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算是妫语一个难得的假日了,即使在回宫途中,她已料到了堆积如山的奏章。说到奏章,哎!饶是之前已有预料,可一旦正式面临,事务之繁,头绪之多还是超乎想象。她在现在才清清楚楚地了解到以往摄政王摄政时,孙预到底替她挡掉了多少麻烦!
政务繁多其实只在其次,最让人头疼不已的还是一些大决策,最担责任也最吃斤两,让妫语时感力不从心。有时她不禁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亲政?她是不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长光,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君主么?”穿行在禁宫幽深的大廊上,妫语不禁有些迷惑。
长光微微一愣,向来不沾情绪的眼里掠过些许讶异,继而是隐隐的敛住的怜惜。他躬身答道,“皇上是一代明君。”
妫语轻抿了抿唇,明显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们都只会说好听的。”
“不是。长光说的是心裏话……皇上是不适合呆在宫里,却做得比碧落任何一位君主都要好。”
妫语一愣,停住脚步向右后方的长光凝目望去。他依旧是温淡地站在那里,身子微躬,谦恭守礼,可他说出的话却近乎不敬了。他是真正地在说真心话,可是,她并不好,为什么他们还毫无介蒂地如此信任她呢?心中震动,毕竟,还是有这许多人是真心地关照着她呀。眼中微涩,出口的却是一句故作轻快的笑语,“这话可把高祖圣祖都盖过去了,你倒是大胆呵!”
长光释然地微笑,清秀蕴致的眉目有着一丝放心,“自古今人胜前人,长光以为这对于高祖圣祖女皇来说,反是一种心慰呢!”
“呵呵,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上了知云的巧舌如簧?不过,这话倒是说得极窝心!今天那西洋……”妫语笑着还想说什么,却见前头喜雨捧了本牒子过来了。
“给皇上请安。”喜雨行了个礼,呈上牒子。
妫语接过细看,湘州知州傅守谦?“他好好地跑来天都干什么?”湘州今年收成不错,也无大灾,他此行倒有些出人意表。
喜雨眉目不动,平平地陈述,“听说是在湘水发现了千年灵龟,在斧毫山猎获了一只圣兽麒麟。”
“灵龟与麒麟?”妫语微讶,随即沉下了脸,“哼!不思澄清吏治,为百姓请命,却成日介尽想这些个神神怪怪的东西!我亲政难道还要这些灵龟圣兽来准允不成?不见!让他滚回湘州去!”妫语将牒子扔回给喜雨,头也不回地朝安元殿直走。
喜雨自是知晓妫语为何动气。那湘州知州傅守谦说也真是,祥瑞要献什么时候不好献?偏偏选在现在这个当口。皇上正准备着要借民怨来给三王一记狠手,他倒先来个天下呈平的喜贺。一边正举着杀伐之旗,一边却大唱天下安澜的对台戏,这不是和皇上对着干么?但祥瑞之于才亲政一个月的女皇来说,毕竟还是有用的。喜雨明白,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气愤,静下心来,必定还是要见的,于是他捧着牒子仍跟在一侧。
果然在就要到安元殿时,妫语顿住了脚步,想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叫他明日上朝时觐见吧。”
“遵旨。”
妫语叹口气,抚了抚额,跨入安元殿,小秋忙上前服侍。才刚坐定喝了口茶,外报知云已经回来了。
“参见皇上。”
“嗯,都妥当了?”妫语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回皇上的话,都妥当了。奴才也顺带查了今儿遇上的几个举子。”
“哦?”妫语淡淡地眉宇一挑。
“喝酒的那两人,一个叫庄怀,永州丰台人氏;一个叫张鉴明,夷州酆沙人氏。”他稍顿,“今日借座的那位姓木,名清嘉,乌州棋安人。少有才名,文章虽略逊覃思,然胸有千壑,名声直追覃思。只是其人较为内敛,不喜张扬,但也是个饱学之士。”
“嗯。”妫语细细地听着。