约而同地纷纷坐下休息,鬼蜮更是一个大字躺在地上,仿佛要让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都能舒舒服服地摊着,再也不想使出一点点力气了。

江衡是主,元真是客,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步莲可就有些愧疚了。她赶紧把先前准备的干粮还有饮水来出来,分给众人吃了,一边还不忘了软言软语感谢众人。

不久运日回来,与叱列伏熙、江衡一起研究等一下的行进方向,步莲没忘了赶紧递水上前,慰问运日的辛劳。

决定好路程,江衡坚持要先让运日多休息一会儿,才愿上路。接下来的乱石堆虽然难走,但总比不上雪坡行舟来得危险紧张,众人嘴上不说,心裏多还是宁愿走石头路,也不想再坐一次下坡船。

如此走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下午,众人顺着山涧溪水,终于到了山脚下。五雪峰脚下是一片石砾沙地,土地贫瘠,除了芒草,什么都长不出来。越过一大片芒草地,一条小溪静静地躺在溪谷当中。溪水大半都结成了冰,只剩涓涓细流,继续往下游前进。

众人顺着溪流而下,又过了一天,才抵达毒|龙江边。那毒|龙江是条诡异的大江,江水流速缓慢,水色偏黑,令人感觉深不可测,而有危机暗伏。就是水性极佳如鬼蜮者,也不太敢随随便便潜入江中。

运日知道了,嗤之以鼻。不过这回鬼蜮却不与他抬杠,郑重说道:“你这只在天上飞的,懂得什么?水裏面的世界,要比天上大得多了。”

既然连鬼蜮都这么说了,在没有渡河的工具之下,众人听从他的建议,沿着江边河岸往下游走。

那毒|龙江在太冥群山东南角附近汇入天波河,会流处以下,一般即称是天波河下游,河面宽广而流速较缓,鱼虾丰富,是沿岸居民赖以为生的一段。会流处以上到太冥山的西南边这一段是为中游,便是鬼蜮之前出没的一段。再往上去,则是苦寒的神秘之地,据说可以直通天上星河,顺此亦是登天的一条捷径,只是从没有人走过。

如此走了大半日,地势渐渐平坦,花草树木多了,四周景观才开始有了变化。叱列伏熙指着前方道:“前面就是北安县了,是从忘机谷向东到忧顺的必经之路。道尊知道我们从五雪峰翻山而走,说不定会派人在这附近设下关卡,守株待兔。”

江衡道:“会吗?”

叱列伏熙道:“如果是我,我会。况且道尊已经准备在忧顺练兵,在这附近设几道关卡,只是举手之劳。”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一趟从五雪峰下来,人人都累得跟什么一样,一听到道尊可能在前面设关卡或者埋伏,都有些提不起劲儿。运日抱怨鬼蜮道:“都是你,刚才要是从上面横渡毒|龙江就好了。”

叱列伏熙替鬼蜮说话,道:“道尊大概已经算准了,我们没法子就这样强渡过江,所以这一路上才没有遇到阻拦。否则由北冥关出来,绕到北安,根本不用一天的路程。要不是吃定我们没地方去,路上一定会碰到他们。”

众人一听,更是大受打击,一时都没了主意。

江衡要叱列伏熙将这附近的山川地形,说明形容给他知晓。叱列伏熙便在地上找了些小石子排列出了一个大概,连说带比,一直到他点头为止。

江衡道:“既然我们给毒|龙江与天波河夹在中间,又不能后退回五雪峰,那当然是往前了。”

叱列伏熙道:“可是……”

江衡道:“我虽名为皇子,但也不是弱不禁风。在场的,说不定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所以要是为了我的安全顾虑,那大可不必。这李弘既然背叛了我,接下来的路,只有我自己开,自己走。眼前不过是第一关,要是连这关都闯不过,那我不如干脆就死在这裏,什么事都别提了。”他说到这裏,环视众人一眼,转过身来,伸手指着前方,朗声续道:“各位!我的路就在前面,没得选了,不过你们不一样,你们还可以选择。”

叱列伏熙走到他身后,道:“四爷,我……”

江衡回头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别以为我是意气用事,我没有,我现在脑袋清楚得很。叱列伏熙,木拓,你们两个很清楚我是怎么来的。你们看看我,我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上天这样的安排了,这不纯粹是没有退路,而是我要决定要这样做。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先知道了李弘会帮助我,先相信李弘之后,才相信我的。而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我觉得我应该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这样才公平。”

步莲首先说道:“四爷,不管你去哪里,决定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因为我的心中,没有疑问。”

江衡喜道:“好,步莲,多谢你。”步莲对自己抢到第一个发言支持,也感到十分满意。当即给江衡一个灿烂的微笑。

运日道:“道尊是谁,我不认识。我相信葛师父的话,我也相信四爷是真命天子。所以我愿意在这个地方,为四爷把性命送掉。”

江衡道:“运日,别说丧气话,胜负还不知道呢。”

那木拓原本都一向是以叱列伏熙马首是瞻的,可是这回不知怎么着,抢在叱列伏熙之前说道:“道尊这次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我不愿再跟着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我……大哥,你说是不是?”

叱列伏熙微笑道:“兄弟,你说得不错,我正愁不知该怎么跟你说,没想到你比哥哥我还明白事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鬼蜮落在运日后面,已经觉得大事不妙了,现在又落在这两人后头,更是如坐针毡,一等他们说完,赶紧道:“你们别看我,我是你们当中最明白事理的,我早就说过了,那赫连伯宗……”

运日抢着道:“‘那赫连伯宗不是什么好东西,道尊更是一只老狐狸。’你想这么说,是不是啊?老词儿了,也不换换。”众人一听,尽皆莞尔。

鬼蜮脸上一红,但还不服气,说道:“你们甭说别的,就说那时四爷失踪那晚,是不是我第一个看出道尊那老儿的企图,要大家立刻跟他拍桌子翻脸,是不是?”

运日想起那天的事情,的确大家都十分犹豫,只有他一个人独排众议。当时看起来冲动,现在回过头来想,却是先知先觉了。说道:“没错,当时候,是有你的。”

鬼蜮见他服气,不禁得意起来。

如此一来,除了元真之外,现场就只剩虢射文山尚未表态了。众人只见他将手一拱,向众人团团抱拳道:“我的这条命,是四爷救的,也是众位兄弟,嗯……众位兄弟姊妹合力救的。所以我的命早是四爷的了,等一下不带头往前冲,难道还去跪求道尊把我关回肝胆楼不成?”

虽然说出自己的一些私心,但听来却更为合情合理,众人对他的诚心,更信了三分。叱列伏熙更道:“好,过去的事情,我们全都把它忘记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是四皇子的信徒,为了四皇子,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共同努力,死而无憾!”说罢,伸出手掌,摊在身前。

虢射文山见状,想起往事,笑着伸出手去,与他五指交握。木拓、运日、鬼蜮、步莲,也一一向前,将手掌叠在上面。最后江衡大喊一声:“好!”也过来与大家的手叠在一起。

江衡环视众人一眼,说道:“从今天起,我江衡改名普恒,并对天发誓,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与主子有福同享也就罢了,有难同当,那是万万不行的。叱列伏熙本来要赶紧说上几句,但见众人沉浸在这样的情绪当中,却不好泼大家冷水,于是跟着说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其余人听了,也都跟着这般说了。顿时人人信心大增,仿佛光明在望。

正当场上所有的人都信心满满,眼中充满着希望的未来时,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人在旁冷眼旁观。

那人就是元真。

本来元真既是灭度主的手下,理所当然便是叱列伏熙的敌人。可是这种绝对关系,乃是建立在道尊与灭度主的绝对敌对之下。如今,叱列伏熙与道尊的关系丕变,在相对道尊目前是对立的立场之下,叱列伏熙说不定与灭度主有可能相对成为盟友。

但是过去两方的黑白立场太过分明了,就算这一切都即将成为事实,叱列伏熙一时也不能接受。只见元真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既感受不到她的敌意,却也不见得她一定安着什么好心。

叱列伏熙不由自主地朝她脸上望去,说巧不巧,元真也正好朝他看来。两人四目相交,都是一愣。

元真首先对着他嫣然一笑,叱列伏熙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难道说……她真的只是单纯地爱上四爷而已吗?”

她与江衡的一举一动,叱列伏熙看在眼里,早知道她处处都透露着对江衡的爱意。只是基于职责所在,还有他对灭度主人马的敏感,凡是都要先往坏处想,有些事情,总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